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北和大家說:“海南真是可惜,這裏其實有不少的好東西,像這個小黃牛肉,像東山羊,隻有自己來海南吃過的人,才知道它們有多好吃,出了島就幾乎沒有什麽名氣,在大陸知道的人很少。


    “就是文昌雞,要不是文昌當年去南洋的人多,把文昌雞帶到了東南亞一帶,現在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人知道。”


    說起這個,包天斌就有氣了,他說:


    “何止東西,人不也一樣,就海南這個地方,你們看看能幹什麽?老老實實做你的農業,做你的旅遊業不就好了,要做什麽自由港,最可笑的是海城,還這裏那裏在搞CBD,要做什麽國際金融中心。


    “海南有屁的國際金融好做,海南所有的銀行,最大的客戶都是海航,海城一半的土地,也差不多被海航拿去了,一個海航,就把海南所有的銀行和一座城市給綁架了,那個陳鋒才是所有銀行的行長,是行長們的爹。


    “工業也是一樣,海南原來還有個新大洲,有養生堂和紅牛飲料,現在呢,就一個海罐還半死不活的,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過個輪渡,平時要花三個小時,節假日一天都過不去,台風天輪渡停開,飛機停開,整個島人進不來,貨出不去,你搞個鬼的自由港。


    “我前麵說人,就說人,那個海大也是,你要是根植在這塊土地,好好做一家農業方麵的專科大學,為這個島服務,那有多好,說不定還能出人才,一味求大求全,搞個綜合性大學,結果呢,文憑沒有什麽含金量,多少年了,也出不了一個像樣的人,老師和學生都一樣。”


    包天斌罵罵咧咧,大家都笑了起來,包天斌在瓊中農業農村局的那個同學叫符誌榮,符誌榮笑著說:


    “老包,你搞房地產和賣菜都可惜了,應該讓你去當高官。不過,你說海大這個我讚成,像我們農業局,正兒八經學農的一個沒有,都是像我這樣半路出家的,也就是打份工這裏,其他的都不懂他,也懶得懂。”


    “所以才會被你們管得這麽亂七八糟。”包天斌說。


    “戰友戰友,這個話,不能光光這麽講,你沒有做過基層的工作,你不懂它,在基層,你就是想好好做事,也沒有多少人會屌你。”


    符誌榮說:“其他不講,就像扶貧,我們下去給他們村裏,每戶人家發雞仔鴨仔,和他們講,你們把雞鴨養大了,雞生蛋蛋生雞,越來越多,日子就好過了,給了雞仔鴨仔不夠,我們還給飼料,結果,雞鴨是養大了,但一年過去,一隻也沒有了,還生個鳥蛋。”


    張向北奇道:“都去哪裏了?”


    “吃掉了,今天家裏有客人來,殺一隻,明天嘴巴饞了殺一隻,一窩雞,給你殺的精精光,這還算好的,還有那給了豬仔的,過了一個多月,豬就沒有了,他烤乳豬吃掉了這裏。”


    符誌榮說著,大家都笑了起來,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符誌榮轉身和張向北說:“張總你前麵說的,海南的牛肉好吃,這是真的,不光瓊中這裏的牛肉好吃,定安的黃牛肉也很好吃,定安仙溝的百年牛市,是海南最大的活牛交易市場。


    “仙溝食品站牛市屠宰場邊上,有一條牛肉美食一條街,六十多家牛肉店,現宰現賣現吃,嘴巴都吃歪掉,太好吃了,張總你要是想去,我帶你們過去,那地方我熟,經常去。”


    張向北聽了大感興趣,幾個人當下約好,第二天上午,先去瓊中的養牛人家看看,下午去定安,看那裏的活牛交易市場,晚上就在符誌榮說的牛肉美食一條街吃飯,把嘴巴吃歪掉。


    “你明天不用上班?”包天斌問符誌榮,符誌榮說:“你們來這裏買菜買牛,我陪你們不就是上班?對了,今天有新茶,飯吃好了,要不要去喝茶?”


    “瓊中這裏的茶葉也很有名嗎?”


    張向北問,包天斌和符誌榮,還有另一位戰友哈哈大笑,張向北和小武都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


    包天斌和他說,新茶不是茶,是雞站的雞,今天有新的小妹到,老板就會給這些老流氓發短信,說是新茶到了。


    “搞得你好像不是流氓。”符誌榮說,“男人嘛,酒足飯飽,不還要喝喝茶。”


    張向北趕緊說,不去不去,我沒有這個愛好,要去你們自己去。


    “我也不去,老板在這裏,我怎麽會自己跑去喝茶。”包天斌說。


    第二天上午,符誌榮帶著他們先去下麵的一個村裏。


    離開了瓊中縣城,到了下麵,連時間都好像是凝固了,小武和包天斌說,在海城和三亞還不知道,到了這裏看看,差距還真是大,這裏就和我們八十年代,剛開始包產到戶時候差不多。


    包天斌說:“海南就是這個屌樣。”


