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辰是真的在雨水中,熬到了最後一個才進去。


    雖然寧辰完全可以用氣血,把身上的雨水全部蒸幹。


    但是都演到這個份了,再蒸幹就功虧一簣了。


    通過這樣的演出,寧辰是真的意識到了,當一個佞臣有多麽的快樂。


    這種酸儒才會做的事情,寧辰要不是為了完成自己老師的任務。


    順便把前朝這些餘孽的臉,給打腫了,寧辰才不會受這份罪呢。


    寧辰濕漉漉的經過,同樣濕漉漉的聽雨軒老板身邊的時候,低聲說道:“情緒的精髓在於,可一不可再。所以你看同樣都是淋雨,就沒有人看過你一眼。”


    秦老板雙拳緊握,眼中一片通紅。


    這一切本來都是他設計好的。


    原本他以為可以憑借這樣的安排,讓秦家上層人物可以看到自己。


    讓自己的地位,在家族當中可以得到一個質的提升和飛躍。


    可是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成就了寧辰的好名聲。


    寧辰進入聽雨軒裏麵,鄒陽安排的幾個群演,再次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幾個人一起拱手對寧辰,道:“多謝寧大人,為我等仗義執言!”


    【仗義執言】這四個字,連寧辰聽了都覺得有點過了。


    就隻是一個小小的淋雨而已,跟【仗義執言】差的可是有點遠。


    話雖然過了一點,可是人家情緒到位了。


    原本大家心裏就有點怒氣,現在疊加這樣的情緒。


    別說淋雨,就是再小的怠慢,那也能引來情緒上的共鳴。


    所以在場的讀書人,紛紛跟著向寧辰行了一禮。


    “各位言重了,言重了。”寧辰客氣的回禮說道。


    剛剛平複了情緒進來的秦朗,看到眼下一幕,一股熱血再次往頭上拱。


    場麵已經完全失控了,繼續讓寧辰表演下去。


    局麵將會朝著完全不可預期的方向走。


    就在秦朗覺得難以收拾的時候,一道浩然正氣覆蓋了整座大廳。


    頓時所有儒生身上的水氣,全部都被蒸幹了。


    白夭夭並沒有讓這一道浩然正氣靠近寧辰。


    同時寧辰也趁機用血氣,將衣服從裏到外,全部蒸幹了。


    感受到這一到磅礴的浩然正氣,所有儒生皆是轉向了這浩然正氣的來源。


    隻見在所有人的後方,一位豐神俊朗,氣度非凡的中年文士站在那裏,朝著所有人一禮道:“是我秦家怠慢了諸位,還請諸位原諒我秦家招待不周之處。”


    看到行禮的這中年文士,除了寧辰以外,其他儒生皆是微微變色。


    明顯這個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當然他的修為也非同一般,寧辰剛剛已經感受過了。


    鄒陽雖然給寧辰說過秦家一些關鍵人物的信息,不過隻有文字說明,沒有圖片比對。


    所以寧辰也不知道這位是誰。


    “秦大儒折煞我等了,區區淋雨而已,我等豈敢勞秦大儒如此大禮。”有人立刻還禮說道。


    其他人也均是附和,紛紛表態不敢承受。


    寧辰在後麵撇撇嘴,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什麽以德服人以理服人,而是以力服人。


    要知道大儒這個稱呼,可不是誰都可以的。


    大儒代表你的儒學修為至少是六品上。


    而在場的這些儒生,並不是沒有六品,所以也就是說眼前這位大儒至少五品或者四品。


    就在寧辰覺得對方是以力服人的時候,沒想到這位秦大儒竟然還有操作。


    “秦朗你過來。”秦大儒直接點了秦朗的名字。


    秦朗麵色一白,不過還是走了過去。


    “秦朗你可知你錯在什麽地方?”秦大儒直接問道。


    秦朗臉色慘白的說道:“我不該慢待大家。”


    “錯!”秦大儒直接否定了秦朗的自我判斷。


    秦朗聽了自家這位長輩的話,也愣了一下。


    難道自家這位長輩是覺得,自己該慢待大家夥?


