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雖然已經是第三境界,但他並沒有把自己與紅塵剝離開,許多生活習慣還保留著,顯得平易近人,仿佛他並不是第三境界,隻是普通平凡人。


    有種人叫大隱隱於市,說得就是像晉安這種不拘淤泥的人。


    比如,一大清早打道觀觀門,晉安、老道士、李胖子三人頂著眼屎,手拿葫蘆飄,撅著屁股,蹲在道觀門口晨嚼齒木,拿柳枝沾點灶台裏的木炭灰刷牙。


    以前李胖子的位置是削劍,如今削劍一直下落不明,哎。


    啊啊啊啊啊啊啊…呸。


    漱完口後,今天還是晉安出門撿錢…是買早餐。


    回道觀放好葫蘆瓢,洗一把清爽井水臉,晉安問兩人要吃什麽?


    老道士說最近睡覺老流汗,不知道是不是腎陰虛夜盜汗,他要吃韭菜包子補補陽氣。


    李胖子想了想說他跟陳道長一樣,最近夜覺天天流汗,他也要吃韭菜包子,


    晉安無語看著兩人:“夏天睡覺不流汗才是最大不正常!夏天一大早就吃韭菜包子,你們也不怕燥熱得慌!"


    “說到燥熱,好久沒吃小兄弟偷的桃子了,正好可以解解渴。”老道士滿臉回味說道


    晉安去去去的趕老道士:“吾乃三境尊者,羞於此道。"


    老道士:“可三境強者照樣要吃喝拉撒睡啊。"


    李胖子在旁狂點頭,說我還沒吃過晉安道長偷桃,今天這事絕對不外宣,我對天發誓。


    嗬嗬,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說著晉安就要出門去給兩人帶早餐,就在晉安快要出門時,老道士從身後追出來,說自從在江州府穩定紮下根,最近畫符用的符紙消耗比較大,他跟晉安一起出去采購黃符。


    已經走到道觀門口的晉安,一臉震驚看著老道士,這老道士莫非會讀心術?要不然怎麽知道他最近包子油條豆漿吃膩,今天早餐想吃羊雜麵了!


    看著晉安的震驚表情,老道士眨眨眼,喝喝猥瑣一笑,刻意壓低聲音不讓後院的山羊聽到:“小兄弟在說到早餐要吃什麽時,看了一眼那頭貪嘴羊,老道我就知道小兄弟你在惦記肥嫩羊肉了。"


    老道士撚須含笑,一副神機妙算的世外高人模樣,如果再給他配一個拂塵,說是太上老君下凡人間都不為過,老道士的皮囊長相並不差,就是遊方四方,江湖沉浮氣息重了些,平時看著有點不著調兒。


    沒啥好說的,晉安豎起一顆大拇指,心服口服,然後留下李胖子賣苦力看守道觀,兩人出門吃早點。


    這就叫物盡其用,李胖子天天在五髒道觀蹭吃蹭喝蹭住,總要付出點勞動回報。


    就在晉安和老道士如一對活寶吵吵鬧鬧走出道觀,消失在街角,一條小巷子裏探出兩顆小腦袋,正是離開古二村的那對兄妹,


    這對兄妹身上衣服更加破舊了,人更加消瘦了,露在外麵的胳膊多了不少淤青痕跡,或許是因為太餓的爆故,兄妹倆用一條破爛麻繩勒緊肚子,以此讓自己顯得不容易餓。可想而知這對兄妹從古二村來到府城,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


    這對兄妹蓬頭垢麵,小臉黑漆漆,宛如難民小乞丐,人人嫌棄,不願靠近,其實這是一種自保方法。


    "哥,他真的是裏正爺爺說的那個擁有天大本領,聽起來比我們師父還要厲害的晉安道長嗎?我怎麽感覺他和普通人沒區別呀?”妹妹膽小躲在哥哥背後,眨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顯得稚嫩可愛又單純。


    又隻比妹妹高出一個頭,餓得瘦瘦小小的哥哥,說話方式卻學著小大人的成熟模樣,思考說道:"裏正爺爺是好人,不會騙我們,我們也隻是聽裏正爺爺對晉安道長的相貌描述,也許他並不是晉安道長……"


    這對兄妹指的是剛才晉安三人蹲在門口世俗氣息十足的刷牙,以及晉安和老道士為一碗羊雜麵偷偷摸摸的畫麵


    五髒道觀還沒開門時,他們就已經在附近徘徊,觀察


    “哥,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府城,哥你為什麽又要攔著我去道觀裏?"還不到七八歲的妹妹,不解看著哥哥。


    哥哥沉著臉:“大人的世界都是謊言。"


    妹妹懵懵懂懂的失落哦了一聲,恰在這時,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即便已經用麻繩盡量把肚子勒緊,可一天沒吃飯的妹妹,肚子還是不爭氣的叫起來


    妹妹很懂事,沒有吵著肚子餓,隻是用稚嫩小手再次勒緊肚子。


    哥哥疼惜看著妹妹,從懷裏掏出兩枚擦得很光亮的銅字,高興說道:“哥哥帶小妹你去吃早點。"


    妹妹呀的咯咯高興笑,然後奶聲奶氣的疑惑問自己哥哥:“哥,你哪來的銅錢?