    不過,這裏的山是綠的,天空是藍的,溪水是很清的,溪畔還有十幾頭黃牛,正在悠閑地吃草,草葉在陽光下熠熠閃著光,上麵的露水都還沒有幹掉。


    符誌榮和他們說,這就是瓊中的小黃牛,也叫高峰黃牛、雷瓊牛。


    “最早是不是黎族人放養的?”包天斌問。


    “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這麽養牛,現在人都分不出來了,何況是牛,我們瓊中是黎族自治縣,你現在到街上看看,你看得出哪些是黎族人?”符誌榮說。


    他們去了村裏的兩戶養牛戶,一戶家裏養了二十六頭牛,一戶養了三十一頭,但牛棚裏一頭牛也沒有看到,說都放出去了,到晚上才會回來。


    包天斌問家裏誰去放牛了,那婦女笑道,沒有人放,開了門就自己出去,它們山上山下,自己會去找吃的。


    “不怕走丟掉嗎?”張向北問。


    “不怕這裏,要是到了晚上還沒有回來,就去村裏其他人家找找,一定是跟著其他的牛回家了。”婦女說。


    “你們自己的二十幾頭牛,不會都在一起?”張向北好奇了,問。


    婦女和他說不會,牛和人一樣的,每頭牛都有自己的伴,人不是自己兄弟,還不願意在一起玩,你說對不對?


    張向北笑著說對對。


    符誌榮說:“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小溪那裏有十幾頭牛,會不會是你家的?”


    婦女說,可能是好幾戶人家,反正都在村裏,也不會走遠的。


    張向北說,看樣子這裏的牛,還真的是放養,比管人還管得鬆,這樣養牛,還真是省事,這牛的心情也肯定會好,怪不得肉會那麽好吃。


    符誌榮看著包天斌不停地笑,包天斌問他笑什麽,符誌榮沒有理他,而是轉頭和張向北他們說,老包的肉肯定不好吃,還在部隊的時候,他就這個屌樣,每天看上去心事重重,好像誰都欠他錢一樣。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下午,張向北他們一車五個人,開車走文三高速去定安,定安離瓊中遠,離海城近,就隔著一條南渡江,晚上張向北他們就回海城住,第二天直接從海城去白沙。


    仙溝仙屯路上的定安百年牛市,是自發形成的活牛交易市場,一塊幾畝地大的市場,原來是一個荒坡,後來大家把這個地方弄弄平,就變成一個牛市了,別小看這個地方,每年有六萬多頭活牛在這裏成交,扣除台風天和春節,差不多每天要成交兩百頭。


    張向北他們還沒到百年牛市,就看到邊上的田裏,種著的不是糧食,而是草,成群結隊的黃牛,就在這些田裏吃草,周圍也看不到放牛的人。


    公路上,多起來的是那種高圍欄的車,都是來買賣牛的,很多的車上,還裝載著牛,從他們車旁開過去的時候,哪怕是關著車窗,都可以聞到牛糞臭。


    小武開著車,速度很慢,他生怕路邊突然鑽出一頭牛,躲閃不及。


    這些運牛的車很囂張,比他們開得還快,一輛輛從他們身邊按著喇叭超過,符誌榮笑小武說,你真的是比牛車還慢。


    找了塊空地把車停下,他們走了過去,到了市場裏,雖然是下午,最高潮的時間已經過去,但這裏還是有不少的牛和人,他們四處轉著,這裏的很多人符誌榮都認識,他和張向北說,都是從瓊中過來的,有養牛戶,自己過來賣牛的,還有長期待在這裏的牛販子。


    養牛戶把牛拉到這裏,自己不高興賣或不懂賣,就把牛關到這些牛販子的牛棚裏,委托他們賣,牛販子每賣掉一頭牛,就中間抽水,也有直接賣給牛販子的,不過那樣,價格就要低了,瓊中有好幾個,在這裏當牛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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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市很臭,他們在牛市轉了一個多小時,張向北感覺自己的每個毛孔,都塞滿了牛屎味,但人卻好像很亢奮,暈沉沉,像吸了大麻一樣,包天斌說,這個就是牛氣,牛氣衝天。


    大家都笑了起來。


    符誌榮看了看手表,和張向北說,聞夠了牛屎,我們去吃牛肉。


    張向北說好。


    不止是一條街,牛市周圍的幾條街上都是牛肉館,這裏的房子都很簡陋,臨街的門麵大開著,裏麵沒有什麽人坐著,大家都坐在門外的棚子裏,光著膀子在吃牛肉。


    這裏的牛肉館,吃的基本是火鍋,牛肉都是現宰的,是台灣人說的溫體牛肉,鮮嫩又多汁。


    這裏的火鍋,用的都是子母鍋,邊上一圈,用來煎簡單醃製過的牛肉,中間用來涮新鮮的牛肉。


    他們走到了一家店門口,看到門口的那張大桌子邊上,已經坐著四個光膀子的人,張向北正想說,我們去下一家。


    吃這樣的火鍋,要是坐在室內,就太沒勁了。


    沒想到那四個人看到他們,都站了起來,“老符”“老包”地大聲叫嚷著,原來他們是在這裏等他們的,這四個人,也都是包天斌和符誌榮他們,已經退伍的戰友,定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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