月落日升,一夜風雲過後,便是雲散風清。清晨的陽光在湖中都城灑落,虔誠的早禱聲就在風中傳頌。都城的子民們經曆了昨日的婚禮,見證了許多的神跡。今早的祈禱便越發虔誠,滾滾的音浪震動雲霄,仿若雷聲環繞。


    修洛特在禱告聲中醒來,隻覺得渾身酸痛,肩膀更是火辣辣的發疼。他感受著身旁的溫軟,轉過頭來,一眼就看到沉睡的妻子。阿麗莎如貓兒般蜷縮著,臉上猶帶淚痕,手中則緊抱住他的胳膊。


    青年溫柔俯首,輕輕一吻,落在“貓兒”的唇間。貓兒抖了抖鼻子,皺起嬌俏的臉龐,口中無意識的呢喃著。青年側耳傾聽了會,隻隱約聽到了些模糊的字眼。


    “唔...不要...壞哥哥...”


    修洛特笑了笑,摸了摸阿麗莎的臉頰。隨後,他小心的抽出胳膊,起身下床。


    娜修守在外間,早已準備好了早餐。清冷的女武士神情平靜,恭敬地向殿下致意,眼神卻莫名有些躲避。


    修洛特簡單吃過早餐,活動了下筋骨,就帶了些小食回裏屋,等阿麗莎醒來。


    直到太陽升入天中,兩人才臉色發紅,一齊從婚房中走出。修洛特挽著妻子,先去祖父的屋舍處拜見。


    大祭司盤腿坐在屋中,眼中含笑,神情溫和,隻是似乎又老了一些。他先是取出家族傳承的黑曜石項鏈,作為給阿麗莎的禮物。隨後,他沉吟了會,鄭重的叮囑道。


    “修洛特,阿麗莎...你們既為夫妻,以後就該相互扶持,共同進退,像菜豆纏繞著玉米,不分彼此。你們的婚姻是兩支王室的聯結,不僅僅關係到兩個人的幸福,更關係到整個聯盟的穩定!...”


    “修洛特,我的孩子,你要始終對國王保持恭敬。如果遇到為難的事情,便要和妻子好好商量,不要有任何隱瞞。阿麗莎,還請你一直站在修洛特的身旁,支持著他的事業,維係他與國王間的信任...隻要兩支王室親密無間,強大的墨西加聯盟就會無隙可乘。聯盟的太陽逐漸交替,整個天下的未來,也終會掌握在你們的手中!...”


    聽完祖父的囑咐,修洛特與阿麗莎互視一眼,默契的牽起了手。隨後,兩人同時低頭,向麵前的長輩行禮。


    “尊敬的祖父,感謝您的囑托,遵從您的旨意!”


    看到兩人的默契,大祭司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他笑著說了兩句,就沉聲吩咐。


    “主神庇佑!我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們去拜見國王吧!”


    “主神庇佑!祝您如鬆柏般常青!”


    修洛特牽著阿麗莎,恭敬行了一禮,就從屋中退下。接著,兩人腳步匆匆,在禁衛武士的護衛下,前往國王宮殿。


    國王大殿光亮明淨,左右並無他人。阿維特身穿華麗的王服,頭戴格查爾鳥的羽冠,獨自在王座上等待。


    看到兩人並肩進殿行禮,阿維特的臉上浮現出笑意。他笑著看了會女兒,又莫名垂下眼眸,心中有黯然的情緒翻湧,卻不知說些什麽。片刻後,他再次抬起頭來,帶著溫和的笑容。


    “來,坐近點。”


    阿維特招了招手,讓兩人靠近坐下。


    阿麗莎眨了眨眼睛,來到父親的身邊,抱住他的胳膊,使勁晃了晃。


    “父親,你昨晚喝的酒多嗎?我給你配一點醒酒的藥劑吧...女兒很想你的...昨天的婚禮很忙很累,我都沒能和你說上話...”


    “不妨事。昨天喝的是你的喜酒,父親心裏隻有開心。”


    麵對撒嬌的女兒,阿維特眼神溫柔,絲毫不見國王的淩厲。他笑吟吟地聊了幾句,直到看向修洛特時,神情才為之一肅。


    “修洛特,我的孩子。”


    阿維特的眼神有些複雜。他看著自己的學生,現在的女婿,想了一會,才沉聲開口。


    “婚禮之後,阿麗莎會隨你前往王國,住在欽聰燦城。她有上百侍女仆役、五百家族武士,你都要安排妥當!”


    “唔?”


    聞言,阿麗莎眨了眨眼睛。她平日生活其實比較簡單,從沒有想過,自己需要這麽多隨侍。


    “是。請您放心!”


    修洛特握住妻子的手,點點頭。他明白阿維特的言下之意,那是王國權力的分配。


    “我會安排好這些武士、侍女、與仆役。在王國中,阿麗莎能夠管理的事情很多,也需要人手來幫忙。”


    聽到這裏,阿維特微微頷首。他憐愛的看了女兒一眼,才再次問道。


    “阿麗莎,你以後想要做些什麽?”


