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靈虛境的修為,沒有了。”身後的山洞裏,又傳出老者的聲音。


    “不重要。”


    任平生看著手裏的竹杖,上一世,他可是半步神帝境啊,整個鴻蒙神界,有幾個半步神帝?


    就差一步,他就能踏入傳說中的神帝境了,到了神帝境,再逆天修煉出九重元神,不生不滅,便可一窺長生不死之謎,從此與天地同壽,日月齊平……


    可惜,在洞房花燭那一晚,他的神帝神格,讓她的師姐雲瑤奪走了,神格亦有境界之分,神帝神格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


    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與雲瑤那麽親密的人,那麽溫柔的相擁,肌膚相親,她怎就忍心呢?


    罷了……他不願再去回憶。


    上一世,有人叫他煙雨劍帝,也有人叫他尊上,還有人叫他煙雨無塵,這一世,他的名字叫做任平生,死而後生,他丟失的那一魄,終於回來了。


    前世的那些記憶碎片,隻能通過夢境反映出來,飄渺虛幻,卻又刻骨銘心,一個月前的經脈寸斷,雙手被廢之傷,當年的滅門之痛,這一世的記憶,也同樣刻骨銘心。


    當然,這也不代表他會忘記前世的一切,九幽神君,青魔老祖,長生劍主……六個人,每一個他都不會忘記模樣,縱使過去萬年,就算化成灰,他也要將那些人挖出來,他一定會回去,替煙雨報仇。


    隻是現在,他有這一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有的事情,那就一件一件來好了。


    “多謝前輩,替我療傷續脈。”


    “嗬嗬……佛法曰,萬事萬物,皆一個‘緣’字,你我既有緣,何須言謝?”


    “說起來,是有緣,隻是那次深夜,無意闖入,驚擾了前輩。”


    “哦?原來你還記得……”


    “怎會忘記。”


    任平生又怎會記不得這深寒陰冷的感覺,不錯,正是那晚他闖下來感受到的氣息,那“活死人”的氣息,想來便是眼前這位前輩了。


    “前輩身上所中,可是傳說中的,昆侖……九枝神木。”


    此時,任平生一動不動看著老者身上,那一根一根刺進身體裏的黑色木枝,他一眼便看出來了,這是傳說裏,能夠封印修為,禁錮神魂的“九枝神木”。


    昆侖有神木,一木生九枝,一枝長千年,說的便是這九枝神木,若被九枝神木封住功力,便是鴻蒙神界的那些仙神也未必衝得開。


    “哦?”


    老者見他一語道出自己身上這九根木枝的來曆,似乎倒也並不驚奇,任平生繼續道:“背上,大抒、心俞、魂門,這三處穴道,左右肋下章門穴,胸膛左右神封穴,上玉堂,下巨闕,此九處穴脈被封,前輩千年功力幾近於無,而若有一枝離體,前輩必死無疑……看來,給前輩打入這九枝神木的人,不是這人間的凡人。”


    “哈哈哈……”


    老者忽然大笑了起來:“看來小友,也非這凡世中人。”


    “還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我的名字麽?嗬嗬……無妨無妨,連我自己也都忘了,你喜歡怎麽叫,便怎麽叫吧。”


    這一刻,任平生更是確定了,眼前這位前輩,在七玄宗尚


    未開派之時,他就已經在這裏了。


    而接下來,他要恢複功力,然後,報仇。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春去秋來,轉眼已是三個年頭。


    這三年來,任平生並未有離開七玄山後山這座深穀,也始終無人找到這深穀底下來,三年來,他與救他的這位前輩朝夕相處,並不知前輩姓什麽,那前輩隻時常說自己是個“已經死去的人”,便叫他以“活死人”相稱。


    可任平生覺得,若直接稱呼對方“活死人前輩”,不免顯得怪異,還有些失禮,但前輩對於自身身份,以及身上這九枝神木的來曆,三年來隻字不提,既是如此,任平生也不好多問。


    他很想替前輩取出九枝神木,助其脫困,可是他前世記憶零零散散,每每須得入夢,才能找回一些,他現在不知這九枝神木的解法,貿然出手,隻恐傷及前輩性命,若無正確的解法,任何一根神木枝離體,前輩都會立刻魂飛魄散。


    而這三年,他的修為,已經到了靈虛境七重天,是有些慢,隻因如今天地靈氣稀薄,至於三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也不知道,每每向前輩詢問,前輩也說得有些隱晦,仿佛許多事情,天機不可泄露,隻說當年,天地動蕩,乃是眾生之劫,不但修煉之人,就連草木精怪,也不能幸免。


    三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那些強者,都同時消失了,消失之時,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接下來,任平生要離開了,這深穀的靈氣,愈加稀薄,他便是再在這裏修煉十年,修為也不會有太大長進,他必須找到一個,靈氣更加充沛的地方,縱然他前世那些逆脈神功,當今世上無任何功法能及,可依舊需要磅礴的天地靈氣來運行,否則水積不深,無力載大舟。


    “外麵世道不比這穀底更深,小友此番出去,定要當心呐……”


    神秘老者說著,將手裏一截削好的碧綠“竹劍”,向他遞了過來,任平生的含光劍落在了七玄宗,這三年,便是以竹劍修煉,含光長三尺近四尺,竹劍長六尺近七尺。


    “多謝前輩提醒,自當謹記。”


    任平生珍而重之地接過老者遞來的竹劍,這三年相處下來,兩人亦師亦友,任平生從對方身上學到的一種東西,叫做超然。


    “那前輩呢?你還會在這裏嗎?”


