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去了辦公室,辦公室裏隻有三張桌子三把椅子,一張是龐雙喜的,一張是馬大木的,還有一張,是那個人還在從深圳趕回來路上的村主任的。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凳子椅子。


    李勝峰讓張向北和向依雲坐,三個人圍著龐雙喜的辦公桌坐下,李勝峰和馬大木兩個,在他們後麵,坐在了馬大木的辦公桌上。


    龐雙喜拿出一包中華香煙,這是他今天特意帶來的,遞給張向北,張向北說不抽,謝謝。


    “你呢?”龐雙喜問向依雲,向依雲說:“我也不抽。”


    龐雙喜猶豫了一下,想想還是想把煙塞回去,張向北說:“你抽,沒有關係的。”


    龐雙喜笑道:“那我抽了。”


    他把煙放進嘴裏,用火機點著。


    李勝峰走了過來,龐雙喜知道他的來意,伸手想去拿自己的煙,結果李勝峰手快,一把就搶了去,罵道:


    “小氣,有好煙都不分分。”


    龐雙喜回罵:“你又不是我老子,我還要孝敬你?”


    張向北和向依雲聽了這話大笑,這就是說,剛剛,他們是龐雙喜的老爹和老媽了?


    李勝峰掏出兩支煙,把煙盒扔回桌上,走回去,遞了一支給馬大木,馬大木舉著香煙和龐雙喜說:


    “看到沒有,勝峰就是比你會做人。”


    “切,他這是借花獻佛。”龐雙喜罵道,“不對不對,你算是什麽佛,長得就像個濟公樣。”


    “那也是佛啊。”馬大木得意地說。


    大家玩笑了一陣,開始說正事,張向北把他們這次來的目的和龐雙喜說了,龐雙喜到底是從機關出來的,一聽就知道這事有搞頭,他叫道:


    “好事啊,張總!這要是公司化改造完成後,這裏的農民就變成了工人,不用出去打工了,每天在家裏幹幹農活,每個月就有工資可以拿,我的理解是這樣,對不對?”


    張向北說對,每月有工資可以拿,年底還有分紅。


    “馬大木,這可是你們這裏改變自己命運的一個機會。”龐雙喜說,“講老實話,我在這裏兩年時間一到,拍拍屁股就回縣城去了,這裏好或不好,關我屁事,但你們要是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就是自己活該,把這話都和村民們說清楚了。”


    “這和現在,有差別嗎?”李勝峰問。


    “差別還是有。”張向北說,“最大的難度是,現在這裏是我們‘宅鮮送’‘隨手幫’幫扶的村,參加‘隨手幫’活動的那些市民,你們也知道,他們的出發點是幫幫農民,而不會從市場的角度出發,所以,不管是蔬菜還是豬羊家禽,他們給農民的價格都很高。


    “配送又是我們公司免費提供的,市民的錢一分不少,都會直接到農民的手裏,但公司化之後,一切就必須按照市場化運作,我們計算過,這對農民來說,同樣的一塊地,它的產出……”


    “我明白了,張總,就是農民實際的總收入,反倒會比現在少,對嗎?”龐雙喜問。


    張向北說對,“暫時是會這樣,但最後還是會大幅提高。”


    “這個我不是很懂,張總你說說這個道理,為什麽暫時會減少,最後又會大幅度提高。”龐雙喜說,“原諒我說的這麽直接啊,是把這些都搞清楚了,我們才可以去和村民們說。”


    張向北點點頭,他說:“本來就該說清楚,算明賬。”


    “現在這裏的農民,雖然加入了‘隨手幫’的幫扶計劃,但我們做的,其實隻是幫他們在流通環節做對接,讓他們的通路通了,但並沒有改變生產要素,農民的經營還是粗放式的,受自然條件的限製很大,像種子的選擇,土壤的改良,他們做的都不到位。


    “最大的缺點,還是投入不足,基本是靠天吃飯,就拿蔬菜來說,如果是公司化之後,同樣規模的土地,我們會把它們分成露地、拱形大棚和四季溫室大棚三種,這樣,生產受自然條件的限製就會很少,產量會大幅提高。


    “同時也可以保證每天都有蔬菜產出,不會像現在這樣,一陣有一陣沒有的,蔬菜的生長周期會縮短,土地的利用率會提高。


    “因為我們的生產本生就是按計劃生產的,哪塊田每天要做什麽,什麽時候需要施肥,什麽時候可以收割等等,都是按我們的計劃進行,就像是工廠的車間出產品一樣。


    “現在這裏,種的都是露地蔬菜,露地蔬菜有兩個特點,一個是抗自然條件的能力強,還有一個,就是價值低,基本是以大白菜、蘿卜和大蔥等等為主,價值高的蔬菜,都是反季節的蔬菜,這在露地就沒有辦法產出,隻有在大棚裏。


