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響起來。


    周從文表情平淡,沒有年輕人驟然遇到這種盛大場麵的驚訝與興奮,一切致敬對他來講似乎都平平淡淡,擊不起一絲興奮。


    他走到黃老身前,深深鞠躬。


    “老板,做完了。”周從文淡淡說道。


    “最後的術式,是你自己琢磨的?”黃老有些緊張的問道。


    周從文咧嘴一笑。


    是您教給我的,周從文在心裏回答了黃老的問題。


    上一世,黃老傳授給周從文移位肺葉切除術,沒想到會提前在今天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中。


    “我谘詢鄧主任,是鄧主任講給我聽的。”周從文笑著回答道。


    鄧明有些緊張,雙手下意識的捧在身前,仿佛捧著保溫杯似的。


    老板的目光投來,鄧明點了點頭。


    “術前小周說右上肺葉的雙袖切張力一般比較大,問我有沒有好的方式解決。”


    黃老點了點頭,看他的表情有些輕鬆,但也有些失望。


    “老板,您這是?”周從文問道。


    “要是你沒問鄧明,那該有多好。”黃老長長籲了口氣。


    他的聲音在全場掌聲雷動中顯得那麽的低微,但卻又是那麽的清晰。


    “我不會有那麽高的天賦的。”周從文明白自家老板的心思,笑嗬嗬的湊到黃老身邊,“老板,醫學是循證科學,我聽一遍就知道怎麽回事已經很厲害了,創建這種事兒您怎麽能覺得我會獨立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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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黃老看周從文腰杆筆直,滿意的點了點頭,雙手背在伸手,弓著身子回到第一排坐下。


    周從文沒有隨著老板一起走,而是站在會議室的主席台上,雙手向下壓了壓。


    看到周從文的動作,掌聲沒有停歇,反而愈發猛烈。


    宛如山崩地裂。


    周從文麵帶微笑,深深鞠躬。


    如是三次,掌聲才緩緩停歇。


    “老板,您來。”周從文道。


    黃老坐的穩如泰山,輕輕揮了揮手,“你做的手術,你來說。”


    “那我簡單說一句。”周從文微笑說道,“主要還是手術的總結。”


    “今天的手術,證明了一件事——開胸能做的手術,胸腔鏡都能做!”


    周從文說完,鞠躬。


    “而且,胸腔鏡能做的更好。”


    周從文補充了一句,隨後下台。


    全場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胸外科的手術胸腔鏡都能做,而且做的更好。


    這句話擲地有聲,硬邦邦的,像是鋼筋混凝土一樣砸在所有人的頭頂,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砸的所有人心頭砰砰作響。


    要是一天前有人說這話,在場至少一半人會直接掀桌子走人。


    什麽狗屁學會,一點都不正規,這種騙人的話竟然在全國學會上說出來,還有沒有點嚴謹性、科學性了。


    但是!


    三台手術擺在麵前,早已經說明了一切。


    剛剛做為示範手術的三台手術難度之高,令人發指。


    這麽多年的全國年會捋下來,數今年的年會示範手術最是精彩,沒有之一。


    和今兒的手術相比,其他的示範手術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食管癌、袖切、雙袖切,周從文用胸腔鏡全都做下來了,手術耗時也短。


    不說別的,在場的全國醫生裏,能做下來這三種術式手術的人屈指可數。


    袖切就已經是天花板級別的手術,更何況還有傳說中的雙袖切,還是右側的雙袖切,最後竟然動用了一個新術式解決問題。


    眾人麵對周從文的話,啞口無言。


    從前自己說過對胸腔鏡不認可的話,此時都反過來砸在臉上,生疼。


    隻能做肺大皰?


    隻能做肺楔切?


    一台大手術要十個小時?


    周從文的三台手術無聲的告訴所有人,不存在,這都不存在!


    肖凱看著走下主席台的周從文,心中百感交集。


    沒想到小半年前和自己在一個屋子裏住的年輕人竟然這麽厲害,竟然如此囂張。


    沈浪看著周從文的身影,有些羨慕。


    鄧明雙手握在身前,摩挲著並不存在的保溫杯,嘴角露出一絲笑。


    張友作為東道主,他從頭到尾沒有出現在人前,而是縮在一個角落裏冷眼看著這一切。


    周從文的兩句話像是巴掌一樣,扇在張友的臉上,連他一嘴大板牙都被扇的漫天飛舞。


    張友早已經麻木,怔怔的看著周從文,耳邊隱約響起在周從文老家的時候他說過的那些話。


    難道這都是真的?


    張友已經懵了,自從周從文用不到2個小時的時間完成食管癌根治術後,他就已經懵了,沒想到一台食管癌周從文竟然這麽快就做完。


    可是在那之後,張友又接二連三的被打擊到。


    現在回頭看,當時自己“自作聰明”把陳厚坤踢去無人理睬的胸腔鏡組,反而弄巧成拙。


    因為那之後張友生怕陳厚坤是屬小強的,怎麽都按不死,他還往上麵澆築了混凝土——由院裏官方下文件確定陳厚坤隻能做胸腔鏡手術。


    真特麽的!


    要是周從文說的都是真的,那以後……


    院裏的文件朝令夕改的很多,但都不涉及原則性問題,有些則是院裏麵對不可抗力不得已做出的選擇。


    如果胸腔鏡什麽都能做,而且比開胸做的更好,當時往陳厚坤身上澆灌的鋼筋混凝土其實是澆在自己身上。


    張友越想越是煩躁,呼吸困難,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自己的喉嚨。


    扼住命運的咽喉?不存在的,張友知道那隻大手其實就是命運,自己已經被死死的扼住,呼吸不得。


    以後怎麽辦?


    院士工作站成立,周從文有黃老背書,自己這個主任手裏的手術瞬間就要減半。


    隨著時間推移,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的,張友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之前他可以不在意,因為張友堅定認為胸腔鏡隻是花架子,隻能做肺大皰和楔切這類小手術。


    現在……


    張友漸漸迷茫。


    “老板,您去致閉幕詞吧。”周從文來到黃老麵前,微微一笑,“大家都餓了,您不說話不敢吃飯。”


    黃老哈哈一笑,起身要走向主席台。


    周從文虛虛攙扶黃老,鄧明微微一怔,他太了解自家老板了,這種動作可以說是禮貌,但自己老板從來都會直接拒絕。


    可是這次老板沒有拒絕。


    周從文虛虛攙扶黃老,緩緩走上主席台。


    兩人的身影隱約重疊,鄧明看的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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