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嚇得一哆嗦,當時差點兒沒癱軟在地,您想啊,一個出生才一兩個月的孩子,看見狗都敢啃兩口,突然之間張嘴說話,又是大半夜的,能不嚇人麽?老幫娘雖然平時潑辣,到底是個女人,當時就動不了了,老板雖然也唬的不輕,這種時侯,也不能表現的太慫,畢竟一個大老爺們兒,比女人強了那麽一點兒,當下清了清嗓子,語帶顫音的問道:“啥?孩子,你……你說啥?”


    “拿尿潑他們!”那孩子又來了一句,不過這次和上會不一樣,這嬰兒不知何時已經爬了起來,坐在被窩裏,用兩隻烏黑深邃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母,聲調嘶啞地說。


    夫妻兩這回可是聽得真真切切,那孩子果然說話了,而且語調低沉,就跟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說的一樣,半點沒有嬰兒應有的稚嫩,兩口子比剛才強了一點兒,最起碼腦子能裝圈兒了,這倆人裏老板娘稍微機靈點兒,一捅丈夫,低聲道:“咱兒子是不是中邪了?”


    一句話提醒了老板,從來沒聽說過月棵兒裏的孩子能說話能坐,這不是中了邪又是什麽?而且這中邪必然和方才那古裏古怪的蟲子有關,這毛病找著了,兩口子也發愁了,軍糧城啥都不缺,就是缺會看邪病的先生,鎮子西頭倒是有一個可常年不在家,就是在家也是個二把刀,根本沒啥真本事!


    老兩口子正在不知所措,那孩子見他們不動地方,仍是把嘴一張,又把那話重複了一遍,而且這回就不帶停頓的了,一句接著一句,沒完沒了地說,說一句就衝油燈拜一下,拜的那油燈火苗子亂竄,不一會兒竟有了幾尺高,眼看著再高幾分就要燎著房頂了。


    就在這個當口,外邊兒可就鬧哄起來了,住店的人呼嚕咕嚕的往外邊兒跑,直奔牛二柱和幾個夥計。


    這些人裏大部分都是半夜睡不著被院子裏的響動吸引來的,還有一部分是睡的跟死狗一樣,隻是半夜突然覺得眼前亮的晃眼,同時身上熱得不行,睜眼一看,窗外有紅又亮,就跟著了火一樣,這些人以為走了水,哭爹叫媽的滾出來一看,卻啥都沒有,看見人群一個勁兒的往外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稀裏糊塗就跟過去了。


    外邊兒一熱鬧不要緊,那孩子也不拜了,油燈的火苗子騰騰地往下落,轉眼隻有一豆大小。他這邊兒一不拜,那些個以為著了火的客人頓時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見衝天的火光。孩子雖說不再拜油燈,可嘴裏始終沒有閑著,仍是不停地說那句話,而且越說越快,到了後來,簡直連口氣兒都不喘一下,直憋得臉色發紫,仍是連珠炮一般說個不住。


    老兩口子一看,這可不行,要這麽下去,不用別的,憋就能把孩子憋死,夫妻倆就這一個寶貝疙瘩,能不心疼麽,老板娘瞪了老板一眼,有心遵從孩子的意思,看看能怎麽樣,可一來此時老板還驚魂未等,根本動不了地方,二來也不知道孩子嘴裏說的他們到底指的什麽人,一時之間還真就有點兒左右為難。


    耳聽著外邊兒越鬧越凶,這孩子也是越說越急,夫妻兩個愁得連個轍都沒有,連死的心都有。正在這個時節,那孩子兩眼一翻,聲音忽然高了不止有多少倍,小手往外一指,厲聲厲氣的喊了一句:“拿尿潑他們!”,而後雙目緊閉,翻身躺到,可即便人事不省之時,嘴裏翻來覆去,還是那句話!


    都說當媽的最心疼兒子,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同樣是自己的孩子,當爹的和當媽的就不一樣,母親最是心軟,關鍵時刻那可是為了兒女連命都不要,這老板娘一看要再這麽下去,這兒自己肯定是過不了,倒不如按他說的拚上一拚,看到底如何!這女人也是凶悍慣了的,整個軍糧城都有名,一到了緊急關頭,就把平時的狠勁兒拿出來了!


    女人一骨碌翻身下炕,抄起兒子的尿盆,風風火火的開了門,見星光之下,院子裏頭,不下五六十號人正在打群架,傍邊兒站著一個少年正在裝圈兒,這女人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可事態緊急,也來不及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盆子尿,兜頭就往人群裏潑了過去!


    諸位,這尿可不一般,月課裏男童的尿,那可是如假包換的童子尿,要論起驅邪的功效,你就是玉皇大帝、如來佛祖的法寶也比不過。而且這一下突如其來,眾人又失去了理智,潑的不當不正,正是時候,別說是濺了幾個尿點兒,就是聞見味兒的,當時也是一個頭暈,登時栽倒在地。


    老板娘把尿潑了出去,也沒想到能把這群人給撂倒,這女人愣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兒子還昏迷不醒,也顧不得這群人的死活,把尿盆兒往院子裏一甩,一路向自家房門飛奔而去!


    按下老板年不提,單說牛二柱,他也讓這瘋婆子唬的一愣一愣的,別說明白怎麽回事兒,連她是哪一位都不知道。大少傻子似的杵了半天,突然一怕腦門兒,現在可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那耗子精邪術得逞,現在還不知怎樣,事關此行的成敗,可不能讓它趁機溜走!


    大少順著原路,探頭往角落裏一看,還好,那耗子還沒走,依舊臥在原地,不過現在卻一動不動,也不知道耍的什麽花樣。牛二柱不敢造次,怕上了這東西的當,撿了一塊石頭子兒,往裏一扔,毫無反應,有弄了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往裏一捅,仍是紋絲不動,不過牛二柱這一試之下,可就察覺出來了,這手感不對!


    不管是人還是畜生,都必須有型有質,有血有肉,缺一樣都不算正常,可牛二柱剛才一捅就發現了,這耗子身上少點兒東西,而且是最重要的東西――血肉!


    方才一試之下,那耗子居然除了外表的一層皮,剩下的就全是骨頭!


    大少疑竇叢生,仍是有點兒不信,他從小到大遇事無數,可也沒見過這等怪事。牛二柱見那耗子精一動不動,膽子也壯了不少,二次把手裏的樹枝伸進去。


    牛二柱捅了捅,沒錯,這玩意兒果然有點兒不對。牛二柱把心一橫,將疑懼之心拋在腦後,把樹枝往耗子肚子底下一插,奮力一挑,隻聽呼啦一下,一張碩大的毛皮應聲而起,在樹枝上顫抖不已,再看那耗子,除了一副金瓜光閃閃的骨架之外,別無他物!莫非這東西就是個死物兒?牛二柱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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