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其中一位女老師也像吳彥召那樣朝著李卓然喊了一聲,聲音可比吳彥召的聲音大多了,甚至有些破嗓。


    這是個中年女教師,法學院的,李卓然和她打過幾次交道,記得女教師的名字叫婁慧琳。這個婁老師家裏比較有錢,嫁了一個政府官員,自己除了當老師,還經營著一個律師樓,人長得也有幾分姿色,雖然到了中年,可保養得比較好,穿著打扮也走的是高大上的路線,一瓶香水都是幾千美金的檔次,所以從外表上乍一看和三十歲的李卓然倒像是年齡相當。


    不過在一陣亡命的奔跑過後,素來以氣質優雅,一舉手一投足都能顯現上層人士著稱的婁慧琳這時候滿臉的失魂落魄不說,向來一絲不苟的頭發早已散亂不堪,高跟鞋跑掉了,名貴的黑色小西裝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被掛破了一大塊,甚至連襯衣的扣子都崩掉了幾顆,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和清晰可見的蕾絲花邊內衣。如果這時候有人給她一麵鏡子的話,相信她的尖叫一定不會被剛才見到人咬人的那一幕來得差。


    這時候婁慧琳一聲有些破嗓的叫喊讓周圍的人都怒目而視,因為大家在停下來的這個瞬間驚喜的發現這個偏僻的樓道裏沒有那些咬人的瘋子,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遇到,可如果因為她的一聲尖叫把走廊裏正在吃人的瘋子吸引過來的話,那大家才真的被她連累死了。


    好在婁慧琳老師雖然驚慌失措,大腦缺氧,但本質上絕對不是個愚蠢的女人,所以她也很快反應到自己的喊叫會給當前的處境帶來多麽可怕的後果,下意識的就把嘴巴捂上了。而她和周圍的人這一係列的動作和表情至少說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時站在這裏的9個人,都還是正常的。


    李卓然用手勢示意大家都噤聲,然後他小心的走回到了厚重的防火門邊,透過防火門的窗戶往外看去,走廊的另一頭,奔跑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倒是出現了成群結隊正伏在地上啃噬著自己的同學和老師的瘋子——不能再用“瘋子”來形容這些人了,他是生物學教授,不過這時候也沒時間沒興趣給這些變異的同類做一個貼切的定義,在他看來,這些人都和電影裏的喪屍差不多,就算是喪屍吧。


    因為現在喪屍們有足夠的“食物”,幾乎每一個喪屍,或者最多三個喪屍就趴在一具已經被咬死的學生或者老師的屍體上啃噬,所以他們暫時沒有再去搜尋已經跑掉了的人。除非那些暈頭轉向又自己撞回去的——還真的有,有一個學生似乎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恐懼,大叫著從藏身的廁所裏衝出來,結果剛跑出廁所,就在門邊被兩隻喪屍撲倒了。


    喪屍們沒有立即追過來,躲進了備用消防樓道裏的人們獲得了暫時的安全,但這個安全其實非常的脆弱,因為防火門沒有鎖,喪屍的力量又非常可怕(這一點李卓然親身體會過),他們隨時都有追過來的可能。所以就此停留是絕對不可行的,問題是,現在該怎麽辦?


    李卓然壓低著聲音說:“咱們得報警,這是一場災難,不是什麽恐怖襲擊。我的意見是,趁現在樓道還安全,一鼓作氣跑出去,這些喪屍的速度很快,幾乎能趕得上我們小跑的速度,但是重心不穩,容易摔倒,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隻要跑到停車場上了車,我們就能直奔警局求援。”


    “喪屍?”另外一個中年老師,一個頭頂已經變成了地中海、身材發福得嚴重,正彎腰扶著樓梯的扶手大口的喘著氣,滿臉汗水的男老師抬頭看向李卓然,不解的問:“什麽意思?”


    李卓然不想花時間去解釋這個,反正也隻是隨口用的一個代號,大家知道指的是什麽就行,他看到除了這位中年老師,其他的學生都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婁慧琳顯然也看過類似的電影,像她這麽高端的人,美劇當然是要看的,怎麽也聽說過《行屍走肉》。所以李卓然沒有解釋,而是繼續說:“現在還不知道變異的原因,變異的規律,但是大家既然能來到這裏,至少現在我們還都是正常人。我們一鼓作氣的衝下去,不要停留,如果有人被追上,被撲倒了,那就對不起,你隻能自求多福了,不要回頭嚐試救人,明白嗎?”


    “簡直荒謬!”那個男老師說:“隻顧著自己逃命,這還叫教師嗎?”


