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暈倒了。


    暈倒的是個女孩。


    “來兩個人把她抬回包房裏休息。”李卓然是生物老師,不是醫生,所以對於暈倒的女生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其實即使是醫生,在現在這個條件下,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承擔這個任務的是兩個包房出來的男生,可看他們晃晃悠悠的腳步,似乎連他們都隨時會倒下。而吳彥卓他們那邊的人,身體狀況就要好很多。大家心裏都明白,照目前這個態勢下去的話,兩邊身體狀況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小。如果救援依舊不見蹤影,所有的人都會倒下。


    每個人心裏都像壓著塊巨石,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和被困的第一天大家互相都問長問短的不一樣,現在,似乎都沒有誰願意說話了,因為說話也是需要體力的。這種氣氛很壓抑,大家都覺得很壓抑,都知道即使繃著個臉也於事無補,可是處在這樣的環境下,卻不是想樂觀就能樂觀。甚至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沒有精神崩潰,沒有發狂,沒有自殺,那已經是超乎尋常的表現了。可如果再這樣下去,即使沒有餓死,也可能會有人發狂,會有人自殺的!


    絕對會的!


    夜,又深了。


    又一天過去,絕望的情緒,又加深了一層。


    周靈潔是教工餐廳的幸存者中唯一能夠和外界聯係的人,因為她帶著充電寶,她的手機還可以保持待機狀態,而其他人的手機在第一天就都沒電關機了。不過,除了在第一天一直不停的撥打救援電話以外,周靈潔也沒有再用過手機,到第三天,連救援電話她都不打了。因為根本就打不通。到了第三天,她發現她的手機有沒有電,其實也沒什麽區別。電話打不通,網絡沒信號,給自己認識的人發了很多短信,也沒有得到任何一條回複。


    夜越來越深,心也越來越涼。


    “嘟嘟嘟!嘟嘟嘟!”


    就在值夜的周靈潔和吳彥召討論這股濃烈的屍臭究竟來自何方的時候,他們突然聽到了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一時間,周靈潔和吳彥召都沒有反應過來有電話響是什麽意思,因為這太突兀了,在這無比寂靜的午夜,這個電話鈴聲顯得異常的詭異。


    當周靈潔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手表之後,她頓時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這是淩晨一點,這個仿佛來自地下一般的電話鈴聲,讓她想起了一部曾經很出名的電影——


    《午夜凶鈴》!


    午夜的電話鈴聲帶著一種非常詭異的氣息,將蜷縮在各個角落裏的幸存者全部都驚醒了,他們從各自的位置跑出來,失神的眼睛盯著那部餐廳收銀台上的話機,電話鈴聲響一下,他們的眼皮就跟著跳一下,就像從來沒有見過電話是什麽,又好像他們聽到的不是從那部電話機傳來的聲音,而是從另一個空間傳來的聲音一樣,原本失神的眼中很快就被一種驚駭所籠罩。


    不得不說,這個電話響得真的太詭異了。


    要知道他們已經在這個教工餐廳裏躲了五天,這五天來他們每天都是在無處不在的驚恐中度過的,而他們一開始就嚐試過給外界打電話求救,但是,從一開始的往哪打都是占線,到後來那部電話拿起來已經沒有聲音,小記者周靈潔的手機也已經形同虛設,讓他們都斷絕了和外界聯係的奢想。


    突然間那部拿起來已經沒有了聲音的電話響了起來,這難道還不夠讓人驚駭嗎?


    電話鈴聲像充滿怨毒的詛咒一般刺激著餐廳裏這些幸存者的神經,除了驚駭,他們更擔心的是這鈴聲會刺激到走廊外的喪屍,可是要去接電話,他們卻又缺乏足夠的勇氣。接電話這種過去最為尋常的動作,現在竟然都需要勇氣!誰知道接通了電話,聽到的會是什麽?他們所遭遇的一切已經說明,沒什麽不可能的,弄不好,還真是個午夜凶鈴呢,雖然他們的處境,也不比見到鬼好得到哪兒去。


    “嘟嘟……”


    當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李卓然幾步跨過去,一把將聽筒拿了起來。其餘的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其實大家似乎都抱著一個相同的想法,就是如果這時候還有什麽人能站出來的話,那個人一定不會是別人,而就是李卓然。


    五天沒有洗臉刮胡子的李卓然臉上顯得十分的荒蕪,下巴和兩腮的胡子已經長得很茂盛,因為睡在地上沾染的塵土也讓他的臉色看起來灰黃和憔悴,甚至,麵頰的肌肉都明顯的消瘦下去。不過,消瘦的臉看起來更加輪廓分明,為他增添了一片果敢和堅毅。


    “喂。”李卓然拿起了電話,語調很平靜,似乎不是躲在這個彌漫了刺痛鼻腔的屍臭的教工餐廳裏,似乎這幾天來所遇到所見到的不是一場血腥的災難,似乎他接電話的時候,他剛從會議室裏開完會沏了杯茶出來一般,就隻是那麽平靜的一聲應答,也讓周圍的人瞬間安定了不少。


