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他們的“動感地帶”開張以後,這一帶果然就成為了體育場路最熱鬧的地方,特別是晚上和星期天,很多的體育愛好者都會來這裏逛逛。


    對麵的杭城體育場,看到他們這裏生意的火爆,終於也坐不住了,他們把靠體育場路的圍牆打掉,把這一邊球場的看台底下,也改建成了一排商店,隔壁的省體育館也沿著圍牆,造起一排房子。


    張晨在“動感地帶”門頭上寫的體育用品一條街,當時看看,有誇大之嫌,沒想到現在這裏,還真的成街了,就是在體育館和體育場沒有比賽的日子,這附近也會有很多的人。


    張晨交待傳達室,每天晚上,都把燈光球場的燈光打開,凡是外麵想進來打球和看球的,都放他們進來。


    很快,張晨幹脆就在廠房那裏,又設了一個門衛,廠區增加了流動保安,大門這裏,基本就對外敞開了,這樣一來,他們這裏又變成了這一帶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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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晨看著省體育館和杭城體育場,得意地笑,來啊,一起來,你們也都一起對社會開放,一起免費,隻要你們做不到,這一帶的亮點就還是我。


    何況他們的門麵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就是省體育館和杭城體育場,他們也做不了這麽大的形象造型。


    有一塊燈光球場,還免費對外開放,這就吸引了更多的體育愛好者到這裏來,每天晚上,他們的籃球場上,就聚集了很多的人,張晨都有些後悔,把另外一塊球場,改成了花園。


    不過,改成了花園也有花園的好處,那時城市裏的花園不多,最討厭的還是,每一個花園,都會有拿著手電筒的聯防隊員,他們最喜歡找那些摟抱談戀愛的人,兩個人剛剛嘴唇和嘴唇接觸到,就有一道光柱“啪”地殺到,然後開始查身份證查戶口。


    張晨笑著和自己的保安交待,你們不要這麽下流,看到親嘴的,你們就給我走遠一點,你們自己就不親嘴?


    張晨他們這裏的花園,和後麵的水杉樹林,很快就被那些體育愛好者發現是一個自由的場所,他們到這裏除了打球看球,還可以談戀愛,有這麽一個好去處,青年男女怎麽會不趨之若鶩?


    他們門口的鐵門上,還是群英服裝廠的五個字,還用紅油漆塗得很醒目,這是張晨有意留下來的,他說這可以給老職工一種歸屬感,覺得這裏還是群英,沒有變,要說變,也是變得更好了。


    但這些外來的年輕人對此可不買賬,當他們知道這裏也是半畝田的以後,他們情願把這裏也叫半畝田,而且馬上發展出了一套自己的語係,比如,如果兩個人說,去半畝田“耍子”,那就是說的來這裏,說去半畝田“蕩一圈”,說的就是去延安路的專賣店。


    雖然“耍子”和“蕩一圈”,在杭城話裏,都有玩的意思,但他們就是用這樣兩個詞,把這兩個地方,很自然地區分開了,聽和說的人,從來都不會搞錯和會錯意。


    燈光球場上都是打球的人,廠裏的工人,特別是那些老職工,每天最喜歡做的就是,在勞動的間隙,手裏端著杯子,站在二樓的窗戶前,一邊喝水,一邊看下麵人打球,看一會,再繼續工作,這是最好的休息了。


    車間裏實行的是計件製,對工人的上下班時間,甚至是加班的時間,就沒有那麽嚴格的規定,讓張晨感到欣慰的是,原來群英服裝廠的那些老職工,漸漸地,竟和從三堡過來的,以及新招來的工人融為一體了,他們每天很早來廠,晚上,也自動開始加班。


    晚上涼快,可以多做些活,多做些活,就可以多拿錢,這些老職工,雖然和那些出來打工的不一樣,不會想著攢錢回家造房子,但他們哪個,後麵不還都是有一個家,有一大家子的人和菜油鹽米醬醋茶的種種需求,需要開支。


    中午的時候,工人們吃完了飯,會拿著椅子,去水杉樹林裏午睡一會,那裏涼快。


    吃完晚飯,運動的年輕人還沒有到來,球場上是最空的時候,有一些四十來歲的老工人,終於按捺不住,上場打起了球,帶動很多年輕的打工妹,也跟著她們玩起了籃球。


    這正是張晨希望的,但讓張晨覺得遺憾的是,在這些人裏,他從來也沒有見到過兩分,看到她那傳說中的,起跳,嘴裏叫著“兩分!”球跟著出手,刷地進籃的情景。


    張晨回想起那次廠裏包場,看國家男籃和美國大學生明星隊的比賽,也沒有看到兩分,這是為什麽呢?


    張晨留心觀察了以後發現,兩分每次不管是吃中飯還是晚飯,她都不是用食堂的不鏽鋼餐盤去打飯菜,而是用兩個自帶的飯盒,打了飯菜之後,就匆匆地離開食堂,走去自行車棚,把飯盒放在自行車前麵的籃子裏,騎著自行車就出去了,到了上班的時間再回來。


    張晨好奇地去問趙晶晶,趙晶晶說,她家裏有病人要照顧,要回去做飯。


    “什麽人病了?”張晨問。


    “你不知道?”趙晶晶抬頭看著張晨,張晨搖了搖頭。


    “我們廠退休的工人裏,有個葛東海,就是兩分的老公。”


    “兩分不是才四十多歲,她老公就退休了?”


