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他們並非是最早上岸的人。


    他們在岸邊找到了好幾條木筏與一條漁船。


    那條漁船不用說。


    自是陰間擺渡人、風水先生那夥人的。


    但並非所有木筏都到了,目前隻到半數。


    “終於腳踏實地了,這人果然還是習慣了在陸地上行走,才讓人有踏實感。”


    手裏舉著火把的老道士,感慨說完後,忍不住在原地蹦跳幾下,重逢久違了的腳踏實地感。


    晉安老早就知道老道士是個旱鴨子,不會水。


    不過,老道士的那句話沒說錯,人的確站在陸地上,才能心裏踏實。


    雖然晉安會水。


    但他隻會狗刨式遊泳啊。


    沒在波浪起伏不穩的水麵上戰鬥過啊。


    人在水上戰鬥,天生處於弱勢。


    “晉恩公,前麵有扇門,想必那裏就是進入大墓的墓門了,我們這趟要找的龍王應該就在這古墓裏了。”


    有了晉安的補血壯氣大藥療傷下,鄉下神婆氣血恢複得很快,此時已經完全恢複過來的鄉下神婆,恭恭敬敬的站在晉安身後。


    甘願唯晉安馬首是瞻。


    “不過老婆子覺得這些懸棺有些古怪,還是小心為上。”


    鄉下神婆一臉鄭重的繼續說道:“雖然都說落葉歸根,入土為安,很多地方都推行的土葬,因為地有地脈、葬氣,好的風水葬氣能借助山川地脈大勢,福澤子孫後代。”


    “但有些地方,也不一定都施行土葬……”


    “比如除了土葬外,還有天葬、水葬、火葬、塔葬,在一些地方還有懸棺葬、樹葬、船棺葬等等…但無一例外,這些葬法,都是家裏親人對至親的思念寄托,希望死者最接近他們所信仰的神,比如土伯掌管黃泉,土葬也有讓死者接近土伯,早日入土為安之意。”


    “老妹說得不錯,這天下葬法千千萬萬,我們要尊重每個地方的人文習俗。”穿著土黃色道袍的老道士,撚須笑看向鄉下神婆。


    鄉下神婆假裝沒看到,麵無表情的跟在晉安身後。


    反倒是木訥的削劍,木然看看自己的三師弟,又轉頭看看鄉下神婆。


    老道士手舉火把照著岸上那些高高堆疊在兩邊崖壁上,像是被鬼神所俯視,格外有壓迫感的懸棺,神情一肅的往下繼續說著:“老道我這麽多年走南闖北,也見識過不少種當地葬法,懸棺葬雖說稀少,但也曾有幸見過幾回。”


    “老道我也曾問過當地村民,為什麽當地有土葬習慣。”


    “根據各地的人文曆史不同,各地的說法也有不同吧。”


    “有些地方是自古就住在懸崖洞上,他們認為山神話裏的分寶岩,人住在崖洞裏,等於住進了金銀財寶裏,洞裏有無字天書,洞裏有金山銀山。所以也習慣了把先人葬在崖洞裏,能讓先人通過分寶岩升仙當神仙。即便後來村民們為了更好的生計,逐漸走下山洞,開墾荒地,搬進村莊裏,不再蝸居在狹小潮濕的崖洞裏了,但把先人葬在崖洞裏的習俗依舊沒變。”


    “也有些地方是因為地處偏遠,比如靠近南蠻原始蠻荒雨林的康定國邊界地帶,那裏山巒浩瀚,高山峻嶺無數,蒼勁的古木遮天蔽日,林海望不到盡頭,猶如上古蠻荒之景,毒蟲猛獸更是層出不窮,靠近那裏的人們,有個崖洞族,就有全族人都住高處崖洞來躲避吃人猛獸的風俗。崖洞族的葬人風俗,就是葬在崖洞,防止被猛獸刨墳吃了先人屍骨。”


    “老道我在吐蕃也見過懸棺葬的風俗,那裏的人信封把人葬得越高,就越接近天上神明。”


    晉安詫異看一眼老道士。


    想不到老道除了走過漠北,還去過這麽多地方,連吐蕃、南蠻邊境也都走過。


    老道士這麽多年的走南闖北,見聞廣泛,的確連晉安都不得不佩服。


    估計這大半輩子來,老道士把康定國全境,從南到北,從極東到極西,都用他腳下的十方鞋丈量過。


    這讓晉安想到了那位著作出道教名著的廣平散人……


    不過這位已經是幾百年前的曆史人物了。


    早已從曆史裏消失。


    能活這麽久的高人,這位成名於幾百年前的廣平散人,即便如今還活著,不是成仙了,也是改修散仙了吧……


    這些都是題外話,晉安看老道士說著說著,突然皺起眉頭,於是問老道士怎麽了,可是看著這些懸棺有了什麽發現嗎?