    “而單門獨戶的農民,要對自己的土地進行大棚改造,投入很大,有俗話說,‘一個大棚窮三年’,這裏的農民,怎麽熬得過這個三年?但對公司來說,這就是正常的投入。


    “蔬菜是這樣,豬和羊的養殖也一樣,我們會進行大規模的科學飼養,隻要我們這裏投資到位,生產要素的改造都完成之後,產量和價格都會成倍增長,大家的收入,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這就是一個碗和鍋的關係,大家要是隻盯著自己的碗,這碗裏總會空的,但要是大家齊心協力,去想辦法讓鍋子裏不斷炊,總在煮,大家的碗裏也一樣會滿,我這樣理解,對嗎?”龐雙喜問。


    “某種意義上是這樣。”張向北說,“還有就是,‘隨手幫’隻是一個愛心活動,獻愛心,是市民的情分,而不是義務,他今天獻了,我們謝謝他,明天沒有繼續獻,我們還是要謝謝他,而不是就去罵他指責他,要求他必須繼續獻,所以,這裏還有一個長與短的關係。”


    “人家家裏,說不定什麽時候,也會遇到事,會有心而幫不上你的時候。”李勝峰說。


    張向北說對,公司化之後,對大家就是一個長久的保證,大家靠的就不是愛心,而是公司的永續經營。


    “馬大木,你怎麽看?”龐雙喜問。


    “我一個會計,能怎麽看,你們決定了就是。”馬大木說。


    “滑頭!你現在不是會計,而是村民,就說你一個村民,讓你把土地拿出來,你願不願意?你不是會算賬嗎,你就算算,這賬算不算得過來。”龐雙喜說。


    “算什麽賬,賬張總不是已經算了,我都聽著。”馬大木說。


    “我前麵說的,隻是其中的一筆賬,還有賬我沒有算。”張向北說。


    “說說,說說,張總,你快說。”龐雙喜催他。


    “根據我們在其他地方的經驗,我也看了看這裏,這裏比其他地方的條件還要好,比如在重慶,我們也造田,但因為受山林的限製,山林不能動,隻能打荒地的主意,這部分的田改造出來之後,收益很大。


    “造田的前期投入很大,這又是個人做不了的事情,但公司可以做,我說這裏的條件好,是因為這四周的山上,連植被都沒有,不存在破壞山林的問題,可以造田的麵積,一定會比其他的地方多。


    “這部分田造好後,它的使用權是歸村裏的,村裏用它入股公司,參與分紅,可以增加村集體的收入。”


    張向北說著,其他的人都點著頭,向依雲說:


    “對了,說到造田,我原來在房地產公司待過,我知道沿海省份,造田都是可以拿到指標的,這個指標是可以賣的。


    “比如在浙江的山溝溝裏造田,得到的指標,可以賣給杭城,這樣杭城的可開發土地就增加了,我不知道在甘肅是不是這樣,如果是,我們造田還可以增加這部分收入。”


    “太好了,這個我去打聽打聽。”龐雙喜說,“張總,還有沒有賬可以算?”


    “有。”張向北說,“一個村,幾千個人,有人在的地方,就能夠創造GDP,農村和農民不僅是第一產業,他們同時也是消費者,可以帶來第三產業的收益。”


    “你是說在這裏搞農家樂什麽的?”龐雙喜問。


    “這個也是可以開發的項目之一,我說的是,這裏的村民本身也是消費者,原來他們主要的消費,就是去馬會計家的代銷店買點東西,那是因為他們手裏沒有錢,每個月都拿工資之後,他們的消費習慣也會改變的,和城裏一樣。


    “農民進城打工,他們的消費習慣,不是要跟著城裏人改?在這裏,農民變成了工人,他們的消費習慣也一樣會改,再說,家家戶戶的田都變成公司的田,他們還能用的,就是院前院後那點自留地,怎麽能維持全家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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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也一樣需要買米買菜買油買肉買衣服,公司發展第三產業,開超市、辦市場、還要開飯店,這些都是公司收入,用龐書記你前麵的話,鍋裏滿了,大家的碗裏,自然也會跟著滿。”


    “可以搞啊!”龐雙喜拍了一下桌子說,“我看沒有問題,你們說呢?”


    “我看也沒有問題。”李勝峰說。


    “其他的人要來搞,說服大家的難度有點大,什麽碗裏鍋裏,農民嘛,你們罵目光短淺也好,他們看著的,就都是自己碗裏的,誰管你鍋裏的事,不過,張總、向總,你們‘宅鮮送’來搞,我覺得問題不大。”馬大木和他們說。


    張向北問:“為什麽?”


    “你們在這裏有基礎,說的話大家聽啊,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現在碗裏的,也都是你們‘宅鮮送’給的,有還是沒有,差別大了,要是連你們都不信,他們還信誰去。”馬大木說。


    “有道理有道理,馬大木,你這話說得有道理,顯示出了你一個村會計的水平。”龐雙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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