    “喂,這裏是省救災應急指揮中心!我是第四聯絡組組長張勇!報告你的情況!”電話聽筒裏穿出來的,並不是什麽靈異恐怖的幽冥鬼怪,而是一個中年男人嘶啞、急切而又充滿力量的聲音。李卓然雖然沒有按免提,可對方那大聲叫喊到失真的聲音,依然清晰的傳到了餐廳裏每一個人的耳中。


    在驚愕了幾秒鍾之後,突然醒悟過來這意味著什麽的幸存者們爆發了一陣超乎他們自己想象的歡呼聲,他們甚至忘了這麽大的聲音會不會過度的刺激到外麵的喪屍。


    救援!就在他們都已經放棄一切希望的時候,他們接到了救援電話!他們甚至不去分辨對方自稱的那個身份的真假,其實是真是假已經不那麽重要了。這個嘶啞的,粗壯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雖然並不那麽動聽,但是在這一群已經絕望的人聽來,簡直比什麽天籟之音還要美好!


    他們甚至喃喃的重複著那個中年男人說的每一個字:“省、救、災、應、急、指、揮、中、心……”天!原來他們沒有被遺忘!沒有被放棄!原來他們還可以有希望!!


    一瞬間,很多人的眼眶裏就有一股熱熱的液體奔湧而出,也不管身邊站著的人是誰,轉過身去就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說真的,他們都已經不敢再去想象這樣的可能了的啊!


    就連最為冷靜的李卓然,這時候也不禁有些激動了,他的眼中,同樣有一種熱切的液體在滾動,那種叫做淚水的東西之所以沒有奪眶而出,隻是因為他一向都很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不過,他拿著聽筒準備說話的時候,離他最近的一條身影一下就撲了上來,他隻覺得胸前兩團飽滿而挺拔的觸感緊緊的貼住了他,灰塵滿滿的臉上就被重重的親了一下。


    當然不是吳彥卓,當緊緊擁抱住他的人在他耳邊喜極而泣的時候,從純美的音質可以判斷,這是梁錚錚!


    李卓然隻覺得心跳瞬間快了許多,不過他還沒有忘記自己該做的事,他拍了拍梁錚錚的頭,梁錚錚也立刻很懂事的鬆開了他,一臉燥熱的閃到了一邊,低著頭,不敢去看正拿眼睛掃過來的吳彥卓。


    李卓然這時候顧不上去留心小女孩的小動作,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拿著電話說:“喂!我們是幸存者!這裏是光陰城市大學第三食堂,我們是幸存者!我們需要救援!重複,我們需要救援!”


    “我知道你們的位置!”對方一句話,就解決了為什麽他會把電話打過來的問題,因為通過通訊工具鎖定位置那是早在九十年代的香港警匪片裏就能做到的事情。這幾天來小記者周靈潔一直在往外麵打電話發信息,雖然她的電話一直都沒打通,短信也沒有人回,但至少她的電話發射出去的無線電波向外界傳遞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那個叫做張勇的組長在得到了明確的回複後音量放低了一些,聽筒裏咕咚咕咚的,顯然他在仰頭猛灌水,間隔了幾秒之後,他才又大聲說:“你們那邊什麽情況!?”


    李卓然盡量簡潔的說:“我們這裏有21個幸存者,男性6人,女性15人,除了我和另外一位老師以及一位保安外,其餘的都是在校學生!我們已經被困了5天,已經沒有食物沒有水了,其中有學生體質很弱,迫切需要救助!”停頓了一下,李卓然用幾乎哽咽的聲音說:“這裏都是光陰大學的教師和學生,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但是請不要放棄我們!但是請你們不要放棄任何人!”


    周圍的師生都沉默了,眼睛也都濕潤了,因為這是這幾天來,在他們當中最冷靜,也最有威信的李老師第一次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真的是第一次,卻不是為了他自己。


    這時,這幾天一直保持低調的婁慧琳突然衝過來,一把搶過了李卓然手中的電話,大聲喊道:“喂!喂!我是光陰大學法學院的教授婁慧琳!我同時還是正達律師事務中心的第一投資人!我的資產最低評估也有兩千萬!你們快來救我,我出100萬!不!我出1000萬!來救我,救我!”


    婁慧琳歇斯底裏的叫喊了起來,隻不過,在她的叫喊中,壓根就沒有提到別的人,她要救的,隻是她自己。


    電話裏沒有回答,婁慧琳更加大聲的喊:“1000萬還不夠?那我就把我所有的資產都給你們!對了!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麽來,繼續大聲喊:“你們必須救我!必須救我!我老公是市委秘書長胡龍青!我公公是省政協主席,你們必須來救我,聽到沒有?”


