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霧茫茫的天地間,腳下好似踩著棉花般輕飄飄的。忽然一陣風吹散了眼前的迷霧,我揉揉眼睛,遠遠地看見一個淺藍色的身影,懷中還抱著個沉睡的女孩子。他抱著她,走向懸崖……


    楚哥哥,楚哥哥!我看到了,那個淺藍色身影是楚哥哥,他就要掉下懸崖了,我要去拉住他……


    猛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陌生的房間,眼前根本沒有迷霧,什麽都沒有。身上的冷汗浸濕了衣服,頭腦昏漲地下床,聽見輕微的敲門聲,我應了聲:“進來。”


    一名玄衣人推門而入,跪下行禮:“參見王後,讓王後受驚,屬下該死!”


    我說:“免禮,這是哪裏?”


    “回王後,客棧,屬下已通知了國王,國王正火速趕來。”


    我一下子癱坐在床上,扶著床,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我還是有點不舒服,你幫我請個大夫來。”這也太快了,不行!我不想見他!


    “遵命,請王後不要亂跑,屬下快去快回。”


    他怎麽知道我會亂跑?聽門關上之後,我一骨碌爬起來,跳窗而逃。


    前幾日聽說他又納了幾個妃嬪,氣得我三天沒吃下飯。我可不想回到魘國和那群女人住在一起,想想我就要瘋了!殘照,我看你要鬧到什麽時候!


    我化裝成一個白發蒼蒼的白胡子老爺爺,趕著輛馬車慢慢悠悠地上路了。一路上哼著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小調。終於甩掉了他的人,我感覺連料峭的春風都無比溫馨呢。


    殘照看著客棧房間沒來得及疊的被子和北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窗子,狠狠踢翻麵前的凳子。一名玄衣人看著另一名玄衣人送走了大夫,兩人戰戰兢兢地回來領罪。


    “跟了她那麽久,能不能學聰明點?”殘照忍著怒氣:“我知道她去哪兒了,你們去吧!暗中保護她,如果她要是有何閃失,你們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屬下遵命!”兩名玄衣人頭冒冷汗,領命退下。


    遠遠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跟百姓們一起忙著栽種樹木,我的眼角濕潤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這邊看。他的身子停了停,漸漸回頭。


    我下了馬車,慢慢走近他,他的表情由疑惑漸變成驚喜,再到哭笑不得。他按捺著自己的胸口,笑了:“若素?你怎麽這個樣子?”


    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是老爺爺的裝扮,難怪他剛才沒認出我來。不過我顧不得假發胡子都沒摘,周圍又有這麽多的鄉民,眼淚汪汪地拉住他的手臂哽咽道:“亦洛,楚哥哥死掉了…”


    “怎麽回事?”亦洛搖著我的肩膀問。


    我語無倫次地跟他講那天發生的事,他終於明白過來,頭上青筋暴凸,說:“這個巫山女神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也不會讓阿楚這麽輕易就死。”


    我聽的稀裏糊塗:“可是我明明看到他抱著小狸向懸崖邊走去…”


    亦洛摸著我的頭發安慰道:“先別急著下定論,我要親自去一趟巫山,回來再細談。”


    亦洛想起了前些日子阿楚曾來找過他,兩人把酒言歡,一直喝到天亮。阿楚告訴他千年苦情花的故事,也告訴了他自己已身中其毒,解脫的方法隻有一個,那便是和巫山女神交合,這也是巫山女神把阿楚留在身邊的最終目的。但是阿楚並不想這麽做,他決定在巫山陪著她,哪怕一輩子。


    巫山女神不會讓他死的,因為她說,他跟那個人很像,卻又說不出是哪裏像。


    亦洛不打算告訴若素這些,他隻想告訴她這個世界有多美好,隻想看到她永遠無憂無慮的笑容,其他的就讓他來解決吧。[]


    “看你這個樣子,真是滑稽,一路上一定累壞了,跟我回府好好休息一下吧。”亦洛伸手揭下我的白胡子,在手中撚著。


    我如搗蒜般點頭。一麵在心中自責著。真是不好意思,給不了你承諾就該離你遠遠的,讓你眼不見為淨。可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該找誰。原諒我自私地放任自己來依靠你,卻不能給你任何希望。因為在我心中,我希望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哥哥。


    總算能洗個熱水澡了,真舒服。裝扮了好些日子老爺爺,總算沒有白忙活,把殘照的人甩掉了。他們整日像鬼一樣跟著我,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下,真是一點自由都沒有。纖細的手指滑過白皙的手臂,水汽熏著我的臉頰發燙,在微弱的燭光下,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指甲泛起一種病態的紫色。