    “我嗎?嗬嗬……也許吧,也許哪天悶了,也會出去走走,嗯……不知如今這世間,又變得怎樣一番風景了。”


    “那……到時候,我要上哪裏尋找前輩?”


    “嗬嗬……小友莫不是又忘記了,世間萬事萬物,緣起則生,緣落則滅,萬事萬物,不過一個緣字,他日若是有緣,你我自當再聚,若是無緣,何苦強求。”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任平生微微點頭,似前輩這般灑脫之人,世間已是少有,他做不到,前世也好,今生也罷,他身負種種,又要如何像前輩這樣超然世外?


    在前輩看來,這是緣,可他畢竟與對方相處三年,突然離別,自有不舍,可是心中又想,丹鳳亦有離巢日,若心存塵世牽掛,將來何以步踏紫雲,升仙入道?


    升仙入道?罷了罷了


    ,他兩世為情所累,就沒想過要升仙入道,前世總想著,浮生倥傯,若能遍觀世間紅塵春花秋月,餘心便了,何苦爭那長生不死?縱然長生不死,無非也隻是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世事難料,卻又怎讓他修成神帝神格,從此陷入那神界眾仙,無盡的爭亂之中。


    任平生最終離開了深穀,手裏拿著活死人前輩贈予的竹杖,可是前路茫茫,他要去何處?第一個地方,當然是七玄宗,他有一樣東西,落在那裏了。


    ……


    修煉穀,一如既往,紛爭不斷,喧喧嚷嚷,仿佛一個縮小了的世間。


    “我說過多少回了,不要讓我在這裏,再看見劍宗的人,聽不見嗎!啊?”


    外麵圍了許多人,大多都是氣宗的人,其他宗的人也不敢上前勸阻。“看什麽看?看什麽看?回去修煉,別看了!”


    幾百個氣宗弟子,將所有人阻攔在了外麵,劍玄風也受傷了,柳兒和風十一等人被攔著衝不進去。


    “沈師姐……沈師姐!放開她,放開我師姐!”


    此刻,隻見當初那四座修煉台,朱雀台上,沈菁菁被一個男子,用力狠狠踩在地上,而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卓一凡,他手裏拿著的,是當初任平生的含光劍。


    “我隻是……來拿回師弟的劍,把師弟的劍,還給我……”


    沈菁菁滿嘴鮮血,身上多處淤青,剛才被十幾個人圍毆,她不敢還手。


    “什麽?大點聲兒!我聽不見!”


    卓一凡右手拿著劍,左手捂著耳朵,滿臉得意的笑,周圍十幾個氣宗弟子,也都張狂地大笑著。


    “把師弟的劍……還給我……”


    “哦?你說的是這把劍啊?你想要你就說嘛,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想要呢?哈哈哈哈哈!”


    “師弟的劍,還給我……”


    “那我不還呢?你要如何?”


    卓一凡狠狠一腳踩在了她的臉上,瞪著眼道:“我不還,你能怎樣?”話到此處,又冷笑了起來:“當初是誰?‘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劍宗的弟子了,以後有人欺負你,你就報我的名字,記住,我叫沈菁菁……’我好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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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師姐……不要!求求你了!我們不要劍了,求求你了!不要再打她……”柳兒大哭不已。


    外麵楊李二位長老也隻得歎息,自當年事發之後,郡主也不曾再來過了,誰還敢去管這些事情,如今卓一凡的修為,可是比他二人都高許多了。


    “把師弟的劍……還給我……”


    沈菁菁已是渾身鮮血,將手伸去,卓一凡滿臉獰笑:“我偏不給!”這一刹那,凶相畢露,用力一腳踢在沈菁菁下頜,將她整個人,重重踢得倒翻了出去,鮮血四濺。


    “啊!沈師姐!沈師姐!不要!不要啊!嗚嗚嗚嗚……”柳兒哭得淚如雨下。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寒冷可怕的氣息,突然至北麵懸崖而來,周圍的氣宗弟子沒有反應過來,一股勁風,已從他們身旁掠過!


    “誰!”


    卓一凡靈虛境的修為,自是在這一瞬間反應了過來,可當他本能將手中的劍向那道影子刺去時,“嗤”的一聲,他的喉嚨,已經被一根竹子洞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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