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算蠢到連這種話都聽不出來!


    朱瞻基看到解縉嚇得臉色發白,心裏有些無語。


    該說不說的,這貨的情商還是讓他漲了許多見識。


    朱瞻基看著解縉有些失神,笑了下突然問道:“想活嗎?”


    “想活嗎?”


    解縉聞言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朱瞻基,臉上露出一些嘲諷,然後好像突然看開了一樣,繼續抓起桌子上的韭黃炒蛋,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若是覺得臣可憐,便再帶一些酒菜來,臣便不勝感激!”


    朱瞻基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解縉,說實話這貨腦子雖然一根筋,但是有時候也偏偏是這種人心胸最是開闊。


    不說別的,朱瞻基覺得如果朱棣要殺他,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而且他也看得出來,解縉這灑脫並不是裝的。


    朱瞻基看著解縉吃著菜,把玩了一下手裏的空酒杯,笑道:


    “皇上去北伐了,現在是我監國,前些天紀綱謀反,我把紀綱殺了,從他的院子裏抄出了六千萬兩白銀,於是北伐的軍費也從原本的一千萬兩白銀,變成了三千萬兩,目前看來,這次北伐明年入冬前,皇上是不可能回來的了,皇上不在應天,這應天便是由我做主,我不殺你,便沒人能殺你!”


    “紀綱死了?”


    解縉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朱瞻基,隨後又是一臉恍然大悟道:“難怪前些天,這裏的人都換上了一些新麵孔,太孫,臣也不說其他了,你得和他們說說才是,這要打就打,怎麽可以平白的餓人肚子?”


    解縉說著一臉氣憤的吐槽完,然後又滿是鬱悶的道:“臣不就聲音大了點嗎?吵到他們睡覺了,他們打我我也認了,但是天天讓我餓肚子這事兒,大明難不成還缺了我這一口吃食不成?”


    看著解縉吐槽了半天,愣是一句話也沒扯到重點上來。


    朱瞻基差點被氣笑,道:“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沒有餓夠,成,你就繼續餓著吧,皇上北伐結束前,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會保證你死不了,但是皇上北伐結束後,你就自求多福吧!”


    說罷,朱瞻基就作勢起身。


    這貨他算是看出來了,就是欠的。


    欠收拾!


    果然,下一刻,解縉看到朱瞻基起身要走了,這才有點急了,連忙跟著站起身,也顧不得身上髒兮兮的囚服,三兩步竄到朱瞻基的麵前,擋住了朱瞻基的去路。


    然後匆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形象,就是恭敬的躬身一拜道:


    “請殿下救我!”


    “救你?”


    朱瞻基翻了個白眼,道:“不寧願挨打,也不餓肚子了?”


    朱瞻基本以為他還會不好意思一下。


    然而讓朱瞻基有些大開眼界的是,別看這貨濃眉大眼的,但是臉皮卻是奇厚,聞言再次一拜就一臉正經道:


    “回太孫殿下,臣飯還是要吃的,但是如果能夠不死,臣也是歡喜的,正所謂魚與熊掌如果可兼得,自然還是要兼得的!”


    好家夥!


    還魚與熊掌兼得,孟老夫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後輩中把自己的話改成這樣子,棺材板怕是都壓不住了吧?


    朱瞻基看了一眼解縉,心裏雖然吐槽,但是這樣子的解縉,反倒是讓他多了幾分認同感。


    畢竟他要的可不是一個規規矩矩的讀書人。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朱瞻基看看解縉,解縉見此也乖乖坐了回去。


    朱瞻基這才道:“解先生的文采我是知道的,其實皇上對解學士也是十分欽佩的!”


    朱瞻基說著頓了一下,看到解縉臉上有些得色,就話語一轉道:“不過嘛,你也是知道的,自古以來有才華,卻早早離開人世的也不是一個兩個,漢武帝之霍去病,漢文帝之賈誼,唐高宗之王勃,唐羨宗之李賀等等。”


    朱瞻基說了四個人名,顯然被譽為五百年來讀書最多的人,解縉對於這些人都是知道的。


    不過正因為知道,所以朱瞻基說一個,他就臉色白一分,朱瞻基看他這樣子,就笑道:


    “當然其實解先生相比他們其實還是幸運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解先生今年應該四十有五了吧?如此的話,說起來活的也夠久了!”


    解縉:“……”


    解縉看了一眼一臉調侃的朱瞻基,覺得如果不是眼前說這話的是當朝的皇太孫,他一定要讓這人知道他解學士也是練過的。


    什麽叫相比其他人自己是幸運的?


    還有什麽叫活得也夠久了?


    能活著誰會想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沒聽過嗎?


    他解縉是一根筋沒錯,但是一根筋也不意味著他想死啊?


    看到朱瞻基調侃自己,解縉就無奈的再次行了一禮道:“臣知罪,還請殿下指明出路!”


    朱瞻基看解縉服軟了,卻沒有立即放過他,而是繼續問道:“真知道錯了?”


    解縉點頭:“臣知罪!”