    哥哥:“這是我昨天趁小妹睡著,去碼頭幫車夫推車上坡,好心人給的酬勞。”


    妹妹崇拜看著哥哥:“哥伱好厲害呀。"


    哥哥小大人模樣的擦了下鼻子,然後領著妹妹去買包子吃,


    江州府是魚米之鄉,所以這裏的物價相對武州府要便宜些,無餡的白麵饅頭一文錢一個,哥哥站在冒著食物熱氣的高高蒸籠前,努力墊起腳尖向包子攤老板買了兩個白麵饅頭。


    剛出籠的白麵饅頭燙手,哥哥掰開白麵饅頭,自己半個,剩餘的一個半全給了小妹。


    “小妹傷還沒好,吃飽些,才能更好養好傷。"


    妹妹不肯,執拗的把另外半個賽給哥哥,說哥哥你幫人推車掙錢,肯定比我更餓


    哥哥故作沒事的拍拍肚子,說哥真不餓,小妹你盡管吃。


    妹妹生氣,一定要哥哥吃,


    就在兄妹兩人為半個白麵饅頭推來推去時,一名穿金戴銀,鼻子看天的婦人來到包子攤前買包子,她沒注意到腳邊的小孩,把瘦弱小女童撞倒,半個白麵饅頭掉到地上,被她踩碎,留下泥印


    小女童吧嗒吧嗒掉下大顆大顆眼淚,心痛去捧地上被鞋底踩爛的白麵饅頭。


    “哪來的兩個小乞丐,這麽小就眼睛不好,走路不長眼睛嗎!你看看你們把我新買的繡羅閣水芙羅群都給弄髒了,你們有錢賠嗎!”潑婦尖酸刻薄,一開口就含血噴


    妹妹性格膽小懦弱,低頭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抬手委屈抹眼角。


    “你們是不是小偷!故意撞的我!我一看你們這些臭乞丐就像是手腳不幹淨的小偷,小小年紀不學好!”潑婦繼續刻薄叫罵,引來路人圍觀。


    看到妹妹被人撞倒,哥哥護住妹妹,不服氣的眼神睡著潑婦:“我們不是小偷!


    見一個小乞丐也敢跟自己頂嘴,潑婦說話更加難聽了,大聲嚷嚷道:“你個小乞丐還敢頂嘴!你們不偷錢哪來錢買包子吃飽肚子?"


    “我們沒有偷過別人的錢!”哥哥倔強大吼。


    有路人看不下去了,說你別太過分了,剛才的確是你撞倒他們兄妹倆,我可以作證。


    “我也可以作證是你先撞側那可憐小孩的。"


    “對我也可以作證。"


    就連包子攤老板也主動為兄妹倆作證。


    潑婦一看這麽多人都在替兩個小乞丐說話,她惱差成怒,當街就要去扇小男孩耳光,啪!


    潑婦的手腕被一隻手緊緊箍住,懸在半空未落下。


    出手的是名道長。


    “喂,一個大人動手打兩個小孩太過分了吧!”老道士抓住潑婦的手腕,嫉惡如仇的他,毫不示弱的睡眼道


    潑婦還想繼續閑,這時晉安冷冷開口:“你如果不嫌事大,等下巡街衙役來了,我們可以陪你到衙門慢慢爭個是非黑白,剛才我們兩人也都看見了明明就是你撞倒的兩個小孩。"


    潑婦見人越圍越多,她也有些怵了,留下一句硬氣話想要灰溜溜走。


    結果被晉安喊住:“離開前你先不檢查清楚你錢袋有沒有丟,免得你事後又去德門報官誣陷別人偷你錢袋。"


    潑婦當街檢查錢袋沒丟,想要走,再次被晉安喊住,潑婦怒了,撒潑道:“你個臭道士還想要怎樣!"


    “小孩做錯事都知道向大人道歉,你個大人該不會自活幾十年,還不如六七歲小孩懂事吧?"


    潑婦還想要撒潑爭辯,可一與晉安的冷漠目光對視,她心慌神亂,不敢再嘴硬,低頭匆匆朝兄妹倆說了句對不起,然後狼狽離開


    或許是因為跑得急,她經過晉安身邊時,身上一物掉落,恰好被晉安一腳踩住,隻有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恰好注意到這一幕,她吃驚瞪大眸子,眼裏還有未幹透的品瑩淚珠在打滾,顯得有些呆萌可愛。


    那是一隻錢袋!


