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在花壇上坐了下來,看到小武從前麵小門過來,張晨叫道,小武,香煙給我一根。


    小武走過來,把香煙掏了出來,和張晨說:“煙沒了?都給你。”


    張晨搖了搖頭,他說一根就可以。


    小武從煙盒裏抽了一根香煙出來,遞給張晨,又掏出打火機,幫他點著。


    小武說:“我送一箱衣服過去,葛玲他們在布置艮山電廠服裝廠的樣衣間。”


    張晨說好,小武走了開去,張晨坐在那裏繼續抽煙,一支煙還沒有抽完,雯雯的電話回過來了,張晨趕緊問:


    “怎麽樣?”


    “我打電話給南南她老師,老師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剛收到南南的退學申請,是讓同學轉交的,他也正納悶,想給我打電話呢,問了同學,同學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知道南南今天回杭城,說是不再回學校了。”雯雯說。


    張晨說我知道了。


    “怎麽不聲不響,會出這麽大的事情。”雯雯說。


    “我也還沒了解清楚。”張晨說,他想到了,問:“雯雯,那向南要是再回去上學,還可以嗎?”


    “當然可以。”雯雯說,“又沒有辦正式的退學手續,我已經讓她老師先把南南的退學申請扣著,不要交上去。”


    張晨鬆了口氣,他說,這就好,這樣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我就擔心小姑娘是一時衝動,對了雯雯,向南最近有沒有碰到什麽麻煩事?


    “我去,不會和那事有關吧。”雯雯想到了,罵了一聲。


    “什麽事?”張晨問。


    雯雯就把前幾天,碰到那個陳老板的事情和張晨說了,雯雯說,不過那天,我和南南一起吃的晚飯,她好像已經好了啊,我還覺得在那個會所,我當時把她一個人扔在包廂裏挺不好意思的。


    南南反過來還安慰我說,沒事沒事,這事不怪我,要怪就怪那姓陳的太流氓,我又不是她的保姆,就是保姆,她都這麽大了,哪裏需要我一直跟在身邊,本來大家一起吃個飯,也不算多大的事。


    南南還和我說,她也知道,這樣的事情很多的,她的很多同學都碰到過,有人還很喜歡,因此沾沾自喜,回到了宿舍就炫耀,以為傍上了大款,以後就有靠山了,隻是她很厭惡這種事,那天,我送她回的學校,我們兩個分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不行,我明天就來杭城,我一定要把這事情搞搞清楚。”雯雯說。


    張晨本來想說不用,想了想還是說好,他覺得向南可能隻是一時的氣頭上,過兩天想通了,可能又好了,她要真的回去上學,還需要雯雯和老師聯係,雯雯來了,對厘清很多事情,也更方便。


    掛斷雯雯的電話,張晨走回辦公室,向南看到他進來,問:


    “叔叔,你是去給雯雯打電話,還是給我媽打電話?”


    張晨笑了起來,他說,當然是雯雯,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我怎麽敢給你媽媽打,你媽媽那個自走炮,接到電話,五分鍾就會到這裏,然後這裏,就天雷滾滾了。


    向南笑了起來,她說:“嗯嗯,我要回來,也沒有敢告訴雯雯阿姨,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拉著我,不讓我回來的,她說不定,連學校都不會讓我回去,二十四小時盯著我。”


    張晨說對,她會這麽做,不過你別想可以擺脫她,她明天就會過來。


    “她來幹嘛?”向南叫道。


    “你以為呢。”張晨說,“這對誰來說,都是天大的事,就是你不當回事。”


    向南聽了,不再吱聲。


    “還有,你的退學申請書,雯雯讓你們老師扣住,沒交上去,你的退學申請還沒有生效,你要是在家休息幾天,還想回學校,也還可以。”張晨和向南說。


    向南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會回去的。”


    “對了,向南,你做這樣的決定,和你們前幾天碰到的那事有關嗎?”張晨問。


    “雯雯阿姨和你說了蕭山人的事情?”向南問。


    張晨說對,她想起來,要是有什麽刺激了你,也隻有這一件。


    向南搖了搖頭:“沒有多大的關係,真要說有關係的話,那不過是讓我做出退學決定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我知道,我以後要繼續走這條路,就會經常碰到這樣的事,碰到這樣的人。”


    “不會的。”張晨說,“以後你媽媽可以投資你的電影,叔叔也可以,我們不會讓你再碰到這樣的人。”


    向南笑了一下,她說:


    “準確地說,那也隻是不會碰到這樣的投資人,還有導演呢?攝影呢?甚至大牛的影評人,還有放映方呢?有太多的人可以欺負我們女演員了。”


    張晨疑惑了,他問:“你說的這些人,他們都可以欺負你們?”


