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支輕箭從南岸後金大營升起,積蓄動能的樺木箭杆在空中如遊蛇扭動。


    在一片連綿不絕弓弦震動聲中,上萬支箭羽像一條條黑色小蛇,你追我趕著爬升至渾河半空。


    千萬條小蛇不斷匯集,很快在渾河河麵匯成一條巨大的黑色妖龍。


    巨龍龍尾停在南岸,龍身已經呼嘯著撲向北岸開原軍。


    妖龍尾部,從正藍旗、正黃旗、鑲黃旗、鑲白旗四旗抽調而來的一萬兩千名弓手,在岸邊列成密集的戰陣,用步弓朝北岸明軍拋射輕箭。


    上萬後金兵很快射出十多萬支輕箭,黑色妖龍遮天蔽日吞沒北岸天空,劉招孫率領的區區六千明軍瞬間被淹沒在密集的箭簇中。


    “哈哈哈!朕積聚二十年,隻為今日!區區劉招孫,螳臂當車,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後金弓手身後的城北甕城上,後金大汗的織金龍纛高高豎起,努爾哈赤坐在他兒子被炸死的位置,望向北岸箭雨覆蓋下屹立不倒的開原總兵令旗,嘴角浮出殘忍的笑意。


    由於沈陽城中所有的火炮都被大汗送到北岸攻打白杆兵盾陣,最後落到賊人劉招孫手中。


    再加上大軍火藥耗盡,眼下各旗能進行遠程打擊的武器,就隻剩下這些步弓。


    好在沈陽武庫中,弓箭都不缺乏,李如楨丁碧也給各旗支援了一些武器,再加上後金甲兵都會射箭,所以很快就湊夠了這一萬多人的弓手。


    旁邊站立的範文程連忙附和道:


    “我大金兵力雄厚,十萬甲兵投鞭斷流,劉招孫孤軍深入,就是來送死的!”


    努爾哈赤看他一眼,範文程嚇得連忙止住。


    甕城城頭,四處還殘留著那日火炮爆炸的痕跡。


    努爾哈赤抬頭望向北岸正在渡河的開原戰兵,目光忽然變得陰冷,咬牙啟齒道:


    “不足十萬,不過,也能碾死這群螻蟻!”


    範文程聽見身後傳來淒厲的慘叫聲,回頭看時,靠近甕城的南北大街上,到處都是逃命的百姓。


    三五成群的葉赫人正在挨個砸門,他們衝進遼民家中,懷抱銀子珠寶,拖出一個個衣衫不整的漢人女子。一群家丁在巷口堵住了幾個人,不由分說揮刀亂砍。


    範文程猜想,這些人應當就是丁碧口中的開原狼兵。


    城內景象看得他牙關發酸,他雖是包衣,卻不像丁碧這樣嗜殺成性,他扭頭過來,望向南岸。


    無數背插三角小旗的後金巴牙剌在岸邊疾馳,四大旗的全部甲兵鋪滿了岸邊空地,靜靜等待北岸敵軍過河。


    “蚍蜉撼樹!哈哈哈!”他大笑了兩聲,小心翼翼望了眼旁邊坐著的大金汗。


    ~~~~~~


    一陣蜂群掠過的嗡嗡聲忽然由遠及近,兩個衛兵立即舉起長牌護在劉招孫前麵。


    上萬支輕箭匯成的黑色妖龍咆哮著,以雷霆萬鈞之勢砸在北岸陣地上,仿佛要撕碎北岸一切活物。


    鋒利的箭簇砸在長牌上,水牛皮長牌發出沉悶的砰砰聲,如激昂的戰鼓。


    劉招孫望向黑色妖龍,輕蔑的笑了笑,轉身對傳令兵道:


    “建奴露頭了,發射神火飛鴉!滅掉這支妖龍!”


    藍色令旗從兩塊長牌掩護下高高升起。


    距離渾河北岸浮橋位置一裏之外的山坡上,忽然被一片巨大的白煙籠罩。


    接著,三百六十支神火飛鴉穿過火藥燃燒形成的白霧騰空而起,斜斜升向天空。


    數百支拖著長長尾焰的神火飛鴉很快在渾河上空匯成一條紅色火龍。


    火龍飛去雲霄,帶著令人惶恐的咆哮,朝身下那條正在膨脹的黑色妖龍身體衝去。


    兩條巨龍在河心半空衝撞撕咬,渾河兩岸遍布妖龍吟嘯之聲,激落千萬片黑紅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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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黑色箭矢被烈焰吞沒,如千萬龍鱗,從天空飄落,紛紛揚揚灑向河麵。


    十幾隻被射中的神火飛鴉在空中盤旋著急速下墜,猛地撞向河心,爆炸掀起數丈高的水柱。


    兩岸數萬士兵都張大嘴巴望向天空。


    劉招孫冷冷一笑:


    “努爾哈赤,今日本官就要屠了你這妖龍!”


