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看到屍體動了的是正在搶著拍照的葉馨羽,她先是看到那張幾乎被砍爛的臉上,屍體的眼睛突然睜開,她一度以為那隻是她的錯覺。


    雖然在陳步東和溫小明看來她就是個女漢子,敢湊那麽近拍屍體,但是殊不知那時候葉馨羽隻是強自鎮定,如果不是跟林兮賭氣,她還不至於湊得這麽近,她原本也就是打算不遠不近的拍幾張照片就可以。林兮越是不讓她拍,她就越想拍得更清晰一些。但是在拍攝的同時,她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她甚至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有多麽的快。


    那一瞬間,她真以為自己是緊張過度出現了幻覺。馬上她就知道不是幻覺,因為屍體不僅是眼睛睜開,他的頭還動了一下,然後奮力的往上揚。這個動作非常的清楚,他的頭帶動著肩,離開地麵已經有一定的角度。


    葉馨羽沒有直接嚇暈已經是超出她自己的想象了,不過她同時頭腦一陣空白,隻依靠本能往後退,即使滑倒了,也一點都不覺得痛。但是倒下去以後,卻手腳僵硬,就像被一種看不見的繩索束縛了一樣,一絲挪動的力氣都沒有。


    陳步東和溫小明,還有那兩個民警都看到屍體那個仰起身體的動作了。溫小明之前還在幻想葉馨羽在拍照的時候屍體突然動一下,把她嚇得往他懷裏鑽。他知道所謂的“詐屍”其實也是一種醫學現象,當時他隻是想到了這種可能。但是看到屍體動的時候,他一點這種科學精神都沒有,直接嚇得尿了褲子。如果他知道自己竟然一語成讖,打死他,他也不會說那句話的。


    但是,當趙勇一腳踩在屍體的胸口上行的時候,那個努力上揚的屍體的腦袋就重重的砸回了地上,之後就再也沒動了。林兮的一聲槍響與其說是警告,還不如說是幫助大家從恐懼中醒來,同時她想知道這麽巨大的響聲,有沒有可能對這具會動的屍體產生刺激。不過沒有,屍體就像詐屍一般動了一下,然後就再也不動了。


    這一次不用林兮再廢口舌,葉馨羽就遠離屍體,甚至都不再站在外圍,直接上了車。不過她這時候上的不是自己的標誌小跑,而是林跡的大切諾基。而且上了車之後一句話也不說,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林跡在車上對自己的妹妹揮了揮手,說:“我先送她回去,明天你到我學校來找我看結果吧!”


    林兮也揮了揮手,什麽也沒說,她的槍還在手裏,如果還有什麽異動的話,她絕對會一槍打爆屍體的腦袋。反正所有人都可以證明這具屍體是早已死透了的,她不會因此背上殺人的罪名。


    那麽,林兮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那個用斧頭幾乎砍爛屍體的腦袋的家夥,見到的真的是正在走動的屍體!


    而這裏也不是凶手砍人的現場,而是屍體被砍以後,不知怎麽自己走過來的。他應該並沒有什麽方向感,而走到這裏以後,他的能量徹底消失,然後他倒下了。這就是為什麽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跡,而屍體的身上也沒有任何血跡,甚至正麵被斧頭砍中了腦袋也沒有搏鬥的痕跡。


    不過如果這些假設都能成立,那麽凶手還能稱之為凶手嗎?砍人的那個也許真不算凶手。但是致死的原因呢?藥物治療失敗,導致病人死亡?如果那樣的話,隻能是醫療事故,不是刑事案件。問題是,每一個假設,似乎都沒法求證!


    屍體再也沒有動過,陳步東和溫小明也狼狽到家,還以一個極度曖昧和猥瑣的姿勢擁在了一起。直到林兮用腳將他們踢開,說:“德性!瞧你們那樣,不管是鬼是喪屍,抱在一起就能沒事?不要做警察了,回家洗洗睡吧!”


    陳步東先爬起來,臉上沒有那種窘迫和認識到自己有多丟人的表情,反而認真的說:“兮姐,這是本能。我不認為這是有多麽的丟人。我還不是一個正式的警察,即使是,在是警察之前,我也隻是個普通人。”


    “會恐懼確實不丟人。”林兮嘲笑的看了陳步東一眼,說:“但是男人遇到危險連女人也不管隻會往後跑就丟人!”


