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麽事兒。”高醫生很憤怒的說道。


    “唉。”周從文也歎了口氣,卻無能為力。


    類似的情況周從文見過很多,結局並不都是壞的。


    尤其是有些患者自動出院後運氣比較好,“莫名其妙”就痊愈了,隻是概率非常低而已。


    但大多數的患者都是症狀暫時緩解,患者家屬認為是醫院胡亂治療。要是事情再大,被一些無良媒體知道,那就更要被宣傳的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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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2011年鵬城的那個先天性巨結腸的孩子,患兒出生後有問題,鵬城兒童醫院連續做檢查,診斷明確,建議患兒手術治療。


    周從文還記得當時的報紙、門戶網站報導的都是患兒的父親有一定醫療常識,拒絕手術,自動出院,抱著孩子去羊城。


    然後用了8毛錢的灌腸劑就解決了問題。


    當時數不清的媒體、論壇充當標題黨,把十幾萬和八毛錢這兩個數字並列擺出,無聲的引導讀者。


    一時間民怨沸騰,醫療界被吊在火架上烤。


    可事實上呢?孩子的確是便了一次,但毛病還在,鵬城兒童醫院沒有診斷失誤。


    問題依舊,不解決不行,患兒家長最後隻能選擇在羊城給孩子做手術。


    錢還是十幾萬,但沒有人關心孩子到底是死是活,幾乎所有人都采納自己最願意聽到的信息。


    而且不管是媒體還是門戶網站根本沒有追蹤這件事,能吸引眼球、吸引流量,掙到錢就可以,其他與流量無關的事情沒人在意。


    誰管那個孩子最後是死是活?


    誰管鵬城婦兒醫院的醫生是不是被冤枉?


    所以醫生建議花費十幾萬做手術,結果被八毛錢的藥治好的事兒一直流傳下去,知道若幹年後還有人隻知道十幾萬和八毛錢這件事。


    這是大環境、這是人性,周從文也沒辦法。


    他隻能治病,治不了命。


    歎了一口氣,周從文和薑主任沉著臉去放射科。


    高醫生唉聲歎氣,之前知道自己愛人死裏逃生的喜悅蕩然無存。


    “基層的工作真難做。”薑主任也歎了口氣。


    他原本以為自己上去可以說服患者家屬,沒想到也碰了一鼻子灰。


    “嗯,醫從性肯定是越高等的醫院越好,我們這兒上下受氣,比較難做。”周從文淡淡說道。


    來到放射科,高醫生把送患者來的小醫生攆回去辦理出院手續,他特意叮囑自動出院告知書上要怎麽寫,不厭其煩。


    周從文沒有理會這件事,而是準備手術。


    “蜘蛛”一樣的患者茫然的躺在手術台上,他肚子上蓋著一塊輔料,正在東看西看。


    “想什麽呢?”周從文走進透視室問道。


    “老支書呢?”患者有些遲疑,但猶豫了幾秒鍾,最後還是問道。


    “在外麵,你找老支書有什麽事兒?”周從文一邊準備叔叔用的耗材一邊和患者閑聊,避免患者害怕、焦躁等負麵情緒爆棚,甚至出現連滾帶爬“逃”的一幕。


    “我沒錢……你們還找省城的醫生來做手術,是不是要切沃的髒器?有人急著用?”患者小聲問道。


    “……”周從文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到患者臉上。


    “我聽人說了,有黑醫生切個闌尾炎都把腎給摘一個。”患者越說越害怕,看他的樣子要從透視機器上爬下去逃走。


    “你別動啊,這可挺高,再摔到。”周從文連忙按住患者,“想什麽呢,高醫生給你治了多少年,你還信不過他麽。”


    “我……我還是怕。”患者聽到高醫生三個字後,情緒略微平穩,但卻依舊害怕。


    “沈浪!”周從文見沈浪站在一邊正比比劃劃和王雪騰說的眉飛色舞,“去把老支書叫進來。”


    “嗯!”沈浪戀戀不舍的轉身跑走。


    周從文看了一眼,王雪騰明顯是處於職業性的禮貌,而沈浪卻好像當了真。


    這貨色迷心竅了麽?周從文有些無語。


    很快,老支書大步走進來。


    “老支書……”


    “啪~”老支書一巴掌抽在患者肩膀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特麽出息了,自己心裏沒點逼數是不是。”


    “……”周從文笑了。這種簡單粗暴的作風,應該很管用。


    “我……”


    “你都什麽樣了,咱退一萬步講,切下來的下水連狗都不吃,你還想著給人用?成天五迷三道的,你特麽再嗶嗶一句,把省城的專家給氣走了,我把你拉回去等死!”


    患者立馬閉嘴,老實乖巧的很。


    看樣子老支書在他心裏威信頗高,加上老支書直言不諱,幾句話說的明明白白,患者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應該是自己想的太多。


    “老支書,您別走。”周從文客客氣氣的說道,站在操作間裏幫忙看一眼。


    “沒事,我信得過你們。就這小王八犢子,好不容易趕上天上掉餡餅,他特麽還想著扔掉。這人呐,都特麽是命。要不是他家裏沒人,我才懶得管這破事。”


    “您站在外麵,患者也放心,我們手術好做。”周從文淡淡說道。


    老支書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伸手又抽在患者的胳膊上,罵道,“老老實實的,大夫說什麽你聽什麽,我就在一邊看著你個癟犢子。”


    “嗯嗯。”患者連連點頭。


    術前準備完畢,薑主任問道,“小周醫生,選股靜脈還是鎖骨下靜脈?”


    “看情況,看習慣。”周從文道,“我一般喜歡選股靜脈。”


    “你來,我給你當助手。”


    “你來吧。”周從文笑了笑,“有什麽操作不當的地方我會說,然後你酌情改一下。”


    薑主任一怔,自己的意思是看看周從文治療布加綜合征的手術怎麽做,好學習一下。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麽。


    但周從文的話卻像是自己的導師說的,這是一台指導手術。


    自己認為周從文的水平已經可以和自己比肩、甚至高一些,薑主任覺得這已經是自己謙虛謹慎,是一種美德。


    但卻萬萬沒想到周從文竟然……認為自己真的隻有學生水平。


    這就像自己把他當兄弟,他卻惦記自家黃花閨女一樣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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