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去,曹先生立刻去請了大夫,大夫看過之後要先看到浩謙的傷口,於是拿著剪子剪開粘在腿上的布料。


    因為有些地方布已經和傷口長在一起,變得很硬,難以剪下,長嬸燒了熱水,遇到這樣的地方,就用水沾濕,然後慢慢揭開。大夫年紀不小,半白的頭發,還沒下幾剪刀,手上就有些發抖。我看著浩謙,表情還輕鬆,可是額角已沁出一層汗。


    腿才揭開了一半,大夫就放下剪子擦汗,看上去比浩謙還要緊張,在一旁喘氣,我心急的不行,裸露的傷口在淌血,我抓起剪刀,接著大夫的沒有完成的繼續。


    浩謙看看我:“你別動。”


    我淡淡一笑:“放心,我沒那麽膽小。”


    他有些不確定,但也沒有再說什麽,看著我握著剪刀,一點點剪開他傷口上的布料。他的小腿幾乎沒有一塊皮膚是完好的,有的地方可以見骨,而且根本看不出是被什麽東西傷到的。我盡量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扯壞了傷口。他的血一滴滴急速流下,將身下的被褥滲透。


    大夫拿來配好的藥,敷在他的腿上,用幹淨的白布將腿裹好,另一條腿再經曆一遍剛才的動作。


    隻是治傷就要將人疼個半死,難以想象當時浩謙是如何忍受的。


    傷口全部處理好,浩謙已經睡過去,長嬸每天給浩謙煲湯,讓他補身體,他也盡量的多喝一些,讓自己的身體恢複的快一些。


    幾間鋪子又重新回到我們手中,浩謙不能出門,就由他來指揮,我按照他所說的逐漸恢複經營,一切都很順利,張家人也沒有再出現,後來聽顧階說他們準備接受查辦,現在自身難保,也顧不上來騷擾我們。


    一個月,他的傷勢漸好,每次換藥的時候都能看到新長出的皮膚,我問大夫,浩謙什麽時候可以下地走路,大夫說現在就可以下床了。


    我告訴浩謙,浩謙臉上卻沒有喜色,說過兩天,等完全好以後再下地。


    可是又過了好幾天,浩謙仍然不願下地走路,我覺得有些不對,這不像是浩謙一貫的作風。


    “我扶著你,走走試試?”


    “還是再過幾天,走不穩再摔倒更麻煩。”


    “大夫都說你可以走了,你別害怕,我會扶好你的。”


    “還是在等等。”


    我不知他在等什麽,心裏有個不好的感覺:“不行,今天你一定要走。”於是強拉起他站起來。我心裏一喜:“你看,這不是挺好嗎?”


    我扶著他向前邁步,他卻不抬腳:“邁步子啊!?”我望著他。


    我低下頭,皺著眉,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可雙腿仍然沒有挪動分毫。


    不可能,都隻是一些皮肉傷,不可能會影響走路的。


    “浩謙,你放鬆一點,慢慢來,在床上躺得太久,突然見走路會有些不習慣。”我這話是在對他說,也是在安慰自己。


    浩謙鼓足力氣,想要邁出一步,可是身體重心不穩,向前傾斜,連帶著我一同倒在地上。


    “浩謙……”


    他隻望著我苦笑。


    “沒事的,沒事的,休息一下再來。”


    我爬起來,再去扶浩謙,他雙臂撐著地麵腿上使不出什麽勁來。


    我眼睛裏噙著眼淚,用力將他扶上床,轉身去找大夫。


    大夫來後,仔細檢查一遍,一切都很正常,至於為什麽不能走路,大夫也說不清楚。大夫用針紮了浩謙幾出穴位,也不見有什麽反應。最後大夫隻能搖搖頭,無能為力的離開。


    曹先生在一旁看著微皺眉,浩謙看看他,表情似笑非笑,讓我看的心酸。


    我讓長叔再去請大夫,卻被曹先生攔住:“鄭公子的病不是大夫可以看好的,他若想要走路,不用大夫就能走,若是不想走,大夫來了也沒有用。”


    這麽說浩謙的退沒有毛病,完全是心裏問題。


    可是他又什麽理由不想走路呢?難道在地牢之中發生什麽事情,給他留下了心裏陰影?