    “父親...我想要陪著修洛特,照顧著他,幫他打理好家庭。”


    阿麗莎靠在愛人的肩膀上,輕輕眨著眼睛,好像泛著光。


    “還有呢?”


    “唔...我喜歡植物,也喜歡花。我想繼續研究藥劑學。那樣,如果有親近的人生病了,我就能夠幫上忙...”


    “嗯。好女兒...”


    阿維特伸出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隨後,他沉靜地看向女婿。


    “修洛特,回到王國後,你準備讓阿麗莎管理些什麽?”


    修洛特思索片刻,看了看妻子小鹿般純淨的眼眸,笑著回答。


    “阿麗莎帶了許多侍從,可以幫我管理王國的寶石貿易。風之宮中的事情,她也能幫我處理...長遠的話,我準備在王國中新建一個醫學所,由阿麗莎全權主管,研究外傷、疾病、藥劑與治療。王國祭司中,則會增加醫療祭司的分支,吸納草藥祭司與醫師。而在神威大學裏,也會新增醫學的課程,來處理人的各種疾病或病變。”


    “醫學所?醫療祭司?醫學...獻祭與藥劑的學問?”


    聞言,阿維特眉頭微揚。墨西加聯盟崇尚獻祭,高級祭司們經常實踐,對人體的解剖研究很深。在祭司的傳承中,有專門的板畫,記錄人體器官的不同位置,心髒的供血功能,以及如何切割血管,避免血液噴濺...而藥劑學的研究,依托於熱帶美洲各種神奇的植物與動物,能夠實現麻醉、致幻、鎮靜、消炎...等各種不同的效果。


    在聯盟的語言中,醫學便是獻祭與藥劑,再加上處理外傷。這門知識並不在民間流傳,通常被高級祭司們所壟斷,作為掌握神力的象征。


    “對。我有一些醫學方麵的神啟,比較繁雜艱深。想要讓阿麗莎幫忙,為我全麵的整理出來...”


    修洛特想了一會,又補充到。


    “在不久的將來,醫學所會是王國最重要的機構之一。大批的醫療祭司會去往軍中,為戰士們治療傷病,減少軍隊的傷亡。城市中也會開設醫療的場所,供貴族與平民看病...無論是醫學所,還是醫療祭司,我都會交給阿麗莎管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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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修洛特意誌堅定,神情沉穩。他說重視醫學,要讓醫學所成為最重要的機構,並不是在開玩笑。


    歐洲殖民者的腳步日益臨近,舊大陸疾病的威脅也迫在眉睫。歐陸遠隔萬裏,在這個時代,投射的能力極為有限。以聯盟現在的軍力,並不畏懼成百上千的歐陸軍隊。真正可怕的,來自是舊大陸的傳染疾病,各種慘烈的可怕瘟疫。


    天花、麻疹、鼠疫、傷寒、霍亂、白喉、流行性腮腺炎...每一種疾病,都能帶走數以萬計,數以十萬計,甚至數以百萬計的生命!而在熱帶雨林,還會有來自非洲的急性瘧疾和黃熱病,會永遠的改變雨林的生態。


    這一切,都需要美洲帝國有組織的研究,來找出應對的措施。修洛特早已計劃許久,來建立一個龐大的醫學所,進行跨時代的醫學研究。他將集中王國資源,不惜人力物力,為醫學的發展鋪平道路。


    為此,醫學所同樣會與神權結合,來盡可能的減少一切阻礙。而當瘟疫襲來,醫學切實起效,整個醫學機構都會蒙上神聖的光環,主管者也肯定會被神化...


    “隻有把醫學所交給阿麗莎,我才能放心...”


    修洛特心中思量,眼神微動。數息後,他平靜一笑,握緊了妻子的手。


    阿維特神情變幻,緩緩點頭。救護武士、治療貴族,醫學可以獲得人心,也不會有太多危險。他再次看向女兒。


    “阿麗莎,我的女兒,你願意嗎?”


    阿麗莎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她挽著丈夫的胳膊,用力點了點頭。


    “嗯,父親,我願意的。修洛特說的,都是為我好。我也喜歡這些...”


    “...哎。”


    看著女兒的憨態,阿維特垂下眼眸。他想要再叮囑些什麽,卻少了些說話的興致。


    “嗯,就這樣吧!先祖會祝福你們!”


    “先祖庇佑!”


    修洛特牽著阿麗莎,向嶽父行禮告退。在他轉身退下的時候,忽然又有一聲熟悉的呼喚。


    “修洛特!”


    “老師?”


    修洛特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大殿。


    不知何時,阿維特站起身來,離開了冰冷的王座。他上前幾步,來到修洛特麵前,看著比自己還高的學生,沉默了會,最後隻說了一句。


    “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對她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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