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說回九州之內，李欗便沉默起來。</p>
沉默，倒不是因為不好說、不方便說，而是他需要先揣摩一下劉玉到底是什麽意思。</p>
既說要先內部安穩，必要固本，而後術成。</p>
那麽，到底是說要做無底線的帝國保守派？</p>
還是說，對於“固本”這件事，本身就有什麽想法，並不那麽太保守？</p>
這其中，當然有區別。</p>
前者是說，一切如常，不要變動、不要折騰、也不要琢磨著政變什麽的野心，便是固本。</p>
後者的意思……不免就有些是不是要繼續變法、革新、乃至解決內部諸多問題的意思，而不是原地不動了。</p>
劉玉既說要談“自由貿易”，那麽這個問題就更加複雜了。</p>
李欗慎重地考慮了好一陣，才道：“國公多談自由貿易。國內或未必知曉太多，但我在歐羅巴日久，深知之前聯法製英的‘大義’，便是‘自由貿易’。”</p>
“而說自由貿易，便不得不提所謂‘看不見的手’。亦或者說：貨幣財富商品流通之‘道可道、非常道’。”</p>
“昔者，晁錯言：商賈操其奇贏，日遊都市，乘上之急，所賣必倍……由是商賈巨富，兼並土地。”</p>
“那麽，這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呢？”</p>
“本朝亦有士大夫言：萬般產業，皆不如土地。改朝換代，張家地依舊歸張家、李家地依舊歸李家。至於工商，動輒折本。而若買地，地卻終存。於是財貨皆流向土地。”</p>
“那麽，這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呢？”</p>
“更至於說，若有財貨，除了買地之外。或是放貸收租、或是印子錢吃利。其利，皆數倍於工業。”</p>
“那麽，這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呢？”</p>
土地兼並，倒並不是大順特有的事。</p>
歐洲之前之所以沒有，原因很多。除了土地所有權的問題外，還有就是畝產不足導致的兼並土地並無剩餘價值可榨等等原因。</p>
曆史上，法革之後，土地兼並之風急速刮起。這才有了拿三的活動空間，如老馬所言，原本騎在農民頭上的是貴族、可分了地之後騎在農民頭上的是高利貸、抵押借債等等一係列之前沒有的新東西。</p>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p>
壟作法、單牛耕犁、高爐鐵，這幾樣東西，是土地兼並和小農所有製的基礎。</p>
沒有這幾樣東西，“兼並”本身就是一種脫離了經濟基礎和生產力的“奢求”。</p>
李欗問，土地兼並、高利貸、買地收租，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p>
這個問題，正問到了點子上。</p>
鑒於之前李欗並沒有聽出來劉玉到底是什麽意思，所以也就並沒有念上兩句詩。</p>
而現在，劉玉問及了自由貿易、看不見的手，又談到了大順的“固本”，以及談大順固本就根本不可能繞得開的“土地兼並”問題。</p>
李欗終於還是念了一首詩。</p>
三代子百姓，公私無異財。</p>
人主擅操柄，如天持鬥魁。</p>
賦予皆自我，兼並乃奸回。</p>
奸回法有誅，勢亦無自來。</p>
後世始倒持，黔首遂難裁。</p>
秦王不知此，更築懷清台。</p>
禮義日已偷，聖經久堙埃。</p>
法尚有存者，欲言時所咍。</p>
俗吏不知方，掊克乃為材。</p>
俗儒不知變，兼並可無摧。</p>
利孔至百出，小人私闔開。</p>
有司與之爭，民愈可憐哉。</p>
念罷，李欗苦笑道：“舒王做此詩，談兼並之害。”</p>
“蘇子由言：王介甫，小丈夫也。不忍貧民，而深疾富民，以惠貧民，不知其不可也。方其未得誌也，為《兼並》之詩，及其得誌，專以此為事……”</p>
“事後變法之禍，皆出於此詩。”</p>
