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穀。


    陽光落在平靜的湖麵上,喚不醒湖中央沉睡的幽蘭。這些天,紫煙山山頂上又下起了大雪,山頂上溪水已結成冰,穀內的瀑布因此變得幹涸。瀑布聲沒了,讓這本是寂靜的幽蘭穀更顯寂寥。


    一葉竹筏,一少年,一把劍。


    竹筏離去的步伐很輕,但湖麵上依舊是泛起了漣漪,站在竹筏上的少年便是李朝九。竹筏在前行,他卻轉身向後,依依不舍地看著站在湖邊的鬱幽蘭。臨走前,他和鬱幽蘭約好了,此番他出穀到花間派傳完話後,便會立馬返回幽蘭穀。


    若不是前些日子天山五醜突然在紫煙山上冒出來,打傷了鬱幽蘭,說不定李朝九此刻已在返回幽蘭穀的路上。


    湖邊,看著李朝九的身影漸漸遠去,鬱幽蘭眼中泛著瑩瑩淚光。此刻湖麵上明明沒有風,卻不知為何她心中凜凜。這些天她都在想著,李朝九才十六歲,要一個意氣風發想要有所作為的少年困在一個沉悶且又偏僻的穀中是不是有些任性?


    此時,她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她回頭,隻見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師父!”她驚呼道。


    “嗯!”於長生左手握著笛子,眼睛定定地看著平靜的湖麵。怔了一會,他才問道:“幽蘭,你知道這湖麵上為何會泛起漣漪?”


    鬱幽蘭眉頭緊鎖,答複道:“因為有風抑或是有人擾亂了這湖麵?”


    於長生眼睛閃爍出一道光,他接著問道:“若是這湖麵結成了冰呢?”


    “師父!”鬱幽蘭一臉迷茫,“若是結成冰自然就不會泛起漣漪。”


    “嗯!”於長生微微點頭,“你是否覺得讓李朝九呆在穀中有些束縛他了?”


    鬱幽蘭點點頭。


    於長生解釋道:“你願當這會泛起漣漪的湖水,還是願意當無情的冰?”


    “師父......”


    於長生側頭看向鬱幽蘭,微微一笑,眼波溫柔,道:“既然不是無情人,又何苦要做一潭死水。”


    “師父,你的意思是要幽蘭......”鬱幽蘭似懂非懂。


    於長生抬起右手,打斷鬱幽蘭的話,隨後他舉起左手,將手中的笛子掛至嘴邊,哀怨的笛聲響起,打破了幽蘭穀內的寂靜。


    ......


    關外,通往的天山路上。


    此時大雪紛飛,寒風呼嘯,盡述無情。大雪中,天山五醜四位兄弟正齊肩並行,一步步逼近他們心中的歸屬之地——天山。此前他們已經趕了幾天幾夜的路。


    確切的說,他們已經趕了三十二年的路!


    “大師兄,你看!”天山五醜指著遠處蜿蜒連綿的高山驚呼道,此時他雙臉通紅,全身凍得哆嗦,心中卻是暖意陣陣。


    天山老大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雪山,眼中淚光閃閃。他舉起手中沉甸甸的寒池劍,喃喃道:“師父,我們回來了!”


    這時候,天山老四潸然淚下,失聲痛哭。天山依舊在,隻是物是人非,唯一能讓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又要回到天山。


    天山老三緊緊地挨在天山老四,拍著他的肩膀,勸道:“四師弟,我們終於回來了,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說著說著,天山老三也淚流滿麵。寒風吹過四人的臉,帶走四人臉上淚,當熱淚灑到風中時,倏地一下便結成了冰,最後也會像天下飄落的雪花一樣,將雪地堆得越來越厚。就像是人的感情。


    四人相互攙扶,加快步伐,半晌後。


    密密麻麻的雪瓣遮擋了四人的視線,卻遮不住前方閃爍的刀光。


    “柳下無痕!”四人驚呼道,他們都認出了那是柳下無痕龍骨刀。一個身影緩緩朝四人走來,隨之而來是一股比寒風寒雪還要刺骨駭人的殺氣。


    “沒想到真的是你!”見到柳下無痕的銀色麵具後,天山老大歎道。


    柳下無痕冷笑一聲,問道:“四位天山堂主這是要回天山?”


    天山五醜四人低著頭,一言不發。


    柳下無痕的冷笑聲越來越刺耳,他哼道:“幫主對你們四位恩重如山,你們是如此報答他的恩情?”


    五醜四人麵色慚愧,無言以對。


    刀光閃閃!柳下無痕舉起手中的刀。


    天山老四驀地抬起頭,怒道:“柳下無痕,此番我們四人不告而別,的確是有錯在先。但是這些年我們為幫主出生入死,立下過汗馬功勞,也算是對得起幫主的大恩大德!”


    柳下無痕怫然不悅,道:“我隻是奉幫主之命來取你們四人性命的,其他求饒的話等你們死後再找幫主討要說法去。”


    他臉色一變,獰笑道:“而且,我對你們手中的寒池劍心儀已久!”


    “你!”天山五醜四人眼冒金星。


    霎時,一道刀光如流星般閃過!柳下無痕揮刀一躍向前。


    一炷香的功夫後。


    天山老大躺在雪地上,他的呼吸漸漸衰弱。躺在他身旁的是他的三位師弟,此刻他們似乎都已經沉沉睡去。而從他們身上流出的血將雪地染紅。


    天山老大竭盡全力睜開眼,他想在臨死前多看一眼天山。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他突然想到了三十二年前,五位兄弟滿懷憧憬下山的情景。當時他們曾經過這條路,那時候這條路上陽光明媚,五人皆是意氣風華的少年。隻不過,當時的他們都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天山。


    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當他們想到多看一眼時,他們已在中原;三十二年後,當他們終於能多看一眼時,他們卻將離天山遠去。


    “大師兄!”閉上眼前,天山老大聽到了天山老五虛弱的叫喚。


    “五......師......弟!你......別怕!”天山老大又流淚了。他多想能走到他身旁,想兄長一樣拍著天山老五的肩膀,囑咐他幾句話。


    “我不怕!我看到了師父和其他三位師兄了......”天山老五的笑聲裏帶著一絲悲涼,“隻不過我沒看到師妹.......”


    天山老大想到了幽蘭穀內,淩煙冷正坐在湖邊,梳著長發。他笑了笑,合上了雙眼。半晌後,天山老五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


    雪越下越大,將四人埋葬。來年的春天,興許會有梅花開在這附近,會有春風將梅花暗暗的香氣帶到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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