    朱瞻基臉上露出一些笑容,點點頭笑問道:“那你說說吧,你錯在哪裏了?”


    解縉:“………”


    解縉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愕然,險些沒跟上朱瞻基的節奏。


    他認錯隻是服軟,但是錯在哪裏,他哪裏知道他錯在哪裏?


    “臣……臣這……這個………”


    張了張嘴,一時間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得了!”


    朱瞻基看他這樣子,就沒指望這貨能說出個什麽來。


    他也隻是敲打一下這貨,不然總以為自己肚子裏有些墨水,就喜歡玩一些什麽恃才傲物的把戲。


    如果換一個沒有大一統的時代,或者百廢待興的時代,恃才傲物確實會吃香不錯。


    但是在一個強勢的皇帝麵前恃才傲物,分分鍾鍾就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現實的殘酷!


    很不巧的是,朱棣恰好就是一個很強勢的皇帝。


    方孝儒不寫繼位詔書,被朱棣誅了十族。


    朱瞻基可不想到時候自己這頭好不容易保下了這貨。


    這貨轉頭又跑到朱棣麵前去上一回眼藥,把自己再給玩完!


    所以人才可以用,但是該敲打的,朱瞻基覺得還是要敲打。


    至少要讓解縉知道害怕才行。


    打斷了解縉的話,朱瞻基也開始說起了正事,道:


    “現在皇上北伐,短時間內你絕對是安全的,不過這事兒,也不能萬全,所以你想活下去,就得證明出你的價值,不然哪怕你活過了這段時間,等到北伐結束,我從監國的位置上下來了,到時候皇上想殺你,結果還是一樣誰也攔不住。”


    解縉聞言,也點點頭,知道朱瞻基說得都是實話,但是很快又有些苦惱道:


    “太孫,臣倒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可現在臣身陷囹圄,即使想也沒辦法啊!”


    “我還沒說完呢,你急啥?”


    朱瞻基撇撇嘴道:“你現在想出去,短時間我也沒辦法,雖然現在詔獄是我做主,但是如果把你放了,估計明天皇上就會把詔獄的權利收回去!”


    解縉無語:“……”


    朱瞻基也沒吊他胃口,繼續道:“不過我這裏倒是有一件事情,哪怕你身在詔獄之中,也是可以辦的到的,就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去做?”


    解縉聞言立即臉上一喜,想也不想就道:“太孫請說!”


    朱瞻基見他這樣子,很是滿意,不怕這貨沒想法,就怕這貨想不開。


    隻要想活,那一切就好辦了。


    朱瞻基換了一個坐著的姿勢,笑道:“這件事說起來對你來說,也是一件足以名垂千古的好事,如果幹的好,即使你曾經修撰永樂大典的事情,在這件事情麵前,也可以說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解縉一聽這話,眼睛立馬就亮了。


    修撰永樂大典,可是他向來足以自傲的事情。


    畢竟永樂大典可是皇帝文治的象征,自己有幸參與,僅此一事,他就足以功成名就,被後世銘記。


    但是聽這位太孫的話,此事居然比起修撰永樂大典還要更加重要?


    由不得解縉不好奇,立馬就道:“太孫盡管吩咐,臣定當不負太孫重望!”


    朱瞻基見他這樣子,笑了下,這才道:“最近我和戶部達成了一些交易,過段日子,就會獲得大量錢財,這些錢財數量有些多,每年大概應該不下於兩三千萬兩銀子吧!”


    朱瞻基說了一個保守的數字,然後話語一轉,繼續道:


    “你也知道的,我是皇太孫,不出意外這個天下將來都會是我的,其實錢不錢的,我是沒什麽興趣的,錢再多對我來說,也不過隻是一個數字而已。”


    解縉:“………”


    這話聽的他想打人是怎麽費事?


    什麽叫對錢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你倒是把錢給我啊?


    解縉心裏吐槽,但是可能是剛剛被敲打過,臉上卻是依舊洗耳恭聽。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這麽多錢吧,我拿著也沒用,所以打算為大明的教育事業做一些貢獻,每年投入一兩千萬兩銀子,在大明各地開辦一些學院!”


    “每年投入一兩千萬銀子開學院?”


    朱瞻基話落,解縉眼睛猛的睜大,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朱瞻基:


    “太孫,你可知道一兩千萬兩銀子能幹多少事情嗎?”


    朱瞻基看他這樣子,道:“你是覺得我見識少,沒見過一兩千萬銀子?還是覺得在我眼裏一兩千萬銀子很多?”


    說完朱瞻基又露出一臉鄙視,看了他一眼道:“瞧瞧你這一臉沒見識的樣子,不就是一兩千萬銀子嗎?看把你驚訝的?格局小了不是?”


    “臣………”


    解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然而看著朱瞻基一臉鄙視的樣子,他很是識趣的閉上了嘴!


    他感覺自己在詔獄裏待的時間也不長,但是什麽時候一兩千萬兩的銀子,居然都變成格局小了?


    難不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呃,不對,應該是黃粱一夢?


    呃,也不對。


    他感覺自己堂堂大學士,突然連些典故都不會用了。


    自己在詔獄裏隻不過待了這麽些日子,外麵已經物是人非了?


