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誌剛,你現在要做的事是,一是把股東名單和股份分配確認了,確認了之後,組織他們開個會,把事情和他們說了,這樣讓他們也有個底,同時也安心,但是要注意,這事情目前就局限在你們股東知道,我們現在,都還沒有接到正式的拆遷通知。”


    張晨說著,趙誌剛點點頭,他說:“我知道了,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決定要搬了,可能很多事情都不好談了。”


    “算你聰明。”張晨笑道,“這是一方麵,還有更重要的是,搬遷也不是說要搬就馬上可以搬的,那邊拿到的隻是一個空廠房,管線電路什麽的,都要根據需要重新安裝,沒有幾個月下不來,那邊沒有準備好,這裏又搞得人心惶惶,肯定會影響訂單的完成。”


    趙誌剛說對。


    “第二件要做的是,和你老家那邊聯係,盡快安排時間,去把合同簽下來。”張晨說,“對了,你覺得是不是外來的和尚才靈?”


    “那當然,哪裏不是這樣。”趙誌剛說。


    “那好,你聯係好後,我和你一起過去,簽還是你簽,免得以後有糾紛,或他們要賴賬,你沒憑沒據的。”


    張晨說:“公司名稱,可以叫做衢州半畝田服飾有限公司,這樣,讓他們覺得,以為我們還是一家的,這對你們有利,反正以後,你們生產出來塔吉特的產品,用的也是半畝田的商標。”


    趙誌剛說:“這樣最好。”


    “合同簽好之後,可以派趙誌龍帶人過去做準備工作,這麽多次的搬遷搞下來,他也知道應該怎麽做了。”張晨說,趙誌剛點點頭。


    “開始的時候,千萬不要大手大腳,這邊工廠能用的,倉庫裏有的東西,包括可以拆過去的,就盡量不要買新的,五百萬,說少不少,但要大手大腳,很快就會用完的。


    “趙誌剛,我醜話說在前頭,有很多人都是覺得自己當老板了,口袋裏也有錢了,就開始膨脹,整天要擺老板的派頭,這樣的人,會跌得很慘,我希望你不要成為這樣的人。”張晨交待。


    “放心吧,老板,我不會的。”趙誌剛說。


    “不會就好,我也相信你不會的,趙誌剛,不僅你自己要有過苦日子的打算,也要和全體股東說清楚了,大家都要有過五年苦日子的準備,這五年的時間過去,你們就有一定的實力了,到時候,繼續租廠房也好,買地自己造廠房也好,我相信你們都有能力了。”


    趙誌剛點點頭說好,我會和他們說的。


    “還有,這兩天我會派小莉過去,小莉對服裝廠,知道一點,但也就知道皮毛,你帶帶她。”張晨說,趙誌剛說好。


    “那你走吧,去準備,江山那邊聯係好後,定下來時間,給我電話。”張晨和趙誌剛說。


    趙誌剛走後,張晨把小莉叫過來,和她說了下沙那裏要拆遷的事。


    “那我們怎麽辦?”小莉急問。


    “縮小規模。”張晨說,“我想讓你把專賣店和商場全部停掉,什麽時間停,你看著辦,反正還有半年的時間,停掉之後,就把精力全部放在掏寶網上,放在電子商務這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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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的衣服從哪裏來?”


    “我會在艮山電廠,就是‘湖畔油畫館’那邊,搞一個小型的工廠,大概一百台車位左右,把它和這裏的電子商務部合在一起,都由你來管,小批量的款式,就自己做,大批量的,可以下單出去,但是,盡量是按客戶的訂單生產,控製庫存。”


    “工廠也要我管,我怕管不下來。”小莉有點畏縮了,“我都從來沒有在工廠裏待過。”


    “沒吃過豬肉,你還沒見過豬跑?”張晨笑道,“以前在四季青當營業員的時候,你還住在廠裏,不是天天在車間裏玩,你不知道衣服是怎麽做出來的?”


    小莉嘻嘻笑著:“那個肯定是知道的,就是自己沒有上手幹過。”


    “是讓你去管廠,不是去當縫紉工,不需要你自己坐到機器上去幹活,小莉,你可以的,倩倩都可以把一家工廠管下來,你也有這個能力,管一家工廠,沒有比同時管幾個商場難多少,這段時間,你可以去廠裏,跟著趙誌剛學學,他會教你。”張晨說。


    小莉說好,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以後工廠要是沒有了,發貨怎麽辦?”小莉說,“我們現在,每天都是直接去廠裏的配送中心發貨,工廠要是沒有了,倉庫總要有吧,現在一天,多的時候要打包一千多件,最少也要七八百件衣服,沒有地方打包怎麽辦?”