    “心髒有毛病,病退的,原來是我們廠裏的供銷員。”


    張晨明白了,他了解了更多的細節,又問明兩分他們家的地址,星期天,他帶著魏文芳,買了很多的營養品和水果,過去了。


    兩分的家在刀茅巷一個很逼窄的老院子裏,張晨和魏文芳到的時候,兩分正在院子裏的水池邊洗衣服,看到他們都愣了,還以為他們到這裏是來找其他什麽人。


    本來嘛,廠裏現在有兩百多人,兩分平時在廠裏,和張晨、魏文芳也沒什麽接觸,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兩個領導,特別是張晨,是專程來看自己和老葛的。


    當兩分知道張晨他們的來意後,趕緊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領著他們往家裏走。


    院子裏都是平房,兩分的家占據其中三十多平米的一間,門口用磚頭和油毛氈,搭出一間四五平方的簡易房,作為廚房。


    三十幾平米的那一間房,中間用板壁隔了一下,隔成兩間,裏麵一間,是兩分倆夫妻的臥室,外麵一間,靠牆放著一張小方桌,吃飯和女兒以前寫作業畫畫什麽的,就都在這桌上。


    對麵靠牆,鋪著一張單人床,就是他們女兒的床鋪。


    張晨他們到的時候,葛東海坐在門口的竹椅子上,女兒葛玲,坐在方桌邊上,看一本書攤上租來的雪米莉的小說。


    兩分一米七十幾的大高個,但她女兒,卻長得很嬌小,看上去也十分的乖巧和伶俐,她看到張晨和魏文芳看她的眼神裏有些疑惑,就擺了擺手笑道,不要稀奇,我是抱來的。


    兩分罵道:“真當弄不靈清,和你喔多少次,垃西筒裏撿來的。”


    大家都笑了起來。


    房間裏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坐,他們進來,葛玲就趕緊走開,走到了自己的床上坐下,把原來坐著的位子讓給他們,方桌邊上隻有三張凳子,兩分讓張晨和魏文芳、葛東海坐,她自己走去,和女兒坐到了一起。


    張晨對葛東海和兩毛說,自己到了廠裏,一直在忙廠房改建的事,後來麽就忙辦公樓的改建,所以對廠裏工人的情況,都不熟悉,這段時間,廠裏安定下來了,他才有時間去了解,才知道葛師傅一直生病在家,今天星期天,就和魏主任過來看看。


    兩分趕緊說,張總事情那麽多,我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還要讓張總惦記著來看我們。


    張晨笑道,在廠裏,你們就是大人物,我第一次到廠裏的時候,就看到了那一麵牆的錦旗,年年都是第一名,就一個第二,那都有你的功勞吧?還有葛師傅,我可是聽說了,以前廠裏一半的銷售都是他做出來的,你們不是大人物,還有誰是大人物。


    兩分和葛東海都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張總這麽說,毛難為情嘞。


    張晨問起了葛東海的病,兩分告訴他,老葛的病,學名叫……她一下子想不起來,女兒葛玲叫道:“原發性心肌病。”


    對對,就是這個。兩分說,哦吆,林妹妹一樣的,不能幹活,多動也不能動,動了就氣急,胸悶,呼吸困難,會有危險。


    張晨明白了,他說,怪不得,所以你每天都要回家來做飯。


    兩分說對,以前麽女兒還能幫助做做,女兒十八歲了,去年高中畢業,現在要找個正式的工作也不好找,在家裏待了幾個月,也待不牢了,今年才找到了一個在人家店裏當營業員的工作,平時看店走不開,隻有像今天星期天,老板娘自己去看店了,她才可以休息。


    這樣,平時做飯,就隻有自己回來做了。兩分和他們說。


    “其實,我自己可以做的。”葛東海在邊上說,“一個人吃的,做做又不吃力的。”


    兩分看了他一眼,罵道:“你表背,屋裏又沒有個人,你要是氣急翻過去,連個幫忙叫救命的人也沒有。”


    張晨也說,葛師傅還是要注意一點。


    張晨想了一下,和兩分說,要麽這樣,我讓魏主任和食堂交待一下,以後你去打飯菜,就給你打兩份,這樣你帶回來就可以吃了,不用再做,特別是中午,回來還要做飯,時間太緊了。


    兩分和葛東海同時叫道,難為情咯。


    “這有什麽,葛師傅本來就是廠裏的人,我們所有退休的師傅,他們回廠裏的時候,還不是想吃就去食堂裏吃。”張晨說。


    “對,還是這樣好,我明天一大早就和食堂裏說。”魏文芳在邊上也說。


    兩分和葛東海,趕緊說謝謝。


    張晨看了看葛玲,和兩分說,還有你女兒,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讓她去延安路的專賣店上班,這樣,你們三個人就都在公司裏了。


    兩分和女兒互相看看,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兩分說:“那要高興煞了。”


    葛玲看著張晨和魏文芳,有些難為情地告訴他們,其實,半畝田專賣店招工的時候,她就去報過名,但當時報名的人太多了,有幾百個,她沒有被選中。


    “那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張晨和她說。


    葛玲趕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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