    在秦朗的疑惑下,秦大儒也給秦朗解惑道:“慢待眾人是錯,但是你更大的錯就在於。你錯在為了針對一人,而牽連無辜。


    我輩讀書人該坦坦蕩蕩,你卻如此精於算計。


    為了給一人下馬威,反而牽連如此眾多無辜。


    導致自己反被人算計,釀下了大錯。


    這才是你最大的錯,和最大的愚蠢。”


    寧辰聽了這位秦大儒的話,才發覺這位秦大儒有點意思了。


    直接就承認了,剛剛所有一切,都是為了給自己下馬威。


    同時還直接點名了,寧辰剛剛所做一切,不過是因勢利導裝出來的。


    而這樣做高明的地方就高明在,他如果先說,寧辰是因勢利導裝出來的。


    那反而會讓人心生厭棄,覺得這是秦家不服氣輸不起,故意給寧辰身上潑髒水。


    可是現在他們先承認自己的錯誤,承認是秦朗心胸狹隘,想要算計寧辰。


    先表現自己是坦蕩的,然後再點名寧辰是因勢利導。


    這樣坦蕩的表述,無疑會讓人信服。


    雖然這樣一番操作下來,自己身上也髒了。


    但是同時,寧辰身上也不能完全幹淨了。


    這個操作的核心思想就是一個,我不幹淨,你也別想獨善其身。


    局麵直接從剛才的壓倒性敗局,變成了五五開的局麵。


    秦朗也不是什麽笨蛋,經自家大儒點撥,立刻心領神會,聲音中都帶著慚愧的說道:


    “侄兒知錯了,我不該如此心胸狹隘。


    我本是打算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讓諸位學子明白我秦家立場。


    表明我秦家是真心為大家出頭,真心想要為大家跟朝廷爭取利益。


    但是卻弄巧成拙,牽連無辜。是我的錯,我向諸位道歉。”


    說完秦朗也麵向大家,深深一禮。


    這樣一來,情緒就更多的集中到了寧辰這邊了。


    能來聽雨軒的這些儒生,除了鄒陽安排的內應,剩下的從內心裏還是更偏向秦家。


    尤其是他們聽到秦朗說,他本是想要代表大家,試探朝廷的誠意的時候。


    更加覺得自己是小題大做了。


    同時更加的覺得,寧辰的所作所為,都是裝出來的了。


    三言兩語之間,情況直接反轉了過來。


    語言的魅力,就在於此了。


    “兩位雖然沒點名寧某,但是這話裏話外說的可都是我寧某人。兩位還真的是坦坦蕩蕩。”寧辰冷笑一聲說道。


    秦大儒的話,彷佛打通了秦朗的任督二脈一樣,等寧辰話音剛落,就聽到秦朗道:“之所以如此幫助,還不是因為寧大人官威大。


    今日一位府衙吏員,隻是在言語上稍稍冒犯了寧大人。


    就被寧大人打了五十大板,還吊起來示眾。


    寧大人如此大的官威,小民真不敢惹。”


    這又是一波拉踩,順便把寧辰樹立成一個酷吏的形象。


    隻是秦朗無疑小看了寧辰,寧辰聽了秦朗的話,反唇相譏道:“你都打算給我下馬威了,那裏還會在乎我的官威。你不覺得,你這話說的矛盾嗎?”


    寧辰的這話,秦朗就不知該如何的反駁了。


    這個時候就還要看秦家大儒的表演了:“聖人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身為坦蕩君子自當趨吉避凶,這並沒有錯。”


    話鋒一轉,秦家大儒又道:“不過聖人亦雲,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所以趨吉避凶隻是為了個人安危,給寧大人你下馬威,實為給天下讀書人出頭。”


    必須得說,秦家大儒這書是真沒白讀。


    正反話都被他說了,而且還引經據典的。


    開口閉口,都是聖人雲。


    聽上去就讓那些儒生信服。


    解釋了秦家的立場之後,秦家大儒反問寧辰道:“倒是寧大人你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不覺得有失讀書人的體麵嗎?”


