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杆他們“錦繡江南”A座的一二三層裙樓,是被一家證券公司買走的,一樓朝向中山北路,是證券交易大廳,二樓是證券公司的辦公室,三樓是證券公司下麵的,一家期貨公司的辦公室。


    期貨公司的業務員任溶溶,從搬進來的那天開始,就盯住了樓上老倪他們的紹興大華化纖有限公司杭城分公司。


    證券公司因為裝修的工程量比較大,特別是一樓要安裝大的顯示屏,整個工期的時間就長了,加上他們原來租的地方,也還沒有到期,證券公司比老倪他們,遲了三個多月才搬進來。


    任溶溶第一次到老倪他們公司的時候,老倪不在,但她得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這裏雖然是大華化纖有限公司的杭城分公司,但大華化纖的老板,一大半時間都在這裏。


    做期貨的,有誰不知道大華化纖啊。


    任溶溶第二次來的時候,見到了老倪,老倪那個時候心情正好,他紹興那個樓盤,按劉立杆說的那樣做了,用了一個月,工地上還在打地基,他就已經開盤了,開盤價一千兩百八十元,結果第一天就做了八百多萬的銷售,把他前期投進去的錢,全部拿回來了。


    老倪坐在那裏,客客氣氣地聽任溶溶把話說完,客客氣氣地送她走,他什麽也沒有聽清,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老倪一邊聽她說話的時候,一邊心裏在算賬,紹興的這個項目,如果銷售完,他可以有毛兩千萬的利潤,哈哈,老倪覺得,這也太好賺了吧。


    任溶溶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她看著倪總嗯嗯啊啊地點著頭,實際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他什麽都沒有聽進去,今天要說動他是不可能的,最多隻能混個臉熟。


    但任溶溶在他們交談的中間,看到一個年紀和她相仿的女的走進來,她發現倪總看她的眼神有點不一樣,任溶溶心裏明白了。


    任溶溶二十八歲,單身,但她可不單純,特別是他們做業務的,可以說是天天在男人堆裏打滾,她對男人是什麽東西心知肚明,對像倪總這樣的老男人,心裏更是一門清。


    任溶溶從倪總那裏出來之後,就去了那個女的辦公室,她看到她辦公室門上,什麽都沒有寫,對門的辦公室卻掛著“辦公室主任”的門牌,敲門進去,看到這女的一個人一個辦公室,心裏就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在寫字樓裏,要想自己擁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可不簡單,特別是,這辦公室的門上,還什麽頭銜都沒有。


    陳雅琴站在門口,她看到剛剛坐在老倪辦公室裏的那個女的,到了自己這裏,心裏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是幹什麽的。


    任溶溶笑道,我是樓下期貨公司的,找倪總有事,剛剛在他辦公室裏看到你,覺得很麵熟,就過來看看。


    陳雅琴點著頭,把任溶溶讓了進去,任溶溶坐下來以後,就問陳雅琴,你是不是錦城中學畢業的?


    陳雅琴搖了搖頭,她說不是。


    “不可能吧,你和我初中同學太像了,一模一樣,都是那麽漂亮,你是不是姓黃?”


    陳雅琴笑道,我不姓黃,也不是錦城中學畢業的,我是紹興人,連錦城在哪裏都不知道。


    “嗨,錦城就是臨安啊。”任溶溶說。


    陳雅琴笑道:“我都沒有去過臨安。”


    任溶溶失望地歎了口氣,不停地搖著頭,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你們兩個,實在是長得太像了。


    其實,任溶溶這一套都是在胡扯,她自己都不是錦城中學畢業的,而是於潛中學畢業的,她哪裏會有一個什麽錦城中學的黃姓初中同學。


    “對了,你讀書的時候在學校,是不是校花?一定是對不對,我那個同學就是。”任溶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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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雅琴笑笑,沒有回答,不過任溶溶這點說的倒是沒錯,她讀書的時候,確實是學校的校花。


    雖然對方認錯了人,進來有些莽撞,但陳雅琴對任溶溶,卻有了好感,再說,她一個人枯坐在辦公室,也沒有什麽事,而且,心裏還正生著悶氣呢,因為老倪等會馬上就要回柯橋了,說是今天他孫子要過生日,又要把她一個人扔在杭城。


    兩個人聊著天,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時間,任溶溶問陳雅琴,你晚上有沒有事情?