    張晨愣了一下,這個確實是個問題,動感地帶這邊樓上,平時隻是負責銷售和售後,李薇每天都有六個人派到廠裏的配送中心,打包和發貨,需要的場地也不小,最少也要有幾百個平方,艮山電廠,自己預計了縫紉車間的位置,但並沒有考慮到倉庫這塊。


    連麵料倉庫,張晨都準備和樓上設計中心這裏共用的。


    “這個我再想想辦法。”張晨說。


    小莉說好。


    “還有小莉,這個事情,你暫時不要和其他人說,你每天去廠裏跟著趙誌剛就是,他知道怎麽回事。”


    小莉說好,老板我知道了。


    小莉走後,張晨站了起來,走下樓去,開車去艮山電廠,拿著速寫本下車。


    整個艮山電廠,現在還保留著的是原來的發電機房,改建成了杭城工業博物館,原來的鍋爐和汽輪機車間,早就已經拆了,變成一片廢墟,後來被劉立杆他們平整出來,做成了大眾集市。


    大眾集市過去,最靠近米市河邊的那一幢原來堆煤的庫房,也就是緊挨著他們“湖畔油畫館”的那幢房子還空著,除了有一小塊,用作了油畫館的保險庫,其他還空關著。


    張晨讓保安把鎖著的大門打開,他走了進去,煤庫的層高很高,有六七米,完全可以一分為二,隔成上下兩層,這裏用來當服裝廠完全夠了。


    他要把這裏設計成一個敞開的,可以供人隨意參觀的工廠,你要是有興趣,就可以在這裏看到從打版、裁剪、小燙、拷邊、縫紉到後道的鎖眼、釘扣、大燙、包裝的所有工序,可以看到一塊布是怎麽變成一件衣服的。


    張晨要把這裏,既做成工廠,也做成活的製衣展覽館。


    這房子的大門口,靠近碼頭這裏,原來是露天的裝卸場,現在是一片草坪,這片草坪有三四百平方,張晨要把這裏也改建成一個玻璃的展覽館,“杭派女裝”的展覽館。


    張晨以前,是很討厭“杭派女裝”這個詞的,他記得自己曾經,在柳成年主持的一次關於“杭派女裝”的會議上大放厥詞,搞得大家都很尷尬,但現在,他卻有些懷念那個年代。


    主事者已經不在,“杭派女裝”也已經式微,漸漸將要消亡的時候,張晨卻緬懷起它來了,他想念的是當時那種官民齊心,共同做一件事的氛圍。


    就像整治這艮山河,把艮山河整治成米市河的過程,那千軍萬馬一起清河底淤泥的場麵,你很難說那是一個商業行為,還是一個公共事件,但官民結合,就是把這一件事做成了,其結果也很好。


    雖然從劉立杆的初衷,是為了要開發房地產,柳成年也知道他的意圖,但因勢利導,就能做出一件皆大歡喜的美事。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這麽做,敢這麽做了。


    張晨感覺這地方政府,就和自己一樣,自己的日子好過了,老實說,再讓自己回去,每天幫著一起釘扣子和包裝,這樣的事情自己似乎越來越不會做,也吃不消做了,自己越來越回歸到老板的這個角色。


    地方政府也是,有錢了之後,他們也越來越不會和下麵溝通,甚至不屑於和下麵溝通,習慣把自己擺得很高。


    現在,官是官,民是民,涇渭分明,很難再有那種官民齊心,去幹好一件事的時候了,官似乎越來越像官,越來越習慣於發文件,做報告,結果是把自己,越來越禁錮在那幢大樓或大院裏。


    不是說政令不出某某某嗎,你都把自己隔絕起來,讓自己和外界絕緣了,誰還會有興趣聽你說什麽,誰又懶得理你?


    回顧整個改革開放的曆史,不管是農村改革還是企業改革,那一次不是自下而上的?下麵有呼聲有需求,甚至有行動,上麵有呼應,這才形成一次次改革的浪潮,那幾個一號文件,才會那麽得人心。


    現在,社會上還有多少人會關心一號文件在說什麽,更別說響應和呼應了。


    張晨覺得,那一個年代雖然短促,但值得紀念,那“杭派女裝”,在當時的自己看來,就是一個笑話,但回過頭去看,就算這個笑話,也是甜蜜的,是值得緬懷的。


    張晨要在這裏建一個“杭派女裝”的展覽館,他要把官民齊心,在做一件事的那個感覺,在這裏重現。


    展覽館過去就是他們的服裝廠,所有的車間都是透明的,參觀完展覽館的人,可以繼續參觀服裝廠。


    張晨覺得,不僅是服裝廠,以後所有的工廠,可能都漸漸會從城市裏消失了,變成一個城市的記憶,城裏的孩子將漸漸地,不僅不知道田野是怎麽回事,也將不知道工廠是怎麽回事。


    他們沒有可能像自己小時候一樣,站在車床或線切割機旁,看一個零件是怎麽車出來的,站在衝床後麵,鼻子裏充塞著刺鼻的臭味,看著那一個個橡膠的鞋底,從衝床裏被衝出來。


    更不可能,每個星期還有一兩節課,要幫助校辦工廠組裝圓規或地球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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