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菲知道張友是在敲打自己。


    雖然循環是心外科的上遊科室,但滕菲已經開始“搶”心外科的手術,張友一直對此頗有微詞。


    這回被抓個正著……


    周從文心裏一樂。


    醫大二院還沒習慣要給循環科擦屁股、心外的醫生甚至要很主動的、可憐巴巴的等在介入導管室外,隨時隨地準備手術。


    張友的態度在周從文看來有些莫名其妙。


    “沒事,滕主任。”周從文一邊用可吸收線縫合微不可見的創口,一邊安慰道,“剛剛開始做介入手術,難免會有失誤。這種都是可彌補的,不是什麽大問題。有經驗了,以後不要再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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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淦!


    張友的手一哆嗦,心裏有個聲音回蕩。


    “國內外文獻已報道的主動脈竇部與右心房交通多見於主動脈竇部動脈瘤破潰進入右心房。


    主要是由於主動脈竇壁中層缺乏正常的彈力纖維和肌肉組織,在主動脈血流壓力的衝擊下,竇壁變薄並向外極度擴張所致。”


    周從文淡淡的說道。


    “國內的介入手術水平比較參差,類似的事情不罕見。”周從文繼續解釋道,“做手術的時候輕柔操作,不能……”


    他縫完主動脈竇和右心耳之間的破潰口之後,開始探查冠脈。


    別人做手術都是開車,輕輕鬆鬆的,到了關鍵點後手術室裏一片沉寂,專心手術。過了關鍵點,再次歡聲笑語。


    可是周從文做手術卻一路嘮叨著做介入造影的很多失誤,尤其是滕菲滕主任做造影的時候導絲把主動脈竇捅破,進入右心耳為例,不斷展開、展開、再展開。


    應該怎麽操作,遇到難點的時候要怎麽處理,周從文信手拈來,根本不影響他做手術的節奏。


    滕菲開始還有些不高興。


    打人不打臉,周從文可倒好,薅著自己脖領子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抽的不亦樂乎。


    但硬著頭皮聽了一會,滕菲不知不覺的聽的入了神。


    外科手術滕菲看不懂,可是周從文說的話深入淺出,從心髒造影的失誤說起,仿佛他親眼看見了似的,把滕菲當時遇到的問題說的清清楚楚。


    而且周從文不光是說,還有各種解決方案。


    比如說滕菲當時用力的方式不對,要如何如何做才能避免失誤。


    類似的話張友聽不懂,可是滕菲有一些經驗、教訓,周從文的話都說到點子上。


    關鍵是!


    關鍵是!!


    做心外科手術的時候,局部解剖清晰明了,周從文簡簡單單的比劃一下,滕菲參照著心髒解剖結構……無數信息湧入腦海。


    為什麽黃老堅持認為心外科做介入手術是最好的?


    不是門戶之見,而是心外科對解剖結構熟悉,更好上手。


    可惜。


    如今滕菲有這種好機會,她聽的麵紅耳赤,仿佛青春著年少,有個小情郎貼在耳邊說情話一般。


    等周從文開始不停跳搭橋的時候,滕菲已經聽蒙了。


    她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手癢難耐,滕菲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做一台手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讀書根本沒用,聽周從文一番話,勝做二十台手術。


    因為心髒介入手術在國內算是一個嶄新的領域,根本沒有前車之鑒,一切都在黑暗之中摸索。


    滕菲從前的苦惱在於省城範圍之內可以交流的機會不多,哪怕有機會,大家也不會把自己做錯的地兒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所以她的心髒介入手術成長很緩慢,密愛安隻是一座小“山丘”,滕菲攀爬了好幾年都沒到頂。


    周從文的做手術的一席話,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為滕菲指明方向。


    凝固許久的境界似乎隱隱有鬆動,滕菲的心“咚咚咚”的跳著,宛如室上速。


    手術還在繼續,周從文戴著十倍鏡做了前降、回旋支的吻合。


    哪怕一直在說話,但他似乎根本不走心,這些經驗、教訓在他心裏流淌出來,根本不走腦子,像其他人做手術開車一樣輕鬆自如。


    手術做的穩得一逼,“高難度”的心髒不停跳搭橋在不到2個小時的時間裏完成。


    衝洗,探查有沒有活動性出血,周從文觀察吻合口至少20分鍾,這才關胸。


    因為患者術前用抗凝藥,所以凝血機製一直不是很好,這是手術最大的難點。


    張友看著手術波瀾不驚的結束,心裏徹底服氣。


    周從文一路嘮叨著張友自己不知道是什麽的話,但手術做的是真快,尤其是心髒不停跳搭橋的時候,他戴著十倍鏡一針一線的吻合,看起來毫無難度。


    沒有八爪魚固定跳動的心髒的前提下,周從文一如既往的穩,就像是幾個月前在江海市三院看他做手術一樣。


    而且張友有一個錯覺——周從文的手術做的更好了!在幾個月前讓自己瞠目結舌的基礎上,手術做的更上層樓!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張友無奈的看著周從文檢查吻合血管,哪怕沒有出血,他依舊沒有著急關胸,而是等待著。


    因為患者凝血機製有問題,周從文才會如此小心謹慎。


    張友覺得自己恨不起來。


    倒不是周從文的所作所為不值得自己恨,而是張友不敢。


    “我見過一位醫生做手術,做到這步後開心的像什麽似得。”周從文似乎也鬆了口氣,開始聊起閑天,“檢查完之後留引流條,關胸下台。但下去後引流條始終有鮮血引出來,張主任,要是你遇到這種情況準備怎麽辦?”


    張友一怔。


    周從文怎麽像博士生導師一樣,張嘴就開始“考”自己問題了呢?


    “我……”張友心裏糾結到了極點,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麵對生搶自己心外手術的周從文,張友淚流滿麵。


    “一般來講為了避免二進宮,在術中吻合後要仔細檢查有沒有再出血。吻合的針眼都有可能出現問題,極端情況下不能下台,需要在……”


    張友聽到周從文不厭其煩的“嗶嗶”聲,腦子一大。


    遇到這種情況隻能聽天由命,要不然還能怎麽樣?


    患者的狀態不允許在下麵等太長時間,要不然隨時隨地一個急性心梗爆發,人就沒了。可上台也有頗多禁忌症,就像是眼前的患者一樣。


    類似的手術,醫生水平是一方麵,但患者的命也是另外一方麵。


    張友還真就不信周從文有什麽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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