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張晨,張晨聽完,把事情捋了一遍,都兜攏之後,覺得暗暗心驚,要不是王海鳥告訴他,他還真不知道,對方苦心積慮如斯。


    張晨有一種被人放冷槍的感覺,更有防不勝防的感覺。


    原來,不僅是溫州老太一直在監視著他們,溫州老太的女兒,早就盯上了他們,她也知道老市場另外一家,仿了張晨他們的款式,但生意一塌糊塗,她去看了,馬上就知道不是款式不好,而是麵料的原因。


    她知道這些款式都是張晨設計的,但不知道連廠也是他們自己的,她心裏盤算的是,隻要找到這家工廠,自己大不了加工費多加幾塊,不怕這工廠不說實話,從工廠裏,很容易就可以知道麵料是哪裏進的,她甚至可以直接讓這家廠把張晨他們的停掉,幫自己做。


    這樣,連版子都是現成的。


    其他沒有,她自信比實力,張晨是怎麽也比不過自己的,要撬掉他一個工廠還不容易?


    她用了一個最笨也是最有效的辦法,馬上就找到了三堡的這家工廠,她派自己的老公,去張晨他們那個市場守著,等老萬送完貨回去之後,他就跟在老萬的後麵,一直跟到工廠。


    (後來,趙誌剛也想起來了,他說,是有這麽個人,那天進來說,他在找加工廠加工衣服,問趙誌剛能不能接,趙誌剛和他說,我們不接外單,我們老板自己有攤位,我們隻給自己做。那個人聽趙誌剛這麽說,就離開了。)


    他們知道了這廠是張晨他們自己的以後,明白工廠是撬不動的,那就隻能退而求其次,找到麵料,那女兒裝作是附近的村民,反正隻要不開口,誰也不會知道,她瞅準了張晨和小昭不在廠裏的時候,裝成附近的村民,去他們廠裏看熱鬧。


    平時也確實有很多的村民,沒事的時候,或者在周圍菜地裏幹活幹累了,會到他們廠裏轉轉,不管是趙誌剛還是裁房的人,哪裏會注意這個。


    她女兒從裁房裏堆著的麵料上,偷走了碼標,找人把英文翻譯過來之後,知道是常熟的一家工廠生產的,他們趕了過去,結果發現那家廠已經倒閉。


    他們找到附近的一家織布廠,對方看了他們帶去的樣衣後告訴他們,可以生產,但這個麵料,用的不是常規的紗,需要定製,這樣從紗到麵料出來,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時間?那有什麽用,等麵料出來,秋天都過去了。


    他們想到,既然生產麵料的廠都已經倒閉,那麽,張晨就不可能是從廠裏進的麵料。


    他們回到杭城,還是用了最笨也最有效的辦法,天天在張晨他們廠外麵守著,守了三天,總算是等到王海鳥送麵料過來了。


    等王海鳥走的時候,他們就追上王海鳥,和他說要進這個麵料,問王海鳥多少錢一米,王海鳥其實不想做他們的生意,就隨口說了十五塊錢一米。


    沒想到他們隻還到了十四塊,還說,一次就要進一萬五千米。


    他們大概是想抓住這一個機會,一個單下去,把一萬多件套衣服都做出來,趁著秋裝還有十幾天可以賣的時機,利用自己的攤位優勢,撈最後一筆。


    王海鳥猶豫了一下,這個利潤也太大了,他最後還是沒有忍住,賣給了他們。


    事情就是這麽一個事情。


    都說開了,兩個人也坦然了,張晨笑道:“那你他媽的,這一筆就發了。”


    王海鳥嘿嘿笑著,他說我訂了一輛依維柯,以後找麵料就方便了,你以後要用車,我隻要在杭城,保證隨叫隨到,對了,老板你不會不和我做生意了吧?


    “你說呢?”張晨問。


    王海鳥笑著,我說你不會,你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胡說,我很小氣,要是再有下次,我不僅不再和你打交道了,還會把你頭都剁下來。”張晨沒好氣地說。


    “不會有下次了,你這個老板,我要巴結的,他們那些,都是一榔頭的生意。”


    “知道就好。”


    “對了,老板,你接下來需要什麽,我保證幫你找到。”


    “我需要彈力棉,大量的彈力棉。”


    “好好,包我身上。”


    “對了,你倉庫裏燈芯條還有多少?”張晨問。


    “七千多米。”


    “下午都送到我那裏去,對了,這個是按四塊還是十四塊?”張晨戲謔道。


    王海鳥瞪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張晨哈哈大笑。


    張晨站起來準備要走,王海鳥留他吃飯,張晨說:“我不吃叛徒的飯。”


    “看看,老板還是小氣。”


    張晨說:“我真的有事,你他媽的給我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你又不擦屁股的,我他媽的還不要自己去擦屁股?”


    “好好,快點滾,等你屁股幹淨了再一起吃老酒。”


    張晨是真的有事,聽王海鳥在說的時候,他就已經把這事想清楚了,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騎在路上的時候,他把整個計劃又想了一遍,沒錯,就這麽做。


    ……


    張晨回到攤位,看到小昭也到了,四個女人坐在那裏,愁眉苦臉的,賀紅梅看到他進來,就叫道:“怎麽去了這麽久,打架了?”


