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府也並非全是沙漠戈壁,也有青山綠水、森林草原,但那都是與雨水充沛的武州府接壤區域。


    西州府氣候分為青山綠水的南部,和越走越荒涼,植被越來越稀少的東部,居住在偏東部和東部的人們,常年生活在風沙災害與嚴重缺少水源,所以西州府南部便集中了大部分人口。


    但青山綠水的南部對於西州府疆域來說隻占非常小的一部分,西州府絕大部分還是以沙漠戈壁灘為主。


    之所以造成這麽極端的地理差異,主要是因為從西域沙漠源源不絕吹刮進來的幹燥風沙,年年摧林毀山,每年都在蔓延蠶食山林,要不是有秦嶺山脈定住天地乾坤,擋下南下的沙漠風沙、沙塵暴,也就沒有物產富饒的康定國。


    而整個武州府的地形特點,就像是一把狹長尖刀刺入西域,左可鉗製西域諸國右可打斷北地草原部落向西域擴張的勢力,從戰略上來講是徹底阻隔西域與北地草原部落的來往。


    武州府都是群山峻嶺,是無法直達西州府的,因為中間還隔著萬重山,如果走山路出武州府就太耗費時間了,半年都未必能順利走出去,所以晉安選擇水路到達其它州府,再入西州府,雖然看似繞了一大圈卻比鑽深山老林省去了更多時間,就這樣他也是輾轉了一個月才正式進入西州府。


    晉安和山羊進入西州府的地方,並不是在水草豐美的南部,而是缺水的偏東部,這裏受到沙漠風沙影響,常年降雨少,一旦碰上幹旱天氣,大西北的百姓就會全村男女老少全出動的刨墳大旱骨樁。


    這就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了,武州府年年夏天雨季,洪水泛濫,相鄰的西州府一片荒蕪缺水,就隻因一座秦嶺之隔,擋下了南下的風沙。


    晉安也沒想到,他來到西州府的第二天,就見識了大西北民風彪悍,連不到十歲的小子都氣勢洶洶要刨墳打僵屍。


    他算是對大西北彪悍民風有了清晰認識。


    這時,已經了解完情況的孫土根,帶過來幾名頭包汗巾,一人一杆旱煙的村裏老人。


    “裏正,村老,這位就是我提到的跟別的中原人不一樣的晉安道長,晉安道長想在我們村裏買些水。”孫土根非常熱情的將晉安介紹給那幾名頭包汗巾的村老。


    雙方氣氛融洽,當說到買水時,幾位臉上溝壑皺紋比孫土根還深的村老,他們熱情好客說道:“晉安道長,您跟土根同喝過羊奶酒,就是我們黃子山村的貴客,哪還分買不買,免得被幾個村子笑話我們黃子山村的人不會待客,我們可以送您一些村裏攢下的水。”


    大西北水源寶貴,黃子山村二十來戶人才隻有一口井水,全村都指望這口井水生存,當村民往井裏放下木桶打上來的隻有半桶水,而且井水有泥沙渾濁,木桶底部也沾到不少黃泥,這一看就是井水快要見底了,而熱情好客的大西北人依舊送上寶貴水源。


    這水晉安覺得不能要,要了怕良心難安,不管是花錢買還是人家白送,他都不能收下這些能救一村人的水。


    孫土根和幾位村老看到晉安臉上的猶豫,誤以為晉安是在嫌棄井水渾濁,幾張飽受西北風沙侵襲的老實巴交麵孔上,露出不好意思:“因為半年前那場百年一遇的大沙塵暴,已經幹旱半年未下雨,以前的小河枯竭,現在全村隻剩這口井水還能打些水上來。”


    “我們正要出去大旱骨樁,要不晉安道長等我們打旱骨樁回來,也許到那時候老天爺就重新下雨,河裏重新有幹淨的水了。”


    晉安一看黃子山村的人誤會自己,他急忙解釋道:“裏正,還有幾位老人家,你們誤會了,我並不是那個意思,看著大家缺水厲害我卻還要白拿走村裏為數不多的一點水,心裏頭實在過意不去。”


    “要不這樣吧,反正大家也要去打旱骨樁,不如也讓我隨大家一起出分力,萬一碰到鬧得凶的旱骨,我也能幫上一些忙,如果我沒出什麽力,就不好意思再向大家討要這份水了。”


    幾位村老還想繼續送水,但幾次被晉安拒絕,他們也不再堅持了,想了想後同意了晉安隨隊一起打旱骨樁。


    “老土根沒說錯,晉安道長跟那些來自富庶中原的人很不一樣。”幾位村老感慨道。


    接下來,黃子山村村民們繼續出發去打旱骨樁。


    但這次與以往打旱骨樁不一樣,這次隊伍裏多了一名年輕道長,還有一頭跟牛犢大的山羊。


    這些村民除了一開始對山羊體格表示震驚外,倒是沒有做出其它特別舉動,在他們認知裏,中原富庶,中原水草肥美能把羊喂養跟個牛犢大也很正常。


    打旱骨樁就是打聽哪裏有新下葬的屍體和無名無姓的墳包,無名無姓墳包因為沒人祭拜,容易心生怨氣,跑出來作怪。


    村民們組成浩浩蕩蕩隊伍,爬上一座土山,按照村老介紹,這座土山在過去還能長出些稀稀疏疏青草,也是大夥放牧經常去的幾個地方之一,可連著半年幹旱不下雨,就連原本的稀疏青草也不長了,現在完全變成個土山。