    老道士用照明實在有限,火光昏暗的火把,來回照照兩邊懸崖上層層疊疊很高的懸棺。


    眼前在山腹深處裂開的懸崖,就像是一線天,一線天兩邊懸崖上,都是人為架設的木架與懸棺。


    這些懸棺在昏暗火光下,明滅不定,越到上方越是幽暗,仿佛兩壁崖洞裏真的站著無數鬼神在俯瞰腳下凡人,帶著幽暗與詭譎氛圍的壓迫感,如果人走在這些懸棺下,真擔心這些一層層堆疊的腐爛破敗懸棺會不會不牢固倒塌下來,把人砸死在一堆死人枯骨跟棺材裏。


    人注視這些不牢固懸棺久了。


    仿佛受到心理壓力影響。


    連心情都變得壓抑,低沉,陰霾起來。


    冥冥之中能勾動起人暗藏在心底裏的所有負麵情緒。


    他們要想過去,走到那座墓門前,就必須要穿過眼前的一線天懸棺葬。但看著那些架空在頭頂上方,堆疊得看不清有多少層的破敗棺木與原木架子,實在讓人有些膽顫心驚,就怕萬一土崩瓦解坍塌了。


    老道士帶著擔憂說道:“老道我前麵說的三點,都是基於正常的民俗風情來說的,都是正常老百姓的殮葬法,就怕這墓主人不想讓我們安然通過這一線天懸棺葬,還藏了別的東西在這一線天裏,給我們來個甕中捉鱉。”


    老道士手舉火把在岸邊來回踱步,在陰氣森森的一線天懸棺葬外不斷探望著:“小兄弟你可知道懸棺葬還有一種說法是什麽嗎?”


    “是什麽?”晉安好奇。


    他們這一路走來,又是能把人繞迷路,比鬼打牆還厲害的複雜千屍洞;


    又是皮肉與人猲鎮墓獸長到一起的水銀怪屍;


    又是屍體擱淺的積屍洞;


    又是拔舌死人與扶乩降頭繩……


    這一路走來,他們見識到了各種歹毒害人手法,現在是連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墓主人擺明了是要搞死所有外頭來的人。


    隻要敢進墓的人,墓主人都不放過。


    越是深入千屍洞,暗藏的危機就越凶險。


    不會吃飽了撐的在墓門入口處,無聊擺下這麽多懸棺,用故布疑陣之計,來嚇退入墓者。


    老道士二條眉頭都要擰到一塊了,回答說道:“正所謂上有碧落下有黃泉,這下有黃泉是歸土伯管,可你要兩腳離了腳下的根,這土伯也自然就管不到你了。入土為安,入土為安,但假如把入土為安反過來是什麽?兩腳無法沾地,無法入土了,小兄弟你說這人死後還能安息得了嗎?”


    “現在我們也不知道這一線天裏的懸棺葬數量到底有多少,凶險莫測呐。”


    “有句古語叫人頭上萬,密密麻麻,這死人要上了萬,小兄弟你說這該得有多瘮人。”


    老道士光是說著,就覺得頭皮發麻了。


    “連人猲鎮墓獸這麽稀少的陪葬品都出現了……”


    “連水銀灌屍給墓主人陪葬,給墓主人當看門人都出現了……”


    “這墓主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即便皇室宗親,那也是小國國主之流吧。”


    “墓裏出現大型殉葬坑,給他打造鬼市,生前享受什麽樣的榮華富貴,死後在鬼市裏繼續享受什麽樣的榮華富貴,也絕對不稀奇。”


    這越是大富大貴的人。


    越是講究生前什麽樣,死後也什麽樣。


    生前有多少人伺候。


    死後也要有多少人伺候。


    “好不容易都來到這裏,進入到千屍洞的深處,這個時候再打退堂鼓,明顯已經不再合適,我們現在隻能繼續往前前進了。”


    晉安看著一線天懸棺葬,沉吟說道:“而且,我們目前暫時還沒在一線天懸棺葬裏有看到其他驅魔人的屍體,假如他們都能通過,我不覺得我們這麽多人還不如那些人。”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四個人脫掉鞋子,一人一隻腳也能臭死一個諸葛亮了。”


    老道士:“?”


    鄉下神婆:“?”


    削劍在看著一線天懸棺葬木然發呆。


    隨後。


    四人商量了下大概行動計劃,便踏入了給人帶來壓抑、壓迫感的一線天懸棺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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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別說。


    之前站在外頭,就覺得這一線天懸棺葬,已經夠壓迫感的了。


    當人走入後,麵對黑漆漆,狹窄空間,那種頭懸大恐怖的壓抑感,更加加深了。


    人越往裏走,精神狀態越不對。


    逐漸察覺到不對勁。


    開始疑神疑鬼。


    負麵情緒叢生。


    可一時半會又說不清是哪裏不對勁。


    四周越走越寂靜,越走越幽暗,火把照明也有限,照不到頭頂太遠地方,即便抬頭去看頭頂,什麽都看不清。


    反而是在狹窄環境裏,懸崖兩邊的懸棺黑影,在手裏火把的明滅跳動光影下,懸棺黑影越來越長。


    人的情緒開始受到這種狹窄地理與懸棺壓迫感影響,心情越來越煩躁,老道士開始一路上嘟嘟囔囔不斷,就連鄉下神婆的臉上也開始出現不耐煩的煩躁情緒。


    好像能影響人的情緒,汙染人的念頭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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