    又磨蹭了一會,殯儀館的運屍車終究還是來了。同來的還有一輛警車,隊裏終於體恤他們人手不夠,派了幾個夥計過來增援。這時候林跡已經走了,把葉馨羽的車鑰匙丟給了她,這讓林兮有些窩火,這個不要臉的哥哥趁機泡妞,她卻要給他當苦力!林兮心裏十分不爽,她決定把葉馨羽的小跑開到交警隊的贓車處理中心,讓她自己抓狂去!想到了解決的辦法,林兮心情稍微舒坦了一些,回頭看了看她的搭檔趙勇還是那麽一臉的疲憊與低落,她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勇哥,”林兮走到趙勇麵前,把先前她開的那輛改裝切諾基的鑰匙交給趙勇,說:“還是回家去吧,你是家裏的頂梁柱,不管怎麽樣你都要麵對啊。晴晴做手術的錢還差多少?我回去讓林跡把他的車賣了,先給你湊上一點,也省得他成天到處招蜂惹蝶的。放心,他要是敢囉嗦,我就把他打得他所有的女人都認不出來,反正我看著也心煩!”


    趙勇苦笑了一下,對於林兮的好意,他也隻能心領了,重要的是,在此之前他就已經跟林跡借了不少錢都沒有還,現在哪裏還好意思讓他把車賣了?


    晴晴也就是趙勇的女兒趙晴,7歲,是他們全隊都非常寵愛的小公主。大家都說趙勇雖然人緣不夠好,就找了個漂亮媳婦倒也不算什麽,可是人品大爆發,生了個既長得晶瑩剔透,又冰雪聰明懂事可愛的女兒。趙勇平常沒有什麽好炫耀的,有機會就把女兒帶到隊裏玩,結果就連隊長那種脾氣死臭死臭的粗線條大叔,竟然也知道抱著晴晴去買糖葫蘆。可是,兩年前晴晴一場貌似感冒的病,卻從此將趙勇打進了絕望的深淵。


    兩年,他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跑遍了所有能跑的城市和醫院,可是沒有哪一家醫院真正明確肯定的告訴他們晴晴究竟生了什麽病,隻是她的生命狀況越來越糟,越來越糟。就在幾天前,北京的醫學科學院附院主動聯係上了趙勇,告訴他醫科院的專家們進行了一次專門的會診,製定了一套手術方案,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將會由醫科院一位著名的老教授親自做手術。這對趙勇夫妻倆來說當然是一個好消息,可是手術的費用,卻遠遠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但是更致命的是,醫院說即使手術成功,治愈的概率也隻有30%。


    “先收隊吧。”趙勇語調低沉的說:“你說得對,該麵對的總要麵對的。你嫂子說家園醫藥的人今天主動聯係了她,這事也許還有個大的轉機。你也別總跟你哥作對,不然他得賴你害得他結不了婚的。”


    林兮說:“哎勇哥你真是了解林跡,他每次在我爸媽麵前都把這事賴在我頭上,也不想想他女朋友換了多少,不,說是女朋友都太抬舉那些女人了,還有林跡也是,我一看到他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要死不活的德行就想揍他。”


    趙勇隻能苦笑,林兮說得這麽咬牙切齒的,大概就叫做愛之深責之切吧,其實他想對林兮說,你哥哥並不是這樣的人,當年他退出警隊,也是有苦衷的,如果你不是那麽理想主義,你會明白警察並不是什麽正義的化身,警察隻是一個職業而已。但是這些話,林兮她自己漸漸的也會明白的吧?他隻是對她揮了揮手,登上車先走了。


    林兮把葉馨羽的車開回市區之後,真的給她弄到交警隊的贓車處理中心,折騰了一通出來已經是淩晨3點了,這個點她也不想回家了,就打了個車去她哥哥林跡那裏。林跡的房子在一個湖濱住宅區裏,雖然不是什麽豪宅,但也不是普通的工薪階層買得起的。但是林兮進了林跡的房子裏,就很鄙視的皺起鼻翼,很顯然,這屋子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女人的香水味,要不是這麽晚回家會吵著老爸老媽,她可是不會來林跡的這個窩點!


    “來了?”林兮剛開了燈,就看到林跡穿著一條大褲衩,裸著上身從房間裏出來直奔冰箱找吃的,林兮白了他一眼,隨即又看到林跡的臥室裏走出一個穿著林跡的睡衣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和林跡是什麽關係,她一咬牙,忍住了打人的衝動,因為那個女人儼然就是之前被嚇傻了的女記者葉馨羽。林兮沒動手是因為葉馨羽比起林跡以前帶回來的那些女人,至少還算個文化人。她鐵青著臉,走進自己的房間裏,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門。


    而林跡則若無其事的拿著一盒牛奶對表情尷尬的葉馨羽說:“我妹,從小被慣壞了,但在怎麽樣她也是我妹,骨肉相連,你別看她總是很囂張的樣子,到頭來,總還是要我這個哥哥來保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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