    陳雅琴說,一個人,會有什麽事情。


    “我也是一個人,我也沒有事情。”任溶溶叫道,“那我們一起去吃飯,吃完我們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陳雅琴說好啊。


    從這天開始,她們兩個人就變成了幾乎無話不說的好朋友,隻要陳雅琴還在杭城,而老倪又不在的時候,她們就在一起吃晚飯,有時甚至,陳雅琴還睡在了任溶溶那裏。


    任溶溶再見到老倪,不是她去找的老倪,也不是在辦公室,而是陳雅琴過生日的時候,在張生記的包廂裏,老倪請陳雅琴吃飯,陳雅琴說,要帶一個小姐妹一起,老倪同意了。


    見到麵,原來是認識的,是自己樓下期貨公司的,來找過自己一次,後來就沒有再見麵了,大概也沒有要拉自己業務的意思,老倪就放了心,也懶得問陳雅琴和她是怎麽認識的,一幢樓裏的女孩子,每天電梯裏上上下下,認識太正常了。


    三個人開始喝酒吃飯,喝酒吃飯就免不了要聊天,老倪在其他方麵,和她們實在是沒有什麽共同話題,很自然地,就聊起了彼此的工作。


    他問任溶溶,他們期貨公司是幹什麽的,任溶溶就告訴了他是幹什麽的,老倪明白了,覺得和自己也沒有什麽關係,任溶溶說的,他們做的都是什麽玉米啊、豆粕啊、銅啊、橡膠啊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東西。


    怪不得她來找過自己一次,就沒有再來了。


    任溶溶問起了老倪公司的情況,老倪說到這些,也來了勁,就把自己公司的情況和她說了,任溶溶問了他們一噸PTA可以生產多少滌綸絲,問了PTA的價格,又問了滌綸絲的價格,點點頭說,怪不得倪總這麽財大氣粗,原來做滌綸絲這麽好賺。


    老倪哭笑不得,說,什麽好賺,人家做房地產的才好賺,我們這種工廠,就和做苦力差不多,哪裏有多少利潤,你問問雅琴。


    陳雅琴點點頭。


    任溶溶一派天真地說,這裏麵差價不小啊,怎麽會沒錢賺?


    倪總就一項項,把生產的成本算給她聽,同時也和她說了,讓他最頭疼的,原材料漲跌價的事情。


    “其實這個事情很好解決的,倪總你就是沒有做。”任溶溶說。


    “什麽事情很好解決的?”老倪好奇地問。


    “原材料漲跌價啊,這個是可以控製的,倪總你的生產成本,是可以鎖定的。”


    老倪笑了起來:“我有那麽大的本事,還能控製原材料的價格?我又不是國家,就是國家,現在也沒有辦法控製原材料的漲跌價吧?”


    “有辦法的。”任溶溶說,“用套期保值的辦法就可以。”


    “你說用什麽辦法?”倪總來了興趣。


    “套期保值,期貨不是可以買多賣空嗎,和你的現貨結合起來,在你買進現貨的時候,在期貨市場做反向操作,這樣,你在現貨市場,因為漲價虧掉的,在期貨市場做空就可以賺回來了,反之也一樣,這樣你的總成本不是就控製住了?”


    “來來,說說,說說,小任你再說清楚一點。”老倪叫道。


    “你的主要原材料不是PTA嗎,而PTA的主要原料,是不是PX?”


    老倪點點頭。


    “是不是PX漲價了,PTA馬上就漲,PX跌了,PTA馬上就跌?”


    “對對,就是這樣。”


    任溶溶說:“所以他們兩個,有很嚴密的關聯性,隻要在外盤的期貨市場上,盯緊韓國和台灣的PX,就可以實現套期保值的目的了。”


    任溶溶接著詳細和老倪說了,這套期保值怎麽操作,老倪聽明白了,也聽懂了,他覺得按照任溶溶的這個辦法,還真的可以控製原材料的漲跌,給自己帶來的風險。


    “這個,在國內不能做嗎?”老倪問。


    任溶溶搖了搖頭,她說:


    “國內的期貨市場,沒有PX這個產品,PTA也還沒有上市,其實是一樣的,隻不過需要去香港開個戶而已,而且,外盤的杠杆,還可以比內盤高。開戶之後,也很方便的,隻要打電話指示香港的交易員,買進賣出就可以了,和在國內差不多。”


    “對了,小任,你剛剛說的,那杠杆是什麽意思?”老倪問。


    “就是保證金比例啊,國內期貨市場,一般是五倍十倍的杠杆,國外可以到二三十倍,也就是在國內,你一百萬可以當五百一千萬用,在國外,可以當兩千三千萬用。”


    老倪點了點頭,他想了一會問:“小任,你現在在公司裏多少錢一個月,我是說所有的收入?”


    任溶溶說:“平均下來,差不多每個月八百多吧。”


    “我給你兩千一個月,你明天就辭職,到我公司裏來怎麽樣?就和雅琴一起做這個事情,香港的戶,你們兩個去開。”


    任溶溶心裏一陣狂喜,但表麵還在猶豫著,陳雅琴摟著她說,來來,我們在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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