    “你以為呢。”


    向南說:“攝影可以老是把你拍的很難看,或者他選擇的角度,故意讓導演看了很不滿意,一條條重來,整死你,那些大牛的影評人,不管你再怎麽努力,人家就是專業黑你,讓你的努力都付之東流,諸如此類,太多了,像我們這種還沒有多大名氣的演員,誰都要奉承。


    “沒去電影學院之前,對這一行還沒有深入了解,我和大家一樣,把拍電影想得很簡單,真正置身到這行才知道,這裏麵太齷齪了,而我們,女演員們,別人還以為我們很風光,不知道我們隻是最弱勢的那一方。


    “但就是這樣,大家為了生存,為了能夠出人頭地,也還是趨之若鶩,周圍都是逐臭的蒼蠅,你想不變成那塊臭肉都不可能,我的一些同學,就是這樣一步步往前走,有委屈回宿舍裏哭,哭完了還是要這樣幹。


    “隻能用這是為了以後自己能出人頭地,為了自己能夠擺脫這樣弱勢的地位,不得不做的犧牲來安慰自己,叔叔,了解了這些之後,你知道我是什麽感覺嗎?”


    張晨搖了搖頭。


    “讓我對電影的所有的那些美好想象,都破滅了。”向南苦笑道,“在電影院裏看到的,永遠是這個產業最光鮮亮麗的一麵,而背後……算了,我連提都不想多提。”


    “向南,那你現在,連對表演也不敢興趣了?”張晨問。


    “感興趣。”向南說,“叔叔,你千萬不要以為我退學是一時衝動,我連自己以後要幹什麽都已經想好了。”


    “哦,你以後想幹什麽?”張晨問。


    “我想到爸爸那裏去,我想跟著劇團一起演戲。”向南說。


    張晨怔了一下,他想起了在三亞的時候,自己看到的那個向南,那個向南,確實和眼下的這個向南很不一樣,那是陽光燦爛的向南。


    “我喜歡直接麵對著觀眾,看著他們現場的反應,拍電影和電視都做不到這點,我現在除了厭惡之外,還感覺很不過癮。”向南說,“沒有演戲那麽過癮。”


    “向南,你想過沒有,你對劇團的了解,現在也是蜻蜓點水式的。”張晨說,“劇團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好,劇團還是很苦的,不然,叔叔、你媽媽,還有小武舅舅,我們就不會離開劇團了。”


    “我不怕吃苦的,叔叔,隻要能讓我直接麵對觀眾,演戲給他們看,聽著他們的掌聲和叫好聲就可以。”向南說著笑了起來,“你說的苦,不就是工資低一點嗎,那有什麽,哪怕沒有工資,我媽還不養我?她不養,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都不會幹啊,叔叔你也不會幹啊。”


    張晨被向南說得笑了起來,想想也是,劇團除了工資低、待遇差之外,還會有多大的難處,而向南會在乎那點工資嗎?


    張晨認真地想著,他覺得向南說的也有道理,她要是去劇團,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團裏不是還有馮老貴嗎,有什麽可以不放心的,再說,劇團現在不是改製了,等於也是自家的企業了,向南要是去了劇團,說不定以後還可以當家,可以彌補馮老貴的不足。


    特別是劇團現在,缺的不正好是向南這樣的人嗎?


    張晨說好,“向南,那我打你媽媽的電話,等她過來了,你把自己的想法好好和她說,回去電影學院繼續讀書,還是去劇團,我們現在都先不要下結論,等我們商量了以後再定好嗎?”


    “可是,我媽那個人,她肯定不會同意我去劇團的,她一定會要我回去北京。”向南急了。


    “向南,如果你真的很厭惡再去電影學院讀書,那就把你厭惡的原因,都原原本本告訴她,不要誇大,也不要隱瞞,你要相信,你是你媽媽的寶貝,她不會讓你去做你很厭惡的事情的,她做的所有決定,出發點都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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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晨說著,向南歎了口氣,她說:“叔叔你不會強迫我,我媽那個人,難說。”


    張晨笑道:“那怎麽辦,總不能你不去上學,去你爸爸那裏,然後我們大家,全部都瞞著你媽吧?”


    “對對,要是能這樣最好。”向南叫道,緊接著歎了口氣,她說:“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好吧,叔叔,你打她電話,要殺要剮,她來好了。”


    張晨笑著搖了搖頭,他撥通了譚淑珍的電話,和她說:“譚淑珍,你馬上到我這裏來一下。”


    “沒空,有什麽事情,下班再說。”


    “向南在我這裏。”


    “誰?張晨,你說誰?”


    “向南,你的女兒向南。”張晨說。


    “她怎麽回來了?你讓她接電話。”譚淑珍說。


    張晨把電話遞給了向南,向南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搖著頭,人躲了開去。


    “她不接,要等你過來,有事情和你商量。”張晨說。


    “真的假的,張晨,你不會是在騙我吧?”譚淑珍狐疑地問。


    張晨罵道:“譚淑珍,我有那麽無聊嗎,這種事情都會騙你?”


    “好好,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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