    張晨笑笑:“我怎麽可能這麽無聊。”


    小昭看到張晨笑,她都快哭了,她說,你還笑得出來,一點生意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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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晨看著她,點了點頭,他說,我知道,你準備一下錢,下午王海鳥有七千多米麵料要送過來。


    張晨沒有和小昭說,那家的麵料是王海鳥那裏進的,他想他要是說了,小昭肯定會氣炸,從此再不理那個人。


    “你瘋了?還要進麵料?”小昭叫道。


    “對,還要進。”張晨說,“我算了一下,這七千多米,加上廠裏的庫存麵料,成品和半成品,大概還能做九千多套。”


    小昭急了:“這麽多,現在還怎麽賣啊!”


    “和他們對著賣,打價格戰,一下把他們打死。”


    張晨在路上已經算過,一套衣服,在麵料上,對方會比自己貴十多塊,自己算工價,是直接算到給工人的,對方不是自己的廠,工廠肯定要有利潤,這個利潤,應該在七八塊錢左右,也就是說,對方的成本,應該比自己高二十塊錢左右。


    最關鍵的是,他的麵料已經進了,單子已經全部下到加工廠,這個成本,他已經沒辦法再調整,再減的話,也隻能減加工廠的利潤,那加工廠肯定不會幹,管你好賣不好賣,從來都是,談好的加工費就是一錘定音。


    對方現在打包和批發都比自己便宜五塊,還有十五到二十的利潤,這個利潤,在老市場,是正常的利潤。


    對方的攤位費還比自己高,要打的話……


    張晨看到四個女人都盯著他,不禁笑了起來,問:“你們都看著我幹嘛?”


    “看你賣關子啊,不然看什麽,你以為你自己好看?”小安沒好氣地罵道。


    “不敢不敢。”張晨笑道,“從現在開始,不管是批發還是打包,馬上都降三十五塊!”


    “啊!”小昭和小莉都吃了一驚。


    “降這麽多?”賀紅梅問。


    “對,我已經算過他們的成本,他們的利潤在十五到二十之間,還沒有分攤每天的攤位費。我們降三十五,就能夠保證他們,件件衣服都虧錢。”


    “可這樣,我們也沒有錢賺了啊?”小昭說。


    “對,我們沒錢賺,最多就是半個工廠白幹,還有半個,不是還在賺錢?但我們一定要這樣做,他們還有一萬多件衣服沒有出來,從今天開始,我們九千件下去,就能夠把他們的一萬多件打成庫存,除非他們認賠殺出,但那損失,也不是一個小數。”


    張晨沒有和小昭她們說的是,即使這樣,自己其實仍然沒有白幹,還有幾塊錢的利潤呢,他準備萬一對方認賠,跟進他們的價格時,他就再降五塊,那才是自己的成本。


    張晨看了看門外的乞丐服,心想,何況,這最賺錢的,還沒有參與打價格戰呢。


    張晨低聲問小昭她們:“你們知道老市場是誰在仿我們嗎?”


    她們都搖了搖頭,張晨指了指隔壁說:“她女兒。”


    “啊!”幾個人吃了一驚。


    “娘媽逼,怪不得!原來賊就在身邊啊!”小安罵道。


    “對,賊就在身邊。”張晨說,“這要是一次不把他們打痛,我們以後還能安寧嗎?”


    “我同意師父說的,幹。”


    賀紅梅說,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自己說這話,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他們的人,而不是他們的客戶。


    小昭握著賀紅梅的手,她和張晨說:“那好吧,就這麽做。”


    “我要回工廠去安排一下,你去不去?”張晨問賀紅梅。


    “去去,大減價了,我要去廠裏發貨,他們也是今天開始走貨,我要追上去,萬一有重慶的發了,我要把他打死。”賀紅梅叫道。


    他們到了工廠,張晨把趙誌剛和老萬叫過來,把事情告訴了他們,趙誌剛這才說了那天那人的事,懊惱道:


    “哎呀,早知道是來偷版的,那天就不放他走了,打他打到半死。”


    “你要是連這都能知道,那就是神仙了。”張晨說,“不過我們以後,籬笆還是要築牢了,他媽的,我也沒想道,這做服裝的,還能上演《保密局的槍聲》。”


    “那是你見識少。”賀紅梅說,“這在商場,再正常不過。”


    “好吧,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


    張晨交待老萬,馬上讓他們那些在擴建樣衣間的老鄉,把手裏的活先停下來,先在這工廠周圍,豎一圈鐵柵的圍欄,再在路口,加一個門,他和趙誌剛說:


    “以後,不是本廠或者熟悉的人,就不要讓他們進來,這事,發生過一次,就肯定還會有下一次,我們要防患於未然。”


    趙誌剛說好,平時上班的時候,可以把大門關上,隻有需要的時候才打開。


    老萬和趙誌剛都走了出去,辦公室裏,隻剩下了張晨和賀紅梅,賀紅梅和張晨說,現在看來,你擴建展示間的想法,太英明了,實在是高。


    說完這句,她也出去,讓老萬去準備她自己的貨。


    張晨想到了一件事,他撥通小李的電話,和他說,你替我發的貨,那卷標上,你們單位的名字,能不能幫我用墨水塗掉,還有,在外麵的編織袋上,也不要寫你們單位的名字和電話。


    他擔心又有什麽人,跟蹤到托運部,從托運部,撕開外麵編織袋,偷走卷筒頭上的卷標。


    小李馬上明白了,笑道,怎麽,要保密?


    “對對。”


    “那這樣,我把卷筒上所有的卷標都拿掉,另外寫一張碼單,所有的數量,就寫在這碼單上,和發貨單一起,打包在麵料中間,你們收到的時候,剪開打包帶後找一下。”


    張晨說好,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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