    輕輕一撥,又把髒水潑向了寧辰。


    寧辰聽了這話,不由得笑了起來,道:“你是覺得我上午打了一個冒犯我的吏員,晚上卻還在這裏故作清高禮賢下士,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是嗎?”


    “然也。”秦家大儒直接說道。


    寧辰聽完這肯定的答複,笑的更大聲。


    就在秦家大儒皺眉,不知道寧辰笑什麽的時候。


    笑聲過後的寧辰擲地有聲道:“之前我還不知道,周朝因何而亡,現在我終於算是弄明白了。


    周朝滅亡,百姓受苦,人族遭難。就是因為你們的‘表裏如一’。”


    不待秦家大儒發問,寧辰就繼續說道:“我在官場代表的是朝廷,是天下百姓的父母官。我自當恪守朝廷律法,才不違百姓所盼,人族所期。


    如果我在朝廷,也用著那虛假的表裏如一。那我就是在斷百姓生路,斷人族香火傳承。


    但我離開了朝廷,接受了你秦家文宴邀請。那我就隻是天下學子中的一員而已。


    沒有了朝廷命官的身份,我自當謹記我隻是聖人學生中的一員而已。


    禮賢下士也好,為大家出頭也好。這都是我身為儒生該做的事情。


    唯有如此,才是不負天下,不負人族的真正表裏如一。”


    寧辰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落在大廳當中,如同平地起驚雷。


    讓在場學子,無不麵露思索。


    而且這話,秦家都沒有辦法反駁。


    因為周朝他真的亡了。


    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你想反駁的話,除非你讓周朝重新活過來。


    可是那可能嗎?


    至少現在不可能。


    秦家大儒知道這一陣,他們秦家是敗了。


    不過因為前麵自己的一番拉踩,這第一陣秦家敗的還不算慘。


    “王朝更替,並非周武二朝獨有。這並不能說明什麽。文人之爭,還是當以文華和才氣為評判標準。”秦家大儒做了一個最終的總結發言。


    寧辰聽了這個,隻是訕然一笑,並沒有說什麽。


    因為這個就沒什麽可說的。


    按照這個節奏,不管寧辰說什麽,秦家大儒都可以一句,文華和才氣才是檢驗儒學的標準來應對。


    繼續糾纏的話,反而會顯得寧辰小氣了。


    所以什麽都不說是現在最明智的選擇。


    至於這一局誰輸誰贏。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誰都明白,這一局秦家是敗了。


    見寧辰不接茬,果然秦家大儒的臉色有些微變。


    “諸位還請入座,文會馬上開始。”秦朗這個時候,非常好的充當了一個過度。


    以免讓秦大儒繼續難堪。


    寧辰直接找了一個靠窗臨河的好位置坐下。


    白夭夭則是坐在了寧辰的對麵。


    所謂文會,說好聽了是以文會友互相交流學問,說直白一點就是比一下學習成績。


    而文會的方式也非常簡單,大家隨意發言,可以是詩詞歌賦亦可以是國策輪對。


    並沒有什麽具體的體裁限製。


    不過一般而言,都是詩詞歌賦居多。


    當然也有主題文華,這個就看大家的意思了。


    文會雖然沒有實質性的獎勵,但是卻也有無形福利。


    文會當中才氣最佳,文華最強的文章,聽雨軒會負責幫忙自費出版。


    到時候賣書所產生的收益,聽雨軒分文不取,全部轉交給作者。


    如果要是詩詞歌賦的話,聽雨軒同樣會整理好,交由聽雨軒最好的伶人傳唱,以揚作者的文名。


    這樣的無形的獎勵,對於文士來說,比金銀可是更加的吸引人。


    誰不希望自己的文章,被萬人


    可是印刷出版和發行,所需要的費用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沒有一點身家,你還真幹不了這個事情。


