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縣。


    監牢。


    空氣裏混雜著一股十分複雜的惡臭氣味。


    汙水惡臭、糞便排泄物臭味、食物餿臭味……


    各種各樣的氣味,混雜一起,在這個空氣渾濁不流通的潮濕昏暗監牢裏,混合成一種難以形容的衝鼻惡臭。


    甚至還有腐臭氣味。


    也不知是不是死在牢裏的耗子死後屍體腐爛。


    呼啦啦。


    文官袍上繡有飛禽的張縣令,臉上神情震怒,在衙役、獄卒的帶領下,顧不上監牢裏的惡臭環境,一路往關押死囚犯的監牢最深處急匆匆趕去。


    “大人,大人,救救我們,救救我們,這個牢房裏鬧邪了!”


    “牢裏有髒東西!救救我啊!”


    “張縣令,求求大人給我換個牢房吧,我招,我招,我什麽都願意招供,隻求給我換個牢房!求求張縣令給我換個牢房吧!”


    燃著火把的長廊兩頭,從木柵欄後伸出一雙雙手臂,一個個蓬頭垢麵,渾身汙臭的犯人,朝張縣令哭喊著。


    仿佛這監牢裏真的有什麽東西。


    把這些關押犯人都給嚇破了膽。


    “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回大人,自,自從李大山死得邪門後,監牢裏的關押犯人就都哭著喊著要更換牢房。”


    牢頭臉色慌張、煞白的急忙解釋,拚命去擦額頭冷汗。


    張縣令現在沒時間跟這些人計較,狠狠瞪一眼牢頭,繼續往監牢深處走去。


    終於。


    在獄卒帶頭下,一行一二十人,來到關押著李大山的牢房前。


    此時牢門已被獄卒打開。


    李大山的死狀很詭異,人才剛死沒多久,居然已經全身出現黑點,屍斑,身子下留著一大灘水漬,可偏偏身上衣物幹燥,人蜷縮,痛苦的死在牢房門口。


    李大山高高抬著腦袋,就像是個下雨天探出水麵呼吸的鱉,脖子伸得長長,一根根青筋凸凸暴起。


    臉上五官扭曲、猙獰,像是死前經曆了很大痛苦,死前掙紮求救過,可那些獄卒竟沒有一人聽到這裏的動靜。


    張縣令、縣丞、幾名捕頭跟衙役們,第一次到人還有這麽詭異死法,全都大嚇一跳。


    看著李大山的奇怪死法,像極了老鱉望月的荒誕感覺。


    監牢的牢頭,叫孫福,嘴唇上留著對鼠須。


    他算是這個監牢裏的老油條了,平日裏沒少從牢房犯人身上搜刮油水,這是個油水很豐厚的肥差。平日裏這孫福就是監牢裏的土皇帝,作威作福慣了,沒人敢違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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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現在在張縣令跟前,麵色蒼白難看,連悶屁都不敢放一個,全都悄悄憋回肚子離去。如今他已不是擔心自己還能不能留得住這個油水足的肥差,而是該擔心自己會不會背上李大山之死的所有責任,還有沒有命活。


    牢頭孫福額頭冒汗的察言觀色張縣令,他見張縣令在看到李大山的詭異死狀後臉色一沉,趕忙在張縣令麵前努力表現,隻求能躲過這一劫。


    保證以後逢年過節就掃祖墳,不再夜宿寡婦家,給自己留份陰德。


    “縣令大人,我們幾個弟兄深知這李大山重要,牽扯著民間私藏火藥的大案,所以一直都不敢有懈怠,拒絕任何人探監李大山。”


    “老錢、老許他們幾個也從不敢對李大山動用私刑。”


    “這其中的輕重緩急,我們幾個都明白,所以一直都嚴密看押著李大山。”


    “白,白天…這李大山還好端端的,今天的晚上牢飯,是老錢送的,這點我可以作證,當時這李大山一切正常,能吃能喝能睡能拉撒。”


    “而且關押在監的這兩天,絕無放一人進來探監過李大山,這兩天李大山一直都是獨自一人關押著,除了我們幾個獄卒,沒有接觸過一個外人。”


    “可,可事情怪就怪在這裏了……”


    “酉(yǒu)時我們送牢飯時,人還好好的,沒有任何異常…中間就隻隔半個時辰,在戌(xū)時,老錢按照以往慣例,每隔一段時間巡查牢房,然後我們聽到了老錢的慘叫聲…等我和老許跑到李大山牢門前一看,就看到老錢嚇坐在地,李大山已經離奇死在牢房裏。”


    “關押李大山的牢門緊鎖,牢房也沒有其它破壞痕跡,沒有任何人能進入牢房,可奇怪就奇怪在這,這裏…偏偏李大山就那麽離奇死在了裏麵。”


    牢頭緊張說著來龍去脈。


    “張大人,會不會是飯菜中毒?”


    “李大山背後牽扯很大,說不定還有其他漏網之魚的同黨,他們怕李大山招供出他們…所以來了個殺人滅口?”


    說話的人是縣丞。


    牢頭一聽,慌忙為自己等人解釋:“飯菜裏不可能被人事先下毒,這監牢裏的犯人,都是吃的同一鍋飯菜。”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飯菜裏下毒,不應該隻死李大山一個人,而是監牢裏的所有犯人都一塊死了,不可能這些犯人還都幸存下來。”


    “而且牢飯都是隨機送到各個牢飯,也不可能有人事先知道哪碗飯菜是給李大山的,然後針對下毒。”


    聽完牢頭孫福的話,這些獄卒們倒的確是盡職盡責。


    張縣令的臉色非常難看,他轉頭看向身邊一名佩刀中年捕頭。


    “馮捕頭,你在這監牢中,可有什麽線索發現?”


    馮捕頭:“稟縣令,我已經把仵作帶來。這人究竟怎麽死的,到底是不是被人飯菜裏下毒,毒發身亡,待仵作驗屍後,相信一切都會水落石出。懇請縣令同意讓仵作驗屍。”


    此時大家都站在牢房外。


    沒有張縣令的親口同意,沒人敢私自進入牢房裏。


    “那就驗屍吧!不管如何,這事一定要趕在上頭府城來提人前,查個水落石出,我才好向上頭有個交代!”


    隨著張縣令同意驗屍,擠在牢房外走廊的一行人中,一名背著藥箱的駝瘦老人,成為第一個踏入牢房的人。


    古人並沒有手套的概念。


    或許是因為常年接觸屍體,感染到屍體上的各種細菌,仵作的雙手長了不少傷疤和濃瘡,這是好了又感染,感染了又好,如此反反複複留下的雙手疤痕累累。


    監牢裏空氣不流通,汙濁惡臭,這麽多人擁擠一起,人人呼吸困難。


    但此時無一人敢在這時候抱怨一句。


    即便站久腿腳麻了,也隻敢悄悄抬抬屁股,繼續咬牙堅持著。


    在這種折磨難熬的等待總,屍檢終於有了結果。


    “稟縣令、馮捕頭,李大山的死因,不是中毒而亡,而是死於落水溺死。奇怪的是,雖然皮膚已經出現屍斑,可內腑情況卻像是才死不足一個時辰。”


    “死於落水溺死?”眾人瞠目結舌。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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