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和劉立杆每天回到家,小昭都已經做好了晚飯,小昭的菜炒得很好吃,劉立杆感歎道:“總算有家的感覺了。”


    劉立杆問雯雯和倩倩:“有沒有幫忙?”


    雯雯說幫了幫了,這個青菜是我和倩倩洗的。


    倩倩看著小昭說:“天天這樣吃,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給你交夥食費吧?”


    小昭笑道:“不用不用。”


    劉立杆和倩倩說:“懂事,這話說的好。”


    “那我和雯雯的夥食費,你幫我們交。”倩倩馬上和劉立杆說。


    “憑什麽?”劉立杆問。


    “憑我們是你的大小老婆,你不養我們誰養?”雯雯說。


    “我操,你們兩個,是商量好的吧?”劉立杆叫道。


    “那當然,不是你說那個什麽狗,不相忘的嗎?你現在都是名人了,連我們的很多客人都知道你,你還這麽小氣?我都不好意思和客人說,我認識你。”雯雯說。


    “什麽狗?”張晨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奇怪了,忍不住插話問。


    “苟富貴,勿相忘。”劉立杆說,張晨一口飯差點就噴出來。


    吃完了飯,雯雯和倩倩去上班了,過了一會,劉立杆也走過來,問張晨要摩托車鑰匙。


    “幹嘛,有大奔不坐,這是要扮低調,去找哪個叮咚,怕人家哄抬物價?”張晨開玩笑說。


    劉立杆說是去劉芸那裏,懶得叫吳朝暉過來,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和魏文芳,剛進哪家電影院,這兩個人,太他媽的喜歡看電影,把電影院的情侶座,當自己的床了。


    其實他心裏,是不知道自己去了劉芸哪裏,什麽時候回來,說不定一個晚上就不回來了,讓吳朝暉在外麵等,總是個牽掛,不如自己騎摩托,來去自由。


    劉立杆走後,張晨和小昭坐在沙發上,小昭歎了口氣,張晨看了看她,問她怎麽了。


    “我就是覺得奇怪。”小昭說。


    “奇怪什麽?”張晨問。


    “唉。”小昭歎了口氣,她說:“杆子這麽花,應該是個壞人才對,我應該討厭他才對,可是,我怎麽一點沒覺得他壞,也不討厭他,你說,這是因為什麽?”


    張晨想了一下說:“可能是距離近吧,距離近,看人的角度就不一樣,人是複雜的,有很多麵,像杆子,花隻是他的其中一麵,距離近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他其他好的地方,自動淡化他不好的那一麵,全世界都認為希特勒是惡魔,但在愛娃眼裏就不一樣。”


    “愛娃是誰?”


    “希特勒的情人,和希特勒一起自殺了,自殺的前一天,還和希特勒舉行了婚禮,在她的眼裏,希特勒肯定不是惡魔,而是她的愛人。


    “包括很多壞人也是,再壞的壞人,總是有人認為他是好人,比如,他的父母或子女,會認為他是一個好兒子或好父親,這就是距離近的緣故吧。”


    “有道理。”小昭沉吟著點點頭,不過馬上又搖頭,她說:“不對,我和你距離很近,但要是你這麽花,我會很傷心的。”


    張晨笑道:“那再加一條,距離近,又沒有直接的利害衝突,你就不會覺得這個人討厭,比如,一個人有了情人,對同樣都和他距離很近的人來說,反應就不同,他的夫人反應會最激烈,父母和子女,會輕一點。”


    “不會,不一定,我爸爸要是對我媽媽不好,我說不定會比我媽媽還難過。”小昭說。


    張晨搖了搖頭,他覺得這道理已經無法用道理說清楚了。


    ……


    到了十二月,大家就都覺得這一年快到頭了,雖然中國人把元旦都當成一個屁,都是以農曆春節為一年的年底,過了正月十五,為一年開始正經工作的第一天。


    今年是二月四日過年,滿打滿算,還有兩個月,但大家還是感覺已經到了年底,特別是對他們這些在外麵打拚的人來說,總感覺今年再怎麽折騰,也快折騰到頭,搞不出更多名堂,一切要待明年、