    一個看起來像是體育學院,明顯肌肉發達的男生嘿嘿一笑,說:“老師您擔心的是自己會掉在後邊吧?我覺得這位老師說的沒錯,這可不是一般的情況,那可都是會吃人的喪屍,一旦被追上了,手無寸鐵的,咱們這點人全去了都是白給!”


    也許他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久了一點,也許他們說話的聲音大了一點,李卓然發現走道裏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正朝著這邊湧過來,當下也不再多說,隻做了一個手勢,就開始往樓下跑。於是誰都沒有再說話,巨大的恐懼從身後襲來,全都爭先恐後的朝樓下跑去。就算是那個跑得好像肺都要炸了一樣的男老師,其實也沒有落後幾步。


    樓層在一層一層的降低,他們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樓道裏格外的清脆,他們都不敢說話,可似乎都覺得自己的呼吸聲太重了。當他們跑到三樓的時候,整個隊伍拉成了一條線,跑在最後的,竟不是那個嚴重發福的中年老師,而是一個很是瘦弱的女生,她在轉彎的時候崴了一下腳,自己就很清楚的聽到骨頭哢擦一聲,但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痛,依然是跟著隊伍狂奔。可即使她自動屏蔽了自己的痛苦,但是她的肢體卻開始不配合她,當她還沒有跑到二樓半的時候,她就看不到前麵的隊伍了。


    這是比腳扭斷了更可怕的事情,一股絕望從她的心底彌漫開來,她不敢喊,她還奮力的想要跟上去,可是她終於一個跟頭栽倒下去,她不記得額頭觸地的時候是不是撞得很痛,可是她的膝蓋似乎摔碎了,她使勁的掙紮,卻怎麽都爬不起來。


    這時,二樓的防火門嘩啦的一下,連門帶玻璃一起被撞開了。


    “啊——”


    正在全力奔跑的人們聽到後上方傳來了一聲慘叫,有人回頭看了一下,有人連頭都沒有回。這樣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很沒有同情心?甚至,是不是跌破了道德的底限?當他們聽到身後側上方在那一聲慘叫的同時還伴隨著一片嘈雜和咆哮,間雜著那個女孩更為淒厲的、被血液浸泡而有些沉悶的叫聲,他們根本連審問自己內心的時間都沒有!


    一樓到了,備用消防樓道的門開在教學樓的後麵,到目前為止,這道門還沒有被人打開,除了身後,前麵還是一片安靜。


    可是,前麵到底是什麽?推開那道門,等待他們的到底是什麽?


    沒有人知道!


    但是,絕對不能停留,就在他們身後隔了一層樓,那種壓抑的、混沌的、嗜血的、凶殘的、瘋狂的咆哮聲正在逼近,隻隔了兩道半層的階梯!


    跑在最前麵的不是李卓然,而是那個貌似體育學院的男生,但是他刹住了腳,側身把第一個衝出去的機會讓給了另外一個男生。那個男生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而是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幾乎要撕裂聲帶的大喊,不是用手推開,而是用整個身體撞開了那道門。那聲叫喊是從他的心底發出來的,經過喉嚨,更經過每個毛孔噴湧而出,伴隨著他的叫喊的,是幾乎要把他的心肺都炸出體外的恐懼。


    緊跟著這個男生衝出去的,就是李卓然和吳彥召了,他們本來也隻比前麵兩個男生慢了一兩步而已。來不及看身後了,身前卻是一定要看清楚的——


    教七樓的後麵並不是一片空地,而是教八樓。教八樓比教七樓要小一些,但這個時候,同樣也有很多班級正在上課,兩棟教學樓之間的距離大概有50米,中間是一個花壇,還有一片小池塘。


    在兩棟教學樓之間,依然是一片人間地獄般慘烈的景象,其實具體是什麽樣子,誰都來不及看了,隻剩下觸目可及的鮮血在飛濺,被撲倒的人在死命的掙紮,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耀眼的陽光下。而對於還沒有被撲倒的人來說,他們唯一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繼續跑。在兩棟教學樓之間,已經有很多喪屍匍匐在屍體上啃噬,但是還有數量更多的喪屍擠在屍體的外圍徘徊,因為夠不到食物而憤怒的咆哮著,徘徊著,稍有一絲風吹草動,他們就興奮的嚎叫起來,翕動著鼻子,撲向每一個活動著的人。


    無法知道他們是怎麽區分自己的同類和沒有變成他們的人類的,但他們就是能做到這一點。兩棟教學樓之間的空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至少也有幾百個喪屍。更多的聲音和身影,則集中在教七樓的正麵,還有不少身影沿著教七樓的側麵在流動。


    其實對於幸存的人來說,他們現在都還來不及絕望,唯有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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