    解縉有些懷疑人生!


    朱瞻基卻沒理會他,繼續道:“實話和你說吧,也就是現在的大明經濟跟不上,否則一年一兩千萬,我依然會覺得有點少,解縉,你既然要跟著我幹,就一定要記住一件事情!”


    解縉看朱瞻基一臉認真的樣子,也嚴肅了起來,恭敬道:“太孫請說,臣定當洗耳恭聽!”


    朱瞻基很滿意他這態度,感覺這貨也不是什麽無可救藥。


    他這才一臉嚴肅道:“你記住,大明以前怎麽樣我不管,我死後,以後怎麽樣,我也不管,但是我爹給我說了一句話,在那個位置上一天,就要一天為天下的百姓負責,我沒有我爹那麽仁慈,但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會去全力去做,就像現在我說的開辦學院之事,隻要我在那個位子上一天,哪怕我再窮,但是大明也不會窮了一天的教育!”


    朱瞻基說得斬釘截鐵。


    解縉聞言,恍然一聲雷鳴在耳側炸響!


    腦海裏充斥著的都是朱瞻基最後一句話:


    “隻要我在那個位子上一天,哪怕我再窮,但是大明也不會窮了一天的教育!”


    解縉怔怔的看著朱瞻基,這一刻他突然好像看到了一位比之朱棣更加輝煌的帝王。


    他怔了一下,然後突然起身,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囚服,又將額頭前散亂的頭發捋到耳後。


    然後恭恭敬敬的麵相朱瞻基,沉聲道:


    “臣,解縉,願為太孫殿下之宏願效死,臣,解縉一日尚在人世,便願意一日為大明教育之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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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解縉一鞠到地!


    朱瞻基見此也沒阻止他,等到他行完禮,就笑道:“好了,既然你同意,那麽我就說說你的事情吧!”


    然而解縉聞言,卻是苦笑一聲道:“臣現在倒是想出去教書,但是太孫你也說了,臣現在可還沒法子出去啊!”


    “教書?”


    朱瞻基愣了下,看到解縉這表情,才明白這貨想表達的意思,有些無語道: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讓你去教書了?”


    朱瞻基感覺自己腦子有病,才會為了一個教書先生,跑進詔獄裏費勁口舌,說出這麽一大堆大道理。


    解縉也是愣了下,錯愕道:“難道不是?”


    按他想法,朱瞻基應該是想利用他的名聲,去建立學院,如此才好吸引人進學!


    但是現在看朱瞻基的樣子,好像明顯不是他想的那般。


    一時間解縉整個人都有些搞不懂了。


    朱瞻基沒管他的想法,搖搖頭就道:“以你的才華隻去當個教書先生,太過浪費,我是這樣想的,你既然被譽為五百年來讀書最多的人,同時也編撰過永樂大典,想必古今書籍,所涉獵的也是極多!”


    提到自己的專業,解縉下意識的想顯擺一下,但是一想到自己剛剛被敲打的過程,立即就老實的點點頭,繼續洗耳恭聽。


    朱瞻基見他沒再作妖,很是滿意,就繼續道:“既然我打算開辦學院,自然必須要有施教的書籍,所以我打算讓你在詔獄這段時間裏,就主要負責編寫教材之事。”


    “編寫教材?”


    解縉微微一楞!


    朱瞻基點點頭,繼續道:“沒錯,就是編寫教材,不過我要的教材,可不是什麽之乎者也,也不是什麽四書五經八股文,我需要你根據編撰永樂大典的經驗,將所有知識分門別類,天文,地誌,經濟,民生,文學,工匠,醫典,農藝等等,分門別類,按照由簡入難的順序,編寫成書!”


    “這………”


    解縉聞言,楞楞的看向朱瞻基,一臉駭然:


    “太孫此舉………此舉………”


    他張了張嘴,有些說不出話來。


    什麽叫不要四書五經,不要八股文?


    這話要是傳出去了,怕是明天大明就要大地震了吧?


    朱瞻基卻不用他說出口,也知道他想說什麽,就笑道:“怕了?”


    反問了一句,朱瞻基不等他答話,隨即又話語一轉道:“怕什麽?怕那些你的同道?還是怕國子監的那一家子?”


    “臣………”


    解縉張了張嘴,感覺口幹舌燥,他突然有些後悔答應了朱瞻基了!


    隻不過朱瞻基可沒給他機會反悔,上了他的賊船,想下去那是不可能的,要麽一條路走到黑,要麽就早些給自己準備一副棺材!


    不過他也沒去再嚇唬解縉,語氣稍稍放緩了一些,就安慰道:“放心吧,不會讓你去和別人幹仗,你就隻管寫書就成!”


    頓了一下,朱瞻基臉上又露出一絲危險的表情道:“再說了,我這可是拿著我自己的錢辦的學校,教什麽書,自然也是我自己做主,如果有人敢不安分,伸手我剁手,伸嘴我剁嘴,如果這不夠,那就別怪我掀桌子!”


    解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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