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黃老見檢查沒事，也不願意看化驗單和各種片子，放到一邊後悠悠說道。</p>
“天注定？不會吧老板，我以為你腦子裏想的都是人定勝天這類的話。”周從文笑道。</p>
“哪有那麽多人定勝天。”黃老道，“很多時候，可能真就是命。”</p>
周從文心中一動，“老板，您展開說說？”</p>
“比如說51年的時候，我在做手術，聽到腦袋上麵有飛機的叫喚聲。”</p>
對於老板的描述，周從文心裏並不認可。</p>
腦袋上，飛機的叫喚；耳朵邊，子彈嗖嗖嗖的響。</p>
周從文把自己帶入進去，覺得要是換了自己的話怕是得當場嚇尿。</p>
但老板那時候還在做手術。</p>
“聽到子彈的嗖嗖聲，我下意識的向前趴了一下，當時的想法是或許子彈穿過我的身體能減速，不會命中手術台上的傷員。”</p>
“老板，您真是這麽想的？該不會是一個戰術動作吧。”周從文笑道。</p>
黃老瞥了一眼周從文，籲了口氣，“但子彈就擦著我的胳膊飛過去，我沒事，可傷員就沒了。”</p>
“血花迸起來老高，濺到臉上，燙。”黃老一字一句的說道。</p>
周從文默然。</p>
“其實我也知道即便是做完手術，他也未必能活，但還有一線生機不是。”黃老歎了口氣，“最開始用的抗生素都特麽是那幫子奸商做假做出來的，根本沒用，過敏的特別多，而且很多都摻了葡萄糖，很快就過期，害死個人。”</p>
“一直到霍老爺子偷偷運來了抗生素？”周從文問道。</p>
“嗯。”黃老道，“還有一些其他的渠道，說起抗生素，現在回想起來，多少人好好的，要是有抗生素的話屁事沒有。可惜了，可惜了。”</p>
聽自家老板連說了兩句可惜，周從文問道，“我對這些事兒沒什麽了解，您接著說說？”</p>
“比如說我在農村的時候，有一個小姑娘有腳癬。”黃老回憶道，“我跟她說了很多遍別摳腳，她也知道。但有一天她家裏人忽然找到我，說她已經發燒了四天多，起不來床。我趕過去，抬起她腳底板，看見都綠了。”</p>
“丹毒？”周從文皺眉。</p>
“嗯。”黃老也沒繼續說下去，周從文很清楚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裏一旦出現丹毒，最後大概率是菌血症的下場。</p>
正因為知道，所以周從文和黃老兩人誰都沒繼續說下去。</p>
菌血症放現在都不好治，說得上是九死一生，就更別提在老板說的那個年代。</p>
</p>
“不過這件事兒我一直記得，前幾年……三年前，帝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請我去會診。”黃老把話題岔開，不說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兒。</p>
“有一個農村來的年輕人，身體潰爛，全身幾乎沒一塊好皮。”</p>
“他們皮膚科的主任也是倔強，更是好奇，再有可能覺得一個年輕人就這麽莫名其妙的‘爛’死太可憐，所以和院裏申請了經費。”</p>
“爛……”周從文沉吟，“是真菌麽。”</p>
“做病理和細菌培養，皮膚和創麵的回報都提示是真菌感染。”黃老說著，側頭看了一眼周從文，等待他的回答。</p>
周從文點了點頭，但隨即又疑惑了起來。</p>
帝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那可是響當當的大型公立醫院，現在已經開始叫三甲醫院了。</p>
如果是真菌感染，怎麽可能會鬧到要請老板會診的程度。</p>
“開始用了尹曲康唑治療，但是效果不好。他們的主任找病理科和檢驗科，刮皮屑在鏡下看，反複的看，怎麽看都是真菌。”</p>
“換藥試試呢。”周從文道。</p>
“嗯，隻能換藥試試。”黃老看了一眼周從文，“可是換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新藥特比奈芬以後，還是沒效果。”</p>
周從文皺眉，他真的被老板出的題目難住。</p>
一個全身潰爛的患者，怎麽檢查都是真菌感染，連特比奈芬都上了為什麽會沒用？</p>