    晉安朝坐在地上的小女孩眨眨眼,彎腰不動聲色的撿走錢袋,小女孩一雙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一臉不敢置信的可愛模樣。


    “地上饅頭已經髒了,不能吃了,走,我請你們兄妹倆吃羊雜麵。”晉安溫和說道,並擦去小女孩手上的灰塵,檢查她有沒有摔傷。


    “謝謝二位道長出手幫我們,我們兄妹不需要可憐。”哥哥的脾氣很假,他朝晉安和老道士道謝後,想帶妹妹離開。


    “如果你真心為妹妹好,應該多為自己的妹妹考慮,走吧,我們的小大人,今天是我主動請你們吃羊雜麵,該不會這點麵子都不給我們吧?"晉安半開玩笑的說道。


    最後在晉安和老道士的一拉二拖三勸說下,吃上熱氣騰騰的羊雜麵。


    兩兄妹是真的餓急了,一開始哥哥還懷著很高警惕心,可當幾口鮮嫩肥美的羊雜下肚,許久未沾過油腥的肚子重新吃到肉,人不爭氣的大口大口吞咽起來,


    晉安和老道士一碗羊雜麵還沒吃完,兄妹倆已經各吃了兩碗羊雜麵,要不是擔心這對兄妹餓久了一下吃太多容易傷食,晉安倒是不介意這點羊雜麵錢。


    等兄妹倆喝完最後一口麵湯,吃飽打嗝,晉安才笑吟吟的開口問道:“你們在五髒道觀外徘徊了一早上,是不是有什麽要對我們說?"


    “你是晉安道長哥哥嗎?”小妹心思單純,打心眼裏認為晉安是好人,心直口快說道。


    哦?晉安來了興趣:“如果江州府沒有第二個道士叫晉安,我想我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了。"


    “你們來五髒道觀是專程找我的?"


    妹妹剛要興奮開口,桌子下被哥哥輕踢一腳,哥哥朝晉安說道:“帶我們進城的王爺爺提起過晉安道長,我們幕名去看五髒道觀,想看看晉安道長長什麽樣子。"


    按照解釋,王爺爺是名好心的老乞丐,


    一旁老道士精神一振,來了興趣:“我家小兄弟的名聲都已經傳到丐幫裏了?"


    哥哥:“王爺爺說晉安道長初來府城,就屢破“噬子毒婦案”,"蓋棺嫁禍案等奇案,在府城裏的名氣很大,就連跟晉安道長有關的許多小話本也在各大書店暢銷。”


    咳。


    晉安幹咳一聲,麵露尷尬。


    他的這一世盛名英明,算是折戟沉沙在江州府了。


    這跟他當初來江州府打響名氣的預期不一樣啊,雖然最後目的都是打響了名氣,其至遠招符期,連府城外都流傳他的故事!可這種結果他怕祖師爺如果天上有知,會半夜找他托夢啊!


    哥哥對外人的鑒惕心很高,吃完羊雜麵後,他放好碗筷,拉著妹妹情下長冀,兩人再次朝晉安和老道士鞠躬,感謝今天這頓羊雜麵。


    晉安見兩人不肯說,也沒有勉強,而是拿出一隻錢袋。


    哥哥一眼就認出那隻錢袋,不敢置信睛大眼睛,晉安眨眨眼,笑說道:“這隻錢袋是那個人自己掉落的,我是恰好撿到的,也許這就叫福禍報應吧。不信你可以問問妹妹。"


    “你信不過我們,總不會信不過自己妹妹吧?"


    妹妹如小雞啄米點頭,替晉安作證。


    晉安哈哈一笑,接著就見他從錢袋裏拿出十幾個銅錢,怕幅交到喜喜手中。


    哥哥原本想要拒絕,晉安的一句話讓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收了下來:“不要虧待了妹妹。"


    "原本這隻錢我是那個婦人欠你們兄扶倆的,但是兩個無依無靠的小孩一下得到


    這麽大一筆錢,會懷壁其罪,招來禍害,也會引起官府察覺,所以這十幾個銅錢留給你們作應急用。"


    “謝謝。”哥哥帶著妹妹再次朝兩人鞠躬感謝。


    "你們以後如果遇到什麽事,可以來五髒道觀找我。"晉安叮囑道,


    “嗯。”哥哥牽著妹妹鑽進一條小胡同,匆匆消失在繁華人流裏。


    一直看著這對可憐兄妹的晉影消失,老道十這才歎氣說道:“小小年紀無依無養,命如草喬般脆弱又堅強,這是他們的掙紮生存之道,輕易不相信人。"


    “所以才更需要太平盛世,人人有溫飽,人人有家可歸。"晉安由心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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