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莫爾帕伯爵會用成語的話,應該會想到“驅虎吞狼”這個詞。不過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是誘虎吞狼。


    杜普萊克斯的意思很明確,海軍如果養著不用隻是防守,就是賠錢的,尤其是周邊沒有對等海軍存在的情況下。


    陸軍還可以剿匪、鎮壓叛亂。海軍如果沒有敵人,就是毫無意義的一堆垃圾,而且每年還得往裏麵貼錢。


    既然大順興建了海軍,而且從齊射的速度上就能知道至少是一周訓練兩次的水平,足見這支海軍投的錢不少。


    既如此,大順的擴張方向無非就是日本,或者南洋。


    而若去南洋,肯定要和荷蘭發生矛盾。


    在英荷同盟的背景下,唆使大順對荷蘭宣戰是符合……或許是法國,也或許隻是法國東印度公司的利益。


    英法誰拿下了整個孟加拉,才有資格真正染指東南亞。


    這將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至少此時此刻看來,誰也想不到可能幾十年內印度就會徹底淪為殖民地,此時更是沒人敢去認為印度會那麽脆弱。


    杜普萊克斯的建議,始終圍繞著“法國的海外利益是在印度收稅”這個明確的目標。


    莫爾帕伯爵沒有立刻反對,也沒有表示支持,他想要再看看。作為全權特使,他有一定的決斷權。


    船隻靠港之後,岸上的吉普賽人樂隊演奏了《天佑吾王》的曲調。聽上去和英國的那首《天佑女王》很像,實際上也很像,甚至原版本來就是法國歌。


    這是一首標準的君主製頌歌,和詩經裏的雅樂類似,和一般共和國的戰歌國歌不同,聽起來跟哀樂似的。


    這也是一首很標準的“舔腚”歌,而且是字麵意義上的。這是路易十四做了肛瘺手術之後,為了慶祝手術康複而由“幸臣”進獻的曲子,也算是此時法國波旁王朝的國歌了。


    這樣的接待形式,莫爾帕伯爵還未見過。


    可還是站在一旁,跟著哼哼完了頌歌後,和前來迎接的劉鈺見了麵。


    大順這邊沒有國歌,就算有雅樂,那也不是劉鈺有資格演奏的。


    到了京城,皇帝接見的時候可能會奏雅樂,但在這肯定是不行的。


    雙方按照互相的禮儀見了禮,劉鈺拱了拱手,莫爾帕伯爵用了法國的禮儀。


    精挑細選出來的擲彈兵和高個子的海軍陸戰隊做了儀仗隊,高大的山東大漢的身高對這些法國人還是有壓倒性優勢的。


    對這支傳說中和信息錯誤理解的打過俄國和準噶爾的陸軍,莫爾帕伯爵確信大順有一支很強大的陸軍,而且和歐洲士兵有著很明顯的區別:頭頂上帶著紅纓的氈帽。


    除了軍帽軍裝的區別,槍械倒是一樣的。


    燧發槍不是什麽神秘的高科技,如果大順不從法國這邊買,從荷蘭英國乃至西班牙? 一樣可以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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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買法國的槍,主要還是為了拉近和法國的關係。隻不過大順這邊就買了兩批? 之後就自己生產了。


    劉鈺也沒指望這支儀仗隊能讓法國人驚呼不可戰勝? 寒暄之後,劉鈺先進入了正題。


    “皇帝陛下希望你們能夠盡快前往京城。從這裏起航? 在天津登陸。我是接待團的副使。請問伯爵先生,國書翻譯了嗎?”


    莫爾帕伯爵表示國書已經翻譯完畢,而且找的是在中國多年的傳教士翻譯的? 絕對沒有什麽大不敬的內容? 應該采取的避諱也已經做了避諱。


    有幾個還是去過宮廷的傳教士,翻譯的國書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為了穩妥起見? 劉鈺又拿過來副本看了一遍,讓康不怠找了一些“避諱”的專業人士仔細考究之後,確定基本沒什麽問題了,這才算是放心。


    朝中已經有很多人對大順不顧體麵搞外交的行為相當不滿了? 這時候不能出現紕漏? 以免被人借題發揮。


    國書沒問題? 談什麽就成了問題。


    法國不是和大順有著漫長邊界問題的俄國,這一次法國使團前來,要談什麽事? 雙方其實都心知肚明。


    劉鈺想要派人去法國學造船,以及拿到法國的新型戰列艦的設計圖,還有就是法國國王那邊能在官方層麵派幾個真正優秀的造船技師。


    他想要軍艦,想要很優秀的法國74炮戰列艦。


    這個意向不是表達了一次兩次了,但是法國一直捏在手裏,給劉鈺的都是些過時貨。


    新設計圖法國早就有,隻是自己還不想造,因為缺錢。


    劉鈺過早的暴露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法國人肯定是要用來換取他們想要的東西的。


    法國想要什麽,這個劉鈺心裏也有數。


    法國因為簽署了楓丹白露赦令,導致許多的非天主教徒手工業者跑路,手工業有些一蹶不振。


    對外貿易,和荷蘭英國互相加關稅,對外出口很不行。優勢行業如葡萄酒,荷蘭對法國的關稅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九十。