“蓋昔之詩病，未有若此酷也”</p>
談到了這首曆史上很是著名的詩，甚至被視作王安石沒得誌之前就顯露出的政治傾向，難免保守派要說，變法的禍根，在這首詩上就體現出來了。</p>
“不過，蘇子由這話，其實還有另一半。”</p>
“倘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橫，貧民安；其貧而不貴，貧富相持以為久，而天下定矣……”</p>
“父皇英明神武，乃以內外分治之法，便是取了王荊公與蘇子由兩人之意。各取一半。”</p>
</p>
“先發諸省，取的是蘇子由這話的一半，既所謂倘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橫，貧民安；其貧而不貴，貧富相持以為久，而天下定矣……”</p>
“外省，所能取此意者，也是因著情況允許。”</p>
“一來，麵朝大海，可去闖關東、下南洋、乃至東渡扶桑。”</p>
“二來，擴軍備戰、搶奪市場，亦可使得富人出資、窮人出力，遂得貧富相持以為久之勢。”</p>
“而內省，不可取蘇子由，隻可取王荊公之故，主要還是兩個原因。”</p>
“一來，四地皆人口稠密處，闖不得關東、下不得南洋，甚至去西域若無朝廷財政，亦極難。若行兼並，失地百姓，恐成前朝末年之事。”</p>
“二來，無有海外市場，內部市場，如何容得下這麽多的人？人均不過二三畝地，人產糧食不過三五百斤，自己吃尚且不夠，又如何拿得出糧食作為交換？無有交換，便是發展工商，貨又賣給誰呢？”</p>
李欗跟隨劉玉許久，不免聽過許多劉玉嘴裏的“怪話”，和一些聽起來有些繞的道理。</p>
大約是身在鮑魚之肆，久而不問其臭。</p>
這“方法論”，竟也漸漸和劉玉靠攏。</p>
但他畢竟不是劉玉那樣低端的文化水平，在皇宮裏是受過完整的傳統教育的，遂道：“莊子言：施病心而顰其裏，其裏之醜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顰其裏。其裏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p>
“其實是一樣的道理。這個道理，國公之前也說過。”</p>
“東施，可以效彷西施蹙眉。但是，東施能把西施的美貌，平移到自己的身上嗎？”</p>
“同樣的。”</p>
“內地諸省，可以效彷沿海諸省的政策。但是，內地諸省，能把沿海諸省的海運條件、對外市場、移民便利等等條件，平移到自己身上嗎？”</p>
“莊子的這番話，說的就是國公昔日講的扶桑移民故事：富戶可以把資產、工具、牛馬等，平移到扶桑。但是，他能把人均耕地、社會關係、從屬地位等等這一切，平移到扶桑嗎？”</p>
“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p>
“東施效顰、刻舟求劍、邯鄲學步……我看，也都差不多。”</p>
“內地諸省當然可以效彷沿海諸省的政策，正如東施可以蹙眉。但是，東施不能把西施的美貌平移到自己身上，同樣的，內地諸省也不能把各種條件平移到自己身上。”</p>
“是以……我不認為，國公這些年在鬆蘇、東北、南洋、山東的改革，可以平移到河南、陝西、湖北、湖南等地。”</p>
“亦是以，對於自由貿易、無形之手之類……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p>
“昔者，孔子問禮於老聃，苦思數月。老聃言：夫六經，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p>
“經書，是腳印。可並不是腳。”</p>
“是以，老聃說，本性不可改變，天命不可變更，時光不會停留，大道不會壅塞。假如真正得道，無論去到哪裏都不會受到阻遏；失道的人，無論去到哪裏都是此路不通。”</p>
“我想，距離真正的經濟之道，我尚未參悟。而那些以為國公的變法手段，便是真道的，亦多不過是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p>
