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聽了王韶之言,笑了笑。


    他對王韶道:“子純,你想不想聽個笑話?”


    王韶點點頭。


    章越道:“一名獵戶對一隻被追得走投無路的狼問,你最後還有什麽想說的?”


    “狼對獵戶道,你能不能放了我?”


    “獵戶笑了,對狼道,看看你一開口就跑題。”


    王韶聞言色變。


    王韶嘴角動了一下,他用卑微的語氣道:“大帥,若真想將王某趕盡殺絕便不會來到此處。”


    “下官聽說如今遼國那邊不安寧,我還有用武之地,還請大帥能不計前嫌,王某什麽都可以幹。”


    王韶見章越搖了搖頭,有些動氣問道:“那大帥今日來見我到底何意?”


    章越對王韶道:“子純,沒想你仍是忍不住氣,也沒想到你念著這些,我今日來見你是要保薦你的功勞,但不是將你起複,而是安度晚年。”


    王韶聞言神色一僵。


    章越對王韶道:“你我相交一場,沒有你當初的平戎策,我今日亦不能建此大功。我可以向天子為你求個爵位,衣食無憂地度過餘生。”


    “不過這爵位不是白給,你從此以後不許出來做官。”


    王韶作色。


    “至於令郎處道,他是我的門生,我會用盡全力栽培於他,讓他日後功名不在於你今日之下,你看如何?”


    王厚如今已是禮賓副使,熙河路兵馬都監,這一次平了洮州,湟州又要受賞,章越說王厚的功名日後不在王韶之下,此話並不誇張的。


    而且章越這話可以從正反兩個方麵來聽,就看王韶答應不答應了。


    王韶聽了章越言語,垂下頭細思半晌,最後抱拳道:“好!韶謝過大帥恩德,犬子以後就拜托大帥了!”


    章越道:“我不過有功必賞罷了,不必謝。”


    王韶歎氣道:“大帥仁德,其實不用大帥說,我也明白。這些日子,我已想得清楚。”


    “我的性子其實不適合做官,其實閑居亦未必不好,他日若登高位,說不準既害了別人,亦害了自己。”


    章越點點頭道:“子純,你能想明白就好了。你我相交多年,也曾一起並肩作戰過,你落得這個田地,我也不願看到。”


    說完章越起身上馬,王韶立在一旁目送章越遠去,他突然想起了當初落魄京師時,被幾個潑皮為難的日子。


    那時候自己雖是落魄,但胸中卻自信憑自己的才學早晚有出人頭地的一日。


    但今日雖是不再因衣食發愁,可是他知道以後再想領兵率師,成就一番功業已不可能了。


    王韶想到當初他第一次出發往西北時的躊躇滿誌,他的妻子以及幾個孩子倚立門外目送他遠去的樣子。


    這一切的一切再也不能如從前了,真是悔不如當初啊。


    王韶想到使勁全身氣力,發瘋了一般掄起兩個拳頭對著夯土城牆砸去。


    一直砸到雙拳是血,王韶猶自不知,經左右勸住,他方止了仰天長嘯一聲止住了。……


    金殿之上。


    官家眉頭緊鎖,這麵西北戰事方平,契丹則出動大軍壓境索要土地。


    如今他正與兩位宰相商量新命。


    現在韓絳,陳升之都還在從大名府至汴京的路上,呂惠卿代表中書,吳充代表樞密院與天子商議。


    樞密使吳充則道:“之前罷李師中瀛州之任,讓樞密院草擬替補人選,臣草擬了二人一人是韓縝,還有一人則是章惇。”


    官家道:“章惇此人但隻能作官府文牘而已。”


    呂惠卿道:“陛下,臣聽得王安石曾說過,章惇為吏則平平,但卻是有機略,不遜色於王韶。”


    官家搖頭道:“讓韓縝出任如何?”


    吳充道:“韓縝為帥雖好,但臣以為不如章惇,章惇有平南江之才,正好可以試用。”


    呂惠卿則道:“韓縝為官暴酷,不可為一路之帥,而章惇雖勝過之,但契丹非南江山蠻可比,令其知瀛州兼高陽關路經略安撫使,恐是無法抵擋契丹的大軍!”


    之前王安石為相時,整天打包票說契丹不會侵攻,意思是目前隻能賭契丹不會打,但萬一打了一點辦法也沒有。


    聽此官家心底很緊張問道:“既是韓縝,章惇都非人選,那麽朝中還有何人可敵契丹?”


    呂惠卿道:“陛下,契丹勢強,國內有百萬控弦之士,瀛州之地當於要衝,這高陽關路經略安撫使必選能征慣戰之臣不可,以臣想來如今朝內朝外,能稱職者非熙河路經略安撫使章越不可。”


    官家聽了呂惠卿的話點點頭,這韓縝,章惇在他心底都非合適人選,唯獨章越堪稱籌邊之臣,是信得過的。


    可是他如今正要召章越回京大用。


    而呂惠卿一眼看破了天子畏契丹的心思,於是接著道:“陛下,章越確實是將兵之臣,臣上一次聽接待契丹的伴使說,遼主如今亦知章越之名,並托使臣打聽他的消息。”


    “臣想以章越如今的名望,若是放在瀛州,必可威震契丹。遼主也知道我們早有了準備,同時也知本朝從西北已是徹底騰出手來,不敢再索要三州之地,臣覺得此可一勞永逸。”


    呂惠卿說完後,天子已是有幾分被說動的神色了。


    一旁的吳充看得呂惠卿此舉,不由心底大罵,好個呂惠卿,如此忌憚自家女婿回朝,非要逼得他在外不可。


    他便是不想章越回朝危及他的權位。


    吳充當即道:“陛下,臣以為此說太過荒謬,契丹並未南侵,何以用重臣禦之。呂相公說南江不如契丹,可臣以為若真是試當契丹而後用,那麽韓信又何以崛起抵項羽?”


    呂惠卿道:“臣以為章惇不如章越……”


    吳充在殿上與呂惠卿爭了一頓,天子最後保持初議,沒有調章越往瀛州。


    呂惠卿走出殿外回到中書省,呂溫卿上前迎了兄長。


    呂惠卿對呂溫卿道:“今日若非吳衝卿在殿上作梗,章度之早被我調去瀛洲!”


    呂溫卿道:“這也沒辦法的事,是了升卿來信了,兄長先吃口茶再說。”


    呂惠卿一麵吃茶,一麵看著呂升卿從西北發回的書信心想,果真不出我所料。


    呂惠卿對呂溫卿道:“你再想想,還有什麽辦法,讓章越無法回朝!”


    ps:聽從衣食父母們的意見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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