    心跳突然漏跳了幾下,我按住胸口壓抑著恐慌的情緒,魂不守舍地跳出浴盆,穿上衣服。我打開門,被迎麵撲來的涼氣肆意包圍著,四肢冰涼。


    怎麽會?這是何時發生的?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手臂被人抓住,我看到亦洛慌張的表情,他的嘴在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麽話,我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他,因為突然什麽都聽不到了…


    “這麽冷!你出來做什麽?若素,快進去!”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自己的外衣包住隻穿一件單衣的我,見我牙齒打著哆嗦,便伸手擁住我,用自己的懷抱盡力為我遮擋嚴寒。


    “到底怎麽了?”他在我耳際喃喃著。


    我恢複了意識,輕輕推開他,微微扯動嘴角:“沒事,不用擔心。”我轉身走進房間,關上門,貼著門蹲下,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膝,蜷縮成一團。


    第二天,迷迷糊糊卻起不來,眼皮好似千金重,無論我怎麽掙紮著都抬不起來。隻聽到耳邊亦洛說話的聲音。


    “若素,大夫一會兒就來,你一直都很堅強,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過,這次你一定也可以好起來的,我相信你!”


    我想看著他燦若神人的雙眸對他笑著說:“我沒事,不用擔心。”可是卻開不了口。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很清晰地傳來,亦洛的聲音充滿急切:“大夫,您快診治一下,她到底是何病症,為何昏迷一天了還不見好?”


    大夫按住我的脈搏,又仔細看了看我指甲的顏色,於是皺眉思索著如何開口。


    “大夫,她…”亦洛心急如焚,但又怕聽到什麽不好的回答,所以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爺,姑娘的病,不知是喜是憂啊!”


    “大夫何出此言?”


    “這位姑娘已懷有身孕,這本是一件好事,奈何懷孕之前她體內就已暗藏著一種奇毒,本來毒性發作很慢,一般人不會發現異樣。但這位姑娘既有身孕,毒素也就順著胎盤向胎兒傳輸著,直至胎兒完全吸收母體的毒素。到時母親可保,但孩子會終身受苦。”


    亦洛緊皺眉:“怎麽會中毒?是何毒?如何解?”


    “此毒名為十三煞,是由十三種毒性不一的毒草按一定規律配製而成,每次發病時全身都會伴隨十三下劇痛,一次比一次生不如死。中毒者指甲會呈紫色,並且常常會暈厥。配毒過程中,藥草順序錯一不可,否則就會反噬心脈,毒發身亡。因此,隻有下毒之人才有解藥。”


    我的手指微動,被亦洛握進手裏,他的手心出汗了,有種濕潤的溫暖。


    我一直在盼望著這一刻,能孕育個小生命,為魘國皇室傳宗接代。我想給殘照生個孩子,因為我愛他,我想看看我們的孩子長的像誰?還有一方麵可以堵住天下千千萬萬人的嘴,他們一定都在“盛傳”我不育,不配做皇後。


    為何一開始我們明明在一起,卻好像所有人都反對我們。而如今我們天各一方,卻讓我擁有了昔日最想擁有的東西。可是?這件東西卻來的不是時候。難道這個孩子注定要經受如我當年一般父母賦予的命運,如夢魘般終生逃脫不了。無論何時何地,都深受折磨。


    我不要!不要我的孩子跟我一樣,要一生忍受那樣的痛苦,如果是這樣,那我寧願不要他!


    溫暖的手指拂過我的眼角,擦掉不經意滑下的淚滴。


    “我知道,你很痛苦。”亦洛在我身邊輕聲說。


    我痛苦嗎?我轉動著眼珠,看到滿世界的黑暗。遠遠的一束微弱的光亮飄來,我看到那個我深愛的男子,青衣身影,手執折扇,衣袂飄揚,對我綻開如春日豔陽般的和煦笑容,溫暖了我的心。


    你會尊重我的決定,對嗎?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微弱的光亮突滅,他溫暖的笑臉霎時被黑暗吞噬,我的笑容僵住,愣在黑暗中,沒有知覺。


    翌日,我來到王府院中散步,自從醒來,就一直不想說話。亦洛去了趟巫山,回來告訴我在山下沒有找到楚哥哥,那就表示還有希望。我聽了,對他笑了笑。那就好,我希望楚哥哥沒事,可是小狸卻回不來了。腦海中浮現出小狸天真的笑臉,和她執著著喊著楚大哥時的愉快表情,我的心突然很痛。亦洛見我有點反應,忙跟我說別的開心的事,可是我就是沒有力氣去應付。


    混混沌沌過了幾日,一天,亦洛興衝衝地來對我說:“你看誰來了?”


    我回頭,僵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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