“昔者，王荊公知鄞州，青苗法大利百姓。”</p>
“而後推廣全國，乃成流民圖之大害。”</p>
“這就是可以把政策推廣到全國，但卻不能把鄞州的現實條件平移到全國的緣故。亦即所謂東施可以蹙眉，卻不能把西施的美貌平移到自己身上的可笑之處。”</p>
“既要說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知其美、知其所以美；知其富，知其所以富……這就不好說了。”</p>
說到這，李欗也沒有再隱瞞什麽，而道：“之前一戰，本朝雖勝。但勝之難，國公自當日下南洋、坑羅刹時候，就已開始布局聯法。”</p>
“前後近三十年。”</p>
“最終，以本朝之體量、人口，堪堪戰勝了人口不過數百萬的英國。”</p>
“更至於說，英國國土之狹、人口之少，之前歲入，竟不大遜於本朝。要不是國公力主伐印，擊殺克來武等輩，若其在印度征收土地稅，隻怕英人歲入，倍於本朝。”</p>
“知其美、知其所以美；知其富，知其所以富。”</p>
“以如此狹小之土地、如此寡澹之人口，竟使得本朝與法蘭西聯手，不敢登陸、不敢決戰於海峽。總不好說，這英國政策不對。”</p>
“可若說對……”</p>
“棉布令、裹屍令、商品列舉法、壟斷專營令、商品補貼法、棉布豁免法、茶葉壟斷法、糖稅法、航海法、宗教令、愛爾蘭羊毛法、扶桑鐵器令、商船注冊法、民兵輪戍法……如此種種，可有一樣與‘自由貿易’有關？”</p>
“它雖敗，敗在人口不過數百萬、土地不過一省。所遇之敵，東西兩大強國，乃至最後又加上西班牙海軍，卻並不是敗在它不行自由貿易上。”</p>
“是以，此戰雖勝，我卻多有反思。”</p>
“楚不貢包茅，遂攻之。楚不貢‘包茅’，英不行‘自由貿易’，遂攻之。用此‘義‘，可以；而篤信此義……倒也未必。”</p>
沉默，倒不是因為不好說、不方便說，而是他需要先揣摩一下劉玉到底是什麽意思。</p>
既說要先內部安穩，必要固本，而後術成。</p>
那麽，到底是說要做無底線的帝國保守派？</p>
還是說，對於“固本”這件事，本身就有什麽想法，並不那麽太保守？</p>
這其中，當然有區別。</p>
前者是說，一切如常，不要變動、不要折騰、也不要琢磨著政變什麽的野心，便是固本。</p>
後者的意思……不免就有些是不是要繼續變法、革新、乃至解決內部諸多問題的意思，而不是原地不動了。</p>
劉玉既說要談“自由貿易”，那麽這個問題就更加複雜了。</p>
李欗慎重地考慮了好一陣，才道：“國公多談自由貿易。國內或未必知曉太多，但我在歐羅巴日久，深知之前聯法製英的‘大義’，便是‘自由貿易’。”</p>
“而說自由貿易，便不得不提所謂‘看不見的手’。亦或者說：貨幣財富商品流通之‘道可道、非常道’。”</p>
“昔者，晁錯言：商賈操其奇贏，日遊都市，乘上之急，所賣必倍……由是商賈巨富，兼並土地。”</p>
“那麽，這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呢？”</p>
“本朝亦有士大夫言：萬般產業，皆不如土地。改朝換代，張家地依舊歸張家、李家地依舊歸李家。至於工商，動輒折本。而若買地，地卻終存。於是財貨皆流向土地。”</p>
“那麽，這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呢？”</p>
“更至於說，若有財貨，除了買地之外。或是放貸收租、或是印子錢吃利。其利，皆數倍於工業。”</p>
“那麽，這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呢？”</p>
土地兼並，倒並不是大順特有的事。</p>
歐洲之前之所以沒有，原因很多。除了土地所有權的問題外，還有就是畝產不足導致的兼並土地並無剩餘價值可榨等等原因。</p>