    “那該怎麽辦?難道要他每天就這樣躺著?”


    曹先生歎口氣:“先這樣吧。”


    第二天一早,我推開房門,便看到曹先生在院中,身邊是一把剛做好的輪椅。


    他聽到我出來,轉頭看看我:“已經做好了,推進去讓鄭公子試試。”


    我輕點頭:“謝謝你。”


    曹先生望著我,眼中掠過一抹失望的情緒。我不願多想,推著輪椅進了浩謙的房間。


    我給輪椅鋪上坐墊,扶著浩謙坐上去,浩謙自己轉動輪子,就可以活動了。看他臉上微微露出的喜悅,我不知該說什麽。


    浩謙每天坐著這把輪椅去玉器坊,能親自處理事情,生意也基本都恢複正常,隻是他這個樣子,所有的人都難以置信。


    時間一天天的過,他卻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他似乎也已經習慣這種狀態,對於自己的雙腿,他幾乎是閉口不談,而且從來不肯去練習,每天還是如常生活,好像一切沒有什麽改變。


    晚上,鋪子關門後,我推著他往家走。


    “靜姝,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我有些鬱悶,口氣也不好。


    他笑笑:“怎麽了?”


    我吸口氣,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沒什麽,就是不想每天這樣推著你,很累。”


    他頓了頓:“辛苦你了。”


    我停下腳步,站到他麵前:“浩謙,我是怕辛苦嗎?”


    他凝望著我,我也望著他,臉側有幾絲被風吹散的發絲,看上去有幾分的蕭索,我不忍逼他,移去停留在他臉上的目光。


    “算了,慢慢來吧。”


    我依舊推著椅子往前走,拐進了胡同中,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遠遠就看到了舒雲。


    我頓了一下腳步,低頭看看浩謙,他半眯著眼睛看著舒雲,我微微低頭,用力將他推出去。


    舒雲看到我們,臉上帶著幾分勉強的微笑,身上穿著寬大的襦裙,在風中一擺一擺,顯得有些瘦弱。心中猛然一縮,目光停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那……


    不知為何我的心有些發慌,不知所措看向浩謙,浩謙微微皺著眉頭盯著舒雲。


    舒雲緩步向我們走來,我隻覺得心在急速地下沉,下沉,眼前一團霧氣,什麽也看不清楚。


    “浩謙,你還好吧。”


    “還好。”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勸過孝雲的,可是……”


    “我知道,這跟你都沒有關係,我不怪你。”


    舒雲蹲在浩謙麵前:“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浩謙吸一口氣,舒展了眉頭:“別這樣說,是我不好,害了你。”


    舒雲淚如雨下,握著浩謙的手隻是一個勁的搖頭:“我那時候隻想報複你們,做下錯事,現在,現在後悔也來不及……”


    浩謙悲哀的看著舒雲,舒雲仰起頭:“我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不管怎樣,孩子是沒有過錯的,一切都有我來承擔,求你給我一紙休書,從此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以後我會守著我的孩子安靜生活……”


    “舒雲……”


    “浩謙,你我夫妻一場,這麽多年,我一心一意對待你,不僅因為你是我的丈夫,而是因為我是真的愛你,我曾經很想要留住你,可是所做地一切卻讓你越走越遠……”


    “這不怪你,是我沒有盡到為人夫的義務,是我害了你。”


    舒雲趴在浩謙膝頭:“對不起,對不起……”


    舒雲哭了很久,她哭得很傷心,等待眼淚流盡,她站起身,徑直上了馬車,再也沒有回頭,留下我們兩人站在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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