    內需,法國更拉胯。密西西比泡沫割完了法國的韭菜,外銷又不行,內需更完蛋,每年對大順的貿易逆差爆表。


    法國人很自信,而且大順畢竟離得太遠,估計法國對大順這個盟友雖然有興趣,但對錢更有興趣。


    絲綢、瓷器、茶葉,老三樣,劉鈺估計法國想要用戰列艦設計圖交換。


    這肯定是不能換的。


    不是不能賣。


    瓷器這東西,用不了多久一些低端貨歐洲本地的瓷器就會擠占。


    這時候賣肯定是可以賣出高價的,但問題是用來換戰列艦的圖紙,又有些不太合算。


    至少還得大幾十年時間歐洲瓷器才能追平,這期間少說也得個幾千萬兩的白銀順差。


    但別的東西,也沒什麽可換的。


    法國的海軍不可能打得過英國,距離這麽遠,更多的是互相利用,牽製共同的敵人,指望配合作戰暫時是不行的。


    劉鈺手裏有的新東西,平板玻璃法國人沒興趣,因為平板玻璃本來就是法國的技術更先進一些,英國還要去偷師。


    煙卷沒太大意義,火柴倒是能賣,反正這種易燃的火柴也不可能裝船往歐洲賣。但是火柴製作技術去換圖紙,法國人肯定不會同意。


    好在軍火上,劉鈺手裏還有幾張壓箱底的底牌,他想試一試。


    新型戰列艦,靠從巡航艦開始一點點琢磨,也不是不能琢磨出來。隻是這需要太長時間。


    時間,正是他所缺乏的。


    今日的盟友可能就是明日的敵人,而且印度這個能夠為大順工業革命提供棉花的地方肯定是要爭奪的,靠這幾艘破巡航艦和跑起來慢的跟不上的六十四炮老式戰列艦,肯定不行。


    至於皇帝想要的威望、名頭等,劉鈺其實並不怎麽太在意。


    念及於此,劉鈺便佯做無意地問道:“法國海軍的桅杆上,有槍手吧?他們用的滑膛槍還是帶膛線的呢?”


    膛線出現的時間,比燧發槍還要早。準確度要高得多,隻不過想要讓鉛彈轉起來,子彈肯定要比槍口粗。這就導致裝填的時候很麻煩,需要用錘子往裏麵敲,這時候又沒有標準件公差,時不時會有兩錘子下去鉛彈沒飛出來,堵在裏麵炸膛的情況。


    莫爾帕伯爵道:“都是用滑膛槍的。帶膛線的雖然打得準一些,可是裝填太麻煩。”


    “你們的炮手裝填速度很快,看來貴國的海軍訓練的很嚴格。但是隻有巡航艦的海軍,不能稱之為一支強大的海軍。”


    雖然法國現在就剩下七八艘隨時可以出港的戰列艦了,但是底子在那擺著,隻要充錢氪金再加上愛國主義一鼓動捐錢,很快就能搞出來一支艦隊。莫爾帕伯爵還是有資格對威海的艦隊表達一點驕傲的。


    “是啊,我們的海軍才剛剛起步。但是中國必須要有一支強大的海軍,以保證我們僑民的利益。”


    “在巴達維亞,那裏有數萬華夏子民,他們在那裏的生活一直受到歧視,很多都是幾十年前被荷蘭人和英國人從舟山、澎湖等地抓去的勞工奴隸後代。這是不能夠允許的。”


    “而且,西班牙也曾在呂宋屠殺過天朝的子民。”


    “沒有一支強大的艦隊,是無法保證他們的利益的。法律,隻在艦炮的射程之內。”


    “隻可惜,貴國並不向我們提供最新型的戰列艦設計圖紙。我們隻要加緊訓練,用各種方法提高火力。”


    “我們的大炮可以發射的更快;我們的桅杆上,也都是打的更遠的膛線槍手。而且,一種新的技術,可以使得膛線槍的裝填更簡單,和滑膛槍一樣。”


    拋出了誘惑之前,也很隱晦地向法國表明,大順的利益在南洋,而且第一目標是荷蘭的巴達維亞。


    反正法國的手,現在還沒伸這麽遠,他們控製的地方也沒有中國人。


    荷蘭東印度公司是荷蘭的經濟支柱,如果在南洋爆發了衝突,幾乎可以立刻讓荷蘭的資金運轉不靈。


    這對此時的法國是極為有利的,英荷同盟針對的就是法國。


    莫爾帕伯爵很好奇劉鈺說的炮術革新,對於新的膛線槍裝填技術,倒是不怎麽太在意。


    因為沒有親眼見到。


    可是親眼見到了艦炮齊射的速度,的確很快,而且快的有些離譜。雖然有嚴格訓練的加成,卻也有些過快了。


    聽到劉鈺說在艦炮上有新技術,莫爾帕伯爵作為海軍大臣,立刻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不過劉鈺沒有讓他去參觀,也沒有著重說艦炮上的燧發機,那東西沒有技術難度,隻是一個思路問題。


    “伯爵先生,你可以看一看我們的新式膛線燧發槍的操練,我想這是貴國所急需的。雖然您是海軍大臣,雖然海軍需要的是大炮,但法國麵臨的情況和大順是一樣的:既要保持一支強大得陸軍,又要保持一支強大的海軍,而總的軍費是有限的。”


    “或許,這種新的膛線槍裝填技術,可以提升法國的陸軍水平,從而節省下開支投入到海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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