曆史上，法革之後，土地兼並之風急速刮起。這才有了拿三的活動空間，如老馬所言，原本騎在農民頭上的是貴族、可分了地之後騎在農民頭上的是高利貸、抵押借債等等一係列之前沒有的新東西。</p>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p>
壟作法、單牛耕犁、高爐鐵，這幾樣東西，是土地兼並和小農所有製的基礎。</p>
沒有這幾樣東西，“兼並”本身就是一種脫離了經濟基礎和生產力的“奢求”。</p>
李欗問，土地兼並、高利貸、買地收租，算不算是“看不見的手”？</p>
這個問題，正問到了點子上。</p>
鑒於之前李欗並沒有聽出來劉玉到底是什麽意思，所以也就並沒有念上兩句詩。</p>
而現在，劉玉問及了自由貿易、看不見的手，又談到了大順的“固本”，以及談大順固本就根本不可能繞得開的“土地兼並”問題。</p>
李欗終於還是念了一首詩。</p>
三代子百姓，公私無異財。</p>
人主擅操柄，如天持鬥魁。</p>
賦予皆自我，兼並乃奸回。</p>
奸回法有誅，勢亦無自來。</p>
後世始倒持，黔首遂難裁。</p>
秦王不知此，更築懷清台。</p>
禮義日已偷，聖經久堙埃。</p>
法尚有存者，欲言時所咍。</p>
俗吏不知方，掊克乃為材。</p>
俗儒不知變，兼並可無摧。</p>
利孔至百出，小人私闔開。</p>
有司與之爭，民愈可憐哉。</p>
念罷，李欗苦笑道：“舒王做此詩，談兼並之害。”</p>
“蘇子由言：王介甫，小丈夫也。不忍貧民，而深疾富民，以惠貧民，不知其不可也。方其未得誌也，為《兼並》之詩，及其得誌，專以此為事……”</p>
“事後變法之禍，皆出於此詩。”</p>
“蓋昔之詩病，未有若此酷也”</p>
談到了這首曆史上很是著名的詩，甚至被視作王安石沒得誌之前就顯露出的政治傾向，難免保守派要說，變法的禍根，在這首詩上就體現出來了。</p>
“不過，蘇子由這話，其實還有另一半。”</p>
“倘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橫，貧民安；其貧而不貴，貧富相持以為久，而天下定矣……”</p>
“父皇英明神武，乃以內外分治之法，便是取了王荊公與蘇子由兩人之意。各取一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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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發諸省，取的是蘇子由這話的一半，既所謂倘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橫，貧民安；其貧而不貴，貧富相持以為久，而天下定矣……”</p>
“外省，所能取此意者，也是因著情況允許。”</p>
“一來，麵朝大海，可去闖關東、下南洋、乃至東渡扶桑。”</p>
“二來，擴軍備戰、搶奪市場，亦可使得富人出資、窮人出力，遂得貧富相持以為久之勢。”</p>
“而內省，不可取蘇子由，隻可取王荊公之故，主要還是兩個原因。”</p>
“一來，四地皆人口稠密處，闖不得關東、下不得南洋，甚至去西域若無朝廷財政，亦極難。若行兼並，失地百姓，恐成前朝末年之事。”</p>
“二來，無有海外市場，內部市場，如何容得下這麽多的人？人均不過二三畝地，人產糧食不過三五百斤，自己吃尚且不夠，又如何拿得出糧食作為交換？無有交換，便是發展工商，貨又賣給誰呢？”</p>
李欗跟隨劉玉許久，不免聽過許多劉玉嘴裏的“怪話”，和一些聽起來有些繞的道理。</p>
大約是身在鮑魚之肆，久而不問其臭。</p>
這“方法論”，竟也漸漸和劉玉靠攏。</p>
但他畢竟不是劉玉那樣低端的文化水平，在皇宮裏是受過完整的傳統教育的，遂道：“莊子言：施病心而顰其裏，其裏之醜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顰其裏。其裏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p>