    火龍在靠近北岸百步之外重新分開,化作兩百多隻涅槃火鳳凰,拖著幾米的烈焰,飛去北岸後金大陣之中。


    “好美一場鳳凰涅槃!可惜不能給你洗去罪惡滔天。”


    劉招孫喃喃自語,不出他的意料,這次火箭洗地的效果還是不甚理想。


    三百六十支神火飛鴉隻有五十個落入南岸弓手大陣中。


    絕大部分火箭剛剛飛過渾河就開始做布朗運動(指懸浮在液體或氣體中的微粒所做的永不停息的無規則運動)。


    一部分火箭落入護城河中,還有一部分射向北門甕城城頭。


    更多的神火飛鴉則直接跨越北門城牆,衝入城中,但願它們不要炸死炸傷正在到處亂跑的丁參將他們。


    甚至有一支神火飛鴉點燃後直接掉頭從準備渡河的第一千總部頭頂飛過,在距離開原軍大陣三百步外的空地上爆炸。


    經過神火飛鴉洗地後,黑色妖龍消停了很多。


    由於隔得太遠,劉招孫看不清後金的傷亡情況。


    看周圍箭雨明顯稀疏了很多,劉招孫判斷,這番打擊,努爾哈赤估計至少又損失了上千名弓手。


    對麵士氣絕對已經降到了穀底。


    尤其是經曆過此事的兩黃旗,他們的勇士,昨晚已經領教過神火飛鴉的恐怖。


    再加上騎兵衝陣留給勇士們的記憶並不太美好。


    劉招孫估計,再要幾輪火龍洗地,兩黃旗的真夷甲兵就要立即崩潰了。


    想到這裏,他決定無償幫助兩黃旗殘兵們突破心理極限,於是立即招來負責發射的工坊雷匠頭。


    對他怒道:


    “這次回去,要和宋大人好好聊聊,他,剛才,差點害本官不能掃滅後金,看著神火飛鴉從將士們頭上飛過,本官嚇得傷口又要崩裂。”


    憨厚老實雷匠頭麵如土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劉招孫拍拍他肩膀,微微笑道:


    “你們還有多少火箭?”


    “回,回大人,隻剩七百支,這次大人要戰兵們輕裝疾行,工坊人手不夠,隻能帶一千多支··”


    劉招孫伸手打斷雷匠頭,指了指遠處山坡,對一臉惶恐的老頭道:


    “去,一次全部射完,距離拉近點射,對準南岸還沒死的建奴弓手。”


    雷匠頭愣了片刻,轉身離去。


    劉招孫對著老匠頭背影大喊:


    “雷匠頭,剛才隻是本官說笑,別怕射偏,記住,天命在我,不在建奴!”


    劉招孫笑了笑,身上的傷疼仿佛減輕了一些。


    這時,稍稍停滯的箭雨再次席卷而來,黑色妖龍呼嘯著衝向準備渡河第一千總部。


    與此同時,第二輪神火飛鴉發射騰空,萬千火鳥在天空化作火龍,咆哮著撞向黑色妖龍。


    劉招孫不去看渾河妖龍纏鬥,轉身大聲命令戰兵渡河。


    “盾陣前行!注意橋麵坑洞!”


    “輔兵扛上木板!防止建奴燒橋!”


    “漁船散開!戰死就推到河裏!”


    列陣完畢的第一千總部立即開始渡河。


    停靠在岸邊的十五條漁船也同時劃動,向南岸飛快靠去。


    這十五條臨時征調的漁船,每艘乘坐三十多人,共計五百人,是強行渡河的輔助力量。


    漁船四周用茅竹釘成密集的釘陣,以作掩護之用,竹間都留有銃眼射孔,可向外射箭、發銃。


    浮橋之上,第一千總吧一千三百人,分十二個旗隊,長槍兵跟在刀盾手身後,中間還混合有部分白杆兵。還有些輔兵扛著木板走在最後。


    第二、第三千總部共兩千六百多名戰兵組成巨大的長牌盾陣,準備渡河,布爾杭古率騎兵在戰兵營身後掩護。


    箭雨遮天蔽日,北岸盾陣紋絲不動。


    靠近北岸的橋段被密密麻麻的箭簇覆蓋,漫天白色箭羽如繽紛落英,遮住了昨夜衝陣的開原兵屍體。


    橋麵倒滿了姿勢各異的屍體,堆成了小山,屍體大都是後金兵。


    昨夜在這段橋麵上,明金雙方爆發了渾河血戰中最激烈的一場衝殺。


    戰兵們來不及駐足查看同袍屍體,刀盾兵舉著長牌,掩護長槍兵快速前行。


    輕箭如風暴般在戰兵周圍咆哮,各隊旗隊長拚命吹響竹哨,提醒長牌手注意腳下的屍體。


    很快就有戰兵被屍體絆倒,身體暴露在長牌外麵,立即被密集的箭雨射中。


    浮橋上傳來零星的慘叫聲,戰兵營開始出現傷亡,鄧長雄下令加速前進。


    衝在最前麵的一個旗隊已經逼近到距離南岸五十步,對岸後金弓手立即換重箭平射開原戰兵。


    戰兵頭頂上,火箭掠過河麵,發出淒厲的呼嘯聲。


    鄧長雄在兩名戰兵的護衛下,率領第一千總部衝到最前麵。


    頭頂上己方火箭的呼嘯聲,振聾發聵,快要刺穿他的耳膜,熊千總反而覺得心頭一陣放鬆。


    河對岸再次響起一陣密集的爆炸聲,這已經第三輪火箭發射。


    三輪神火飛鴉洗地後,剛剛還渾河兩岸肆掠那條黑色妖龍徹底消失不見。


    已經距離南岸不遠的鄧長雄他們能清晰聽見岸上傳來陣陣慘叫聲,中間夾雜著一些建奴巴牙剌的嘶吼。


    劉招孫目睹第一千總部前鋒快速逼近南岸,對岸建奴竟還不斷橋,劉招孫懷疑對麵弓手已經崩潰。


    他不去想奴酋要搞什麽陰謀詭計,機不可失,立即下令第二千總部也開始渡河。


    第二千總部一千三百戰兵如潮水般湧上浮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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