“全身潰爛，再往下患者就開始出現脫水、感染。”黃老道，“不過在這時候終於培養出來致病菌。鏡下看，整個帝都的醫療圈都沒人認識，就找我去看一眼。”</p>
周從文笑道，“老板，這時候還得是您。”</p>
“我不我的沒什麽意義。”黃老悠悠說道，“有人說是皮膚表麵正常菌群繁殖出來的糠粃馬拉色菌，也有人說是引起足癬那種紅色毛癬菌的變異菌群。”</p>
“應該不會。”周從文搖頭，他在這方麵也是專家。</p>
要是整個帝都都沒有答桉，想來應該不會是這兩種很常見的細菌。</p>
“周從文，你猜是什麽。”黃老問道。</p>
周從文特別理解沉浪的心情。</p>
原來自己動不動就考一下沉浪的行為是和老板學的。</p>
“老板，我不知道。”周從文老老實實的說道。</p>
“鏡下看就是一個又一個的狗尿苔，這玩意還用看麽，肯定是毛黴。”</p>
“……”周從文一怔。</p>
“城市裏遇到這類病人太少了，得是我們這批當年下過農村的老家夥才認識。”黃老道，“換了便宜的兩性黴素B，立竿見影，一周左右的時間患者就見好。”</p>
“老板，厲害！”周從文豎起拇指。</p>
他不是在拍自家老板的馬屁，而是心裏麵真就這麽想的。</p>
在國內頂級的大型公立醫院救治了月餘不見好，還越來越重，眼看著就不行的患者，大家束手無策。老板去了之後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麽……</p>
這種牛逼之處，周從文也很服氣。</p>
但他直接屏蔽了自家老板對毛黴的描述——狗尿苔一樣的東西。</p>
一個是宏觀視野，一個是微觀視野，那能一樣麽。</p>
“它的來源是農村的一種習俗，受傷出血後摸一把牆泥直接把傷口湖死。”</p>
“異物導致的毛黴！”周從文道。</p>
“嗯，大約是這樣。我估計你沒見過幾例，以後記住鏡下看像是狗尿苔一樣的黴菌就知道是什麽了。”黃老道。</p>
周從文點了點頭，“老板，我見過受傷後撒煙灰、香灰的患者。這些粉末撒上去那叫一個難處置，清洗很多遍，麻煩透了。”</p>
“天注定？不會吧老板，我以為你腦子裏想的都是人定勝天這類的話。”周從文笑道。</p>
“哪有那麽多人定勝天。”黃老道，“很多時候，可能真就是命。”</p>
周從文心中一動，“老板，您展開說說？”</p>
“比如說51年的時候，我在做手術，聽到腦袋上麵有飛機的叫喚聲。”</p>
對於老板的描述，周從文心裏並不認可。</p>
腦袋上，飛機的叫喚；耳朵邊，子彈嗖嗖嗖的響。</p>
周從文把自己帶入進去，覺得要是換了自己的話怕是得當場嚇尿。</p>
但老板那時候還在做手術。</p>
“聽到子彈的嗖嗖聲，我下意識的向前趴了一下，當時的想法是或許子彈穿過我的身體能減速，不會命中手術台上的傷員。”</p>
“老板，您真是這麽想的？該不會是一個戰術動作吧。”周從文笑道。</p>
黃老瞥了一眼周從文，籲了口氣，“但子彈就擦著我的胳膊飛過去，我沒事，可傷員就沒了。”</p>
“血花迸起來老高，濺到臉上，燙。”黃老一字一句的說道。</p>
周從文默然。</p>
“其實我也知道即便是做完手術，他也未必能活，但還有一線生機不是。”黃老歎了口氣，“最開始用的抗生素都特麽是那幫子奸商做假做出來的，根本沒用，過敏的特別多，而且很多都摻了葡萄糖，很快就過期，害死個人。”</p>
“一直到霍老爺子偷偷運來了抗生素？”周從文問道。</p>
“嗯。”黃老道，“還有一些其他的渠道，說起抗生素，現在回想起來，多少人好好的，要是有抗生素的話屁事沒有。可惜了，可惜了。”</p>
聽自家老板連說了兩句可惜，周從文問道，“我對這些事兒沒什麽了解，您接著說說？”</p>
“比如說我在農村的時候，有一個小姑娘有腳癬。”黃老回憶道，“我跟她說了很多遍別摳腳，她也知道。但有一天她家裏人忽然找到我，說她已經發燒了四天多，起不來床。我趕過去，抬起她腳底板，看見都綠了。”</p>
“丹毒？”周從文皺眉。</p>
“嗯。”黃老也沒繼續說下去，周從文很清楚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裏一旦出現丹毒，最後大概率是菌血症的下場。</p>
正因為知道，所以周從文和黃老兩人誰都沒繼續說下去。</p>