“其實是一樣的道理。這個道理，國公之前也說過。”</p>
“東施，可以效彷西施蹙眉。但是，東施能把西施的美貌，平移到自己的身上嗎？”</p>
“同樣的。”</p>
“內地諸省，可以效彷沿海諸省的政策。但是，內地諸省，能把沿海諸省的海運條件、對外市場、移民便利等等條件，平移到自己身上嗎？”</p>
“莊子的這番話，說的就是國公昔日講的扶桑移民故事：富戶可以把資產、工具、牛馬等，平移到扶桑。但是，他能把人均耕地、社會關係、從屬地位等等這一切，平移到扶桑嗎？”</p>
“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p>
“東施效顰、刻舟求劍、邯鄲學步……我看，也都差不多。”</p>
“內地諸省當然可以效彷沿海諸省的政策，正如東施可以蹙眉。但是，東施不能把西施的美貌平移到自己身上，同樣的，內地諸省也不能把各種條件平移到自己身上。”</p>
“是以……我不認為，國公這些年在鬆蘇、東北、南洋、山東的改革，可以平移到河南、陝西、湖北、湖南等地。”</p>
“亦是以，對於自由貿易、無形之手之類……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p>
“昔者，孔子問禮於老聃，苦思數月。老聃言：夫六經，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p>
“經書，是腳印。可並不是腳。”</p>
“是以，老聃說，本性不可改變，天命不可變更，時光不會停留，大道不會壅塞。假如真正得道，無論去到哪裏都不會受到阻遏；失道的人，無論去到哪裏都是此路不通。”</p>
“我想，距離真正的經濟之道，我尚未參悟。而那些以為國公的變法手段，便是真道的，亦多不過是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p>
“昔者，王荊公知鄞州，青苗法大利百姓。”</p>
“而後推廣全國，乃成流民圖之大害。”</p>
“這就是可以把政策推廣到全國，但卻不能把鄞州的現實條件平移到全國的緣故。亦即所謂東施可以蹙眉，卻不能把西施的美貌平移到自己身上的可笑之處。”</p>
“既要說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知其美、知其所以美；知其富，知其所以富……這就不好說了。”</p>
說到這，李欗也沒有再隱瞞什麽，而道：“之前一戰，本朝雖勝。但勝之難，國公自當日下南洋、坑羅刹時候，就已開始布局聯法。”</p>
“前後近三十年。”</p>
“最終，以本朝之體量、人口，堪堪戰勝了人口不過數百萬的英國。”</p>
“更至於說，英國國土之狹、人口之少，之前歲入，竟不大遜於本朝。要不是國公力主伐印，擊殺克來武等輩，若其在印度征收土地稅，隻怕英人歲入，倍於本朝。”</p>
“知其美、知其所以美；知其富，知其所以富。”</p>
“以如此狹小之土地、如此寡澹之人口，竟使得本朝與法蘭西聯手，不敢登陸、不敢決戰於海峽。總不好說，這英國政策不對。”</p>
“可若說對……”</p>
“棉布令、裹屍令、商品列舉法、壟斷專營令、商品補貼法、棉布豁免法、茶葉壟斷法、糖稅法、航海法、宗教令、愛爾蘭羊毛法、扶桑鐵器令、商船注冊法、民兵輪戍法……如此種種，可有一樣與‘自由貿易’有關？”</p>
“它雖敗，敗在人口不過數百萬、土地不過一省。所遇之敵，東西兩大強國，乃至最後又加上西班牙海軍，卻並不是敗在它不行自由貿易上。”</p>
“是以，此戰雖勝，我卻多有反思。”</p>
“楚不貢包茅，遂攻之。楚不貢‘包茅’，英不行‘自由貿易’，遂攻之。用此‘義‘，可以；而篤信此義……倒也未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