    按照村民們所說,這土山算是這附近風水最好的一塊地了,有人偷偷葬人也肯定會把人葬在這山裏,這山裏肯定有新下葬的墳。


    “晉安道長,在你們中原那如果碰到旱災是不是也會打旱骨樁?”一位滿嘴牙齒都被旱煙熏黃的村老,問向隨隊的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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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安看著浩浩蕩蕩進山找僵屍的大西北男女老少,心有感慨的說道::“南地多雨,濕氣通屍氣,最適合一些屍煞躲藏在陰暗潮濕的山洞裏或陰氣寒重地方修行,但多雨的地方,雷雨天氣也多,這些屍體自身陰氣重,容易引來雷擊,往往是還沒鬧出太大禍害就被天雷給劈死了。所以鮮少有地方打旱骨樁。”


    “即便沒有被雷擊劈死,南地雨水充沛,人口集中,所以民間的道士和尚陰陽先生也多,往往是死人還沒成煞,就已經被道士、和尚做法事超度怨氣了,所以根本沒機會詐屍傷人。”


    “當然了,一些地方鬧大旱,也會偶爾見到打旱骨樁,但數量稀少,並不多見,畢竟民間不缺道士和尚。西北地方因為缺水,導致地廣人稀,民間道士和尚不多見,再加上因為常年抵禦外族,造就西北的民風,不管男女老少都很彪悍,天不怕地不怕敢跟鬼神鬥法,所以打旱骨樁在西北最常見。”


    西州府土地貧瘠,再加上地廣人稀,經常是一個村子消息閉塞無法與外界溝通,黃子山村的村民們哪見過外界的花花世界,聽著晉安介紹康定國個地方風土人情,心馳神往。


    晉安身邊的村民逐漸越圍越多,大家似乎都忘記了還要打旱骨樁祈雨。


    “晉安道長您見識真廣,叫博,博什麽來著…就是你們中原人用來形容一個人讀書多的那個詞?”老牧民孫土根皺巴巴著一張粗糙溝壑臉,怎麽都想不起來。


    “博學多識?”


    “對,就是博學多識,還是晉安道長你這個文化人懂得多。”老牧民孫土根誇讚道。


    說到這個,晉安又開始有些想念起老道士了:“這些都是一位走南闖北,遊方天下的老道士教會我的,他才是真的見多識廣,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那幾位村老聽出了晉安語氣有點低落,他們沒有再往下打聽,而是驅散圍在附近的村民,趕緊去找找哪裏有剛下葬的新墳或無名無姓的墳包。


    這一路找旱骨樁並不順利,刨墳了幾座無主之墓,隻挖出來一堆人爛沒了的枯骨。又刨了幾座半年內新下葬的新墳,但地下死人都快跟黃土爛成一塊了,顯然旱骨樁不可能這麽寒磣。


    村民們把挖開的新墳在陽光下暴曬小半天後才又重新合上,最後擴大範圍繼續尋找旱骨樁,然後在一個土溝邊找到一個落單死人,那人死了有一段時間,身體已經風幹脫水成黑乎乎幹屍。


    這要是旱骨樁,曝屍荒野這麽久,在太陽底下這麽暴曬了這麽長時間,估計啥怨氣陰氣也給曬沒脾氣了。


    但村民們還是打算把這幹屍當旱骨樁給打了。


    打旱骨樁其實就是把幹屍四肢砸斷,頭顱和身軀砸斷,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幾天。


    晉安見那死者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曝屍荒野已經夠可憐,到最後還要遭受這無妄之災,不忍心見他最後落個慘死又屍骨無存,趕忙攔下村民,十分肯定的說地上這人不是旱骨樁,就是一個死後無人給立塊墓碑的可憐死者,如果大家肯相信他,就由他來親自替大家找旱骨樁。


    晉安修煉有望氣術。


    但凡怨氣、死氣、煞氣都逃不過他的望氣術,尤其是隨著修為的提升,他的望氣術也跟著在提升。


    不過在他的望氣術下,晴空萬裏,萬裏無雲。


    這說明,這附近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麽旱骨樁在作怪,想想也是,如果真有什麽旱骨樁作怪,早晨不可能出現碧空如洗的瑞雲祥兆,而是妖風鬼雲蔽日才對。


    沒有見到傳說中的打旱骨樁,他也覺得有些遺憾。


    但是這個世界不一定非要打旱骨樁祈雨才有水。


    他已經有了別的辦法。


    不知道二郎真君敕水符到了大西北會不會水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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