    至於詩詞文章,那就更加不用說了。


    傳唱越廣,那自然文名越盛。


    文名廣盛,就意味著他們以後行走江湖的時候,會容易很多。同時也容易得到很多資源。


    而這個推廣,那也是需要一定影響力才行的。


    這兩樣,前朝的這些勳貴都有辦法解決。


    前朝這些勳貴,自有自己的書行。


    前朝這些勳貴,手上其它的產業,早就被武朝給收歸了。


    同時對於他們想要踏足的產業,武朝也有一係列的限製。


    但是書行這事,武朝並不限製。


    主要還是擔心落人話柄。


    所以武朝現在最大的連鎖書行,就秦家的產業。


    至於詩詞歌賦的傳唱,秦家自有絕色清倌人幫忙。


    這兩樣滿足了文士的需求,但是對秦家來說,卻是賠錢的生意。


    不過秦家本就沒指望這兩樣能賺錢,拉攏人心比錢重要的多了。


    就在眾人準備開始文會的時候,又有人姍姍來遲。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修長,穿著儒衫,並不張揚自有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派。


    進來的女子,頭上帶著鬥笠,鬥笠之下有紗巾環繞,將女子的容顏遮掩。


    雖然遮住了樣貌,但是僅僅通過身段,就可以看出,這是一位美人。


    隻是自己對麵就坐著白夭夭,寧辰對這個後進來的女人完全無感。


    因為寧辰真的完全不相信,這個進來的女子,在外貌上能夠超過白夭夭。


    進來的男子走到秦大儒的麵前,恭敬的行禮道:“見過叔父。”


    秦大儒微微額首,示意他自己去坐。


    後進來的男子,見秦大儒的臉色不佳,並沒有多詢問什麽。


    隻是在他安頓好與自己同來的女子之後,這才揮手招來了秦朗詢問情況。


    秦朗不敢隱瞞,將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全部講了一遍。


    聽完了秦朗的講述,這個後來的男子,也望向了寧辰所在的方向。


    隻是他掩飾的很好,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怒色。


    但是臉上的傲氣,卻是非常明顯。


    後進來的這一男一女,寧辰都不認識,不過寧辰也懶得搭理對方。


    這種世家子弟,就算有點文化,寧辰也不覺得會有什麽根本上的變化。


    寧辰雖然不認識,但是卻自有鄒陽安排的人傳音,給寧辰解惑。


    “寧大人,坐在最上首的是秦淄正,在秦家家主這一輩,排行三,是一位四品大儒。”


    “後來進來的男子名秦隴,是秦家下一輩中,最出色的子弟。現在已經是五品儒生。在詩詞之道上,非常有建樹。”


    “與秦隴一同進來的女子,暫時還不清楚他的身份。”


    “有勞了。”寧辰聽完情報之後,也回了一句。


    秦隴到來之後,這文會算是正式開始了。


    文會開始之前,秦隴先開口道:“諸位,今日秦謀之所以來遲,是因為去請了一位貴客。葉仙子,葉靈。”


    秦隴說完了葉靈的名字之後,底下的文士都發出了一聲聲的驚歎。


    隻有寧辰一臉蒙圈。


    好在解釋,即使的送達了。


    “寧大人,葉靈明麵上是齋南院的院長,不過實際上是雲螭一族在慶周府的代表。”


    “雲螭一族,據說當年曾經輔左秦家崛起。後來周朝沒落,雲螭一族,也退回到了萬妖國。”


    “不過他們與周朝這些遺貴一直保持聯係,一直都妄圖重現雲螭一族的輝煌”


    “至於齋南院,明麵上是培養伶人和清倌人的地方,實際上則是收集情報的地方。”


    “雲螭一族?”


    寧辰聽了匯報上來的情報,也輕聲滴咕了一句。


    “什麽雲螭,水蛇罷了。”白夭夭聽了寧辰滴咕的話說了一句。


    白夭夭能看穿葉靈的本體,寧辰一點都不奇怪。


    其實寧辰也不相信,葉靈他們的本體會是龍。


    畢竟雲玄子都說了,最後一顆龍蛋一直都在道門手上。


    所以葉靈它們所謂的雲螭,大概率是自己太高自己身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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