    明年,總是一個值得讓人期待的日子,北方一開春,不僅萬物複蘇,那些浩浩蕩蕩的投資大軍,也肯定會大舉南下。


    “會把我們打個措手不及的。”孟平和劉立杆說,但心裏是晃蕩晃蕩的。


    和海南孟平、劉立杆他們,感覺到風來了不一樣,一九九一年的下半年,對大陸的很多地方很多人來說,是沉悶的時期,甚至可以說是苦悶的時期,偶爾有一點好的消息,也感覺不過是死水微瀾,大家普遍對改革的停滯不前,有一種沮喪的感覺。


    這種時候,往往就是各種政治流言和小道消息盛行的時候,什麽誰誰誰寫了萬言書,誰誰誰提出深圳特區搞錯了,誰誰誰覺得改革開放這些年,整個方向都是錯的,必須糾正,這個派和那個派發生了激烈的鬥爭等等。


    一時之間,讓人不僅沮喪,還人心惶惶。


    這種消息,也透過各種渠道到了海南,讓人有一種剛在起跑線上做好預備動作,背已經高高地拱起,就等著發令槍響,裁判卻讓大家重新去做準備活動的感覺。


    孟平和劉立杆他們在焦慮地等,那些到海南注冊了房地產公司,來自全國各地的人,也在心緒不寧地等,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來年,雖然海南並沒有嚴冬,三亞春節的時候還可以下海遊泳,但大家都希望,這冬天快點過去。


    這是人心裏的冬天。


    孟平老是往劉立杆這裏跑,他是來打探消息的,讓劉立杆問孫猴,孫猴吞吞吐吐,總是語焉不詳。


    讓黃建仁問他家老爺子,黃建仁說,我可不敢,除了被罵一頓,不會得到任何消息,就是知道,也不敢說,從小就知道,不僅是上學要遵守學校的紀律,放學在家,還要牢記政治紀律,那就是不該問的不要亂問,不該打聽的不要亂打聽,不該說的,絕對不要亂說。


    “哈哈,你怎麽把你們這些公子,說得像小媳婦。”劉立杆笑道。


    “你以為呢?”黃建仁白了他一眼,“我和你們說,在北京,也就是我們這些小孩,互相之間還能串串門,大人之間,沒有事情,互相之間連串門都不會,不會說晚飯吃完了,去哪家打個牌,炒炒麻將,聊聊天什麽的,要打牌,也是找警衛班的人打。”


    “為什麽?”劉立杆奇道。


    “瓜田李下,懂嗎,沒聽過倒的都是這個集團那個集團的?”黃建仁沒好氣地說。


    “懂了懂了,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我們那小小的無錫,幾個老大互相也不串門的。”孟平說,“原來是這麽回事。”


    劉芸鬆了口氣,她鬆口氣的原因是,她的父母,突然又決定不到海南來過年了,說是要回老家,和外公外婆一起過年,順便給外公做七十大壽,劉芸在電話裏和她媽媽,埋怨著,其實心裏鬆了口氣。


    並且知道,要是不讓她媽媽知道自己不來海南,劉芸很失望,很不高興,不嘀嘀咕咕埋怨,那反過來被埋怨,被罵沒良心的,就該是她了。


    劉立杆曾經想過今年要回永城,他覺得自己在海城的事跡,小武在永城,一定已經渲染得夠好,氣氛已經做足,開場的鑼鼓都敲起來了,該他這個主角上場了。


    現在上場,他可不是跑龍套,也不是去唱嘿嘿吆嘿,而是閃亮登場,一等一的主角,他都想象得出來,高上的那些人會怎麽恭維他,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


    劉立杆甚至想過,讓吳朝暉開著奔馳出島,走個三天三夜,也總能到永城了,他甚至想象過,馮老貴和譚淑珍手牽著手,走在通往高上的那道陡坡上,自己的奔馳開到他們身後,吳朝暉按了按喇叭,他們趕緊往邊上避開,然後發現,坐在車裏目不斜視的自己。


    這個畫麵,太刺激了。


    但等到張晨說他不想回去的時候,劉立杆也馬上說,我也不想回去,他媽的一個破永城,有什麽好回的。


    他理解張晨為什麽不想回永城,小武同樣也把他的氣氛渲染起來了,這會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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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立杆心裏很遺憾,又想起楚霸王富貴不還鄉,譬如錦衣夜行的那句話,這個文盲,他媽的怎麽這麽厲害,能把兩千多年後的,自己的感覺和心思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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