菌血症放現在都不好治，說得上是九死一生，就更別提在老板說的那個年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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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件事兒我一直記得，前幾年……三年前，帝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請我去會診。”黃老把話題岔開，不說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兒。</p>
“有一個農村來的年輕人，身體潰爛，全身幾乎沒一塊好皮。”</p>
“他們皮膚科的主任也是倔強，更是好奇，再有可能覺得一個年輕人就這麽莫名其妙的‘爛’死太可憐，所以和院裏申請了經費。”</p>
“爛……”周從文沉吟，“是真菌麽。”</p>
“做病理和細菌培養，皮膚和創麵的回報都提示是真菌感染。”黃老說著，側頭看了一眼周從文，等待他的回答。</p>
周從文點了點頭，但隨即又疑惑了起來。</p>
帝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那可是響當當的大型公立醫院，現在已經開始叫三甲醫院了。</p>
如果是真菌感染，怎麽可能會鬧到要請老板會診的程度。</p>
“開始用了尹曲康唑治療，但是效果不好。他們的主任找病理科和檢驗科，刮皮屑在鏡下看，反複的看，怎麽看都是真菌。”</p>
“換藥試試呢。”周從文道。</p>
“嗯，隻能換藥試試。”黃老看了一眼周從文，“可是換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新藥特比奈芬以後，還是沒效果。”</p>
周從文皺眉，他真的被老板出的題目難住。</p>
一個全身潰爛的患者，怎麽檢查都是真菌感染，連特比奈芬都上了為什麽會沒用？</p>
“全身潰爛，再往下患者就開始出現脫水、感染。”黃老道，“不過在這時候終於培養出來致病菌。鏡下看，整個帝都的醫療圈都沒人認識，就找我去看一眼。”</p>
周從文笑道，“老板，這時候還得是您。”</p>
“我不我的沒什麽意義。”黃老悠悠說道，“有人說是皮膚表麵正常菌群繁殖出來的糠粃馬拉色菌，也有人說是引起足癬那種紅色毛癬菌的變異菌群。”</p>
“應該不會。”周從文搖頭，他在這方麵也是專家。</p>
要是整個帝都都沒有答桉，想來應該不會是這兩種很常見的細菌。</p>
“周從文，你猜是什麽。”黃老問道。</p>
周從文特別理解沉浪的心情。</p>
原來自己動不動就考一下沉浪的行為是和老板學的。</p>
“老板，我不知道。”周從文老老實實的說道。</p>
“鏡下看就是一個又一個的狗尿苔，這玩意還用看麽，肯定是毛黴。”</p>
“……”周從文一怔。</p>
“城市裏遇到這類病人太少了，得是我們這批當年下過農村的老家夥才認識。”黃老道，“換了便宜的兩性黴素B，立竿見影，一周左右的時間患者就見好。”</p>
“老板，厲害！”周從文豎起拇指。</p>
他不是在拍自家老板的馬屁，而是心裏麵真就這麽想的。</p>
在國內頂級的大型公立醫院救治了月餘不見好，還越來越重，眼看著就不行的患者，大家束手無策。老板去了之後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麽……</p>
這種牛逼之處，周從文也很服氣。</p>
但他直接屏蔽了自家老板對毛黴的描述——狗尿苔一樣的東西。</p>
一個是宏觀視野，一個是微觀視野，那能一樣麽。</p>
“它的來源是農村的一種習俗，受傷出血後摸一把牆泥直接把傷口湖死。”</p>
“異物導致的毛黴！”周從文道。</p>
“嗯，大約是這樣。我估計你沒見過幾例，以後記住鏡下看像是狗尿苔一樣的黴菌就知道是什麽了。”黃老道。</p>
周從文點了點頭，“老板，我見過受傷後撒煙灰、香灰的患者。這些粉末撒上去那叫一個難處置，清洗很多遍，麻煩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