    等到婁慧琳的咆哮過去了,她掃視了周圍的人一眼,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李卓然的身上,說:“明天天一亮,會有一架直升機來接我,”她故意強調了一個“我”字,似乎想讓周圍的人相信,如果沒有她,他們誰也沒有機會離開這裏。然後她帶著些挑釁的目光看著李卓然,說:“把我安全的送到樓頂,你們才有機會活著離開這裏。”


    李卓然並不想,或者說並不在乎要不要揭穿婁慧琳,因為他就站在婁慧琳的身邊,電話那邊說的會派直升機來,並沒有強調是來救她婁慧琳的。李卓然現在更重視的,是怎麽才能在明天早上爬到食堂的樓頂上去等候直升機。


    這確實是個問題。可能的路不過這麽幾條,第一條就是走到外麵去,從樓梯爬到樓頂,不過餐廳外麵堵滿了喪屍,往那裏走就是自尋死路;另一條則是想辦法從窗戶爬上去,這不會遇到喪屍,但是他們沒有任何的攀爬工具,如果說沿著水管空調外機等附加物爬上去,一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的可能性很大,這裏可是三樓,就算沒有摔死,掉下去後瞬間就會被喪屍吃掉。還有一條,經過幾天的觀察,他們發現廚房後麵有一條近乎垂直的鐵樓梯,往下連接二樓,往上連接樓頂天台,可是,廚房裏也有喪屍。


    “我觀察過。”在一片各懷心思但是又都焦灼萬分的沉默中,李卓然說:“廚房裏其實隻有3隻喪屍,其中兩個是廚師,一個比較胖,還有一個是服務員。我的想法是,我們殺掉這幾隻喪屍,從廚房裏走,萬一……”他頓了一下,沒有接著說下去,轉而說:“從室外攀爬,相信這裏沒有幾個人能做到,所以說起來,我們也隻有走廚房這一條路了。”


    “殺喪屍?”婁慧琳一聽就露出一臉驚恐無比的表情,說:“你瘋了嗎?我們怎麽殺得了喪屍?還不如爬窗戶!李老師,就像你說的,這裏沒有幾個人能爬得上去,不過你一定能行。你先爬上去,再把我拉上去不行嗎?”


    她知道她這句話一說出來,周圍的人是何其的鄙夷她,可那又怎麽樣?隻要她能離開這裏,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麽看她?


    李卓然並沒有搭理婁慧琳,他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放在這這個女人磨嘰上,要知道,當他決定把小超市的食物分給所有人之後,實際上他們已經斷糧兩天了,就他們現在的體能狀況,從外牆爬上樓頂上去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完全就是癡心妄想。


    這時,這幾天來和李卓然已經很熟了的梁錚錚對李卓然說:“老師,有沒有可能直升機把懸梯放下來,我們就從窗子外麵爬出去?”


    李卓然搖搖頭,指著窗外說:“不行,窗外有那麽多電線,懸梯很容易被纏住。”


    就在他們還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來的時候,餐廳外麵的樓梯口突然傳來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撞擊聲裏還夾雜著喪屍那種嘶啞而又狂亂的咆哮聲,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這麽幾天來他們一直都小心翼翼,沒有弄出什麽大的動靜來,所以喪屍雖然圍在外麵沒有走開,卻也沒有過於激烈的行動。大概是剛才他們接到救援電話,一時興奮得過頭了,那一片發在內心的呼喊,並沒有馬上把自己送到救援人員的手上,卻激起了外麵喪屍的瘋狂。


    隨著喪屍撞擊柵欄門的聲音越來越激烈,幸存者們的臉色也越來越慌亂和恐懼,有幾個膽小的女生嚇得哭了起來,甚至,有人聞到了不知從誰的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排泄物的臭味。可是,如果恐懼能夠解決恐懼,那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就走廚房!”李卓然果斷的說:“沒有其他出路了。我有個戰術,這兩天我一直在想,即使不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準備采取這個戰術來消滅廚房裏的喪屍。”


    李卓然的戰術是這樣的,他下達了命令後,迅速的從收銀台後麵找出了那裏放著的那把電鑽,然後指揮吳彥召、馬闊和李召山將堵在廚房門口的桌椅板凳移開。廚房裏的喪屍不多,而且,廚房門是向內拉的,隻是喪屍不會而已。李卓然把電鑽的插頭插在門邊的那個插座上,自己跳上了擺在門邊的一張桌子。


    “聽我的,”李卓然按了一下電鑽的按鈕,電鑽瞬間就發出了一陣嗡嗡的轟鳴聲,幸運的是,到現在食堂的電力供應都還沒有中斷,這也許意味著,盡管這場災難很可怕,但一切都還在可以控製的範圍吧。


    李卓然手握著電鑽,大聲說:“我數一二三,吳彥召你和馬闊就把鐵門推開一條縫,不要太大,就夠一個人擠出來就行,但是一定要抓好把手,不要讓裏麵的喪屍一下將門整個擠開衝出來!明白嗎?放一隻喪屍擠出半個身子來,隻要它一探頭,我就用電鑽鑽它的腦袋!李召山!你的任務是和我一起攻擊,就用這把扳手!用盡全力敲打喪屍的頭部!頭部是人類神經係統的指揮中樞,隻要頭部遭到徹底的破壞,肢體也就廢了!都聽明白沒有!?”


    “明白了!”吳彥召和馬闊都白著臉喊了一聲,聲音那是能喊多大就喊多大,他們雖然都是男人,而且都是身材比較強壯的男人,不過殺喪屍這種事,怎麽說也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要說不恐懼那是假的,就算是李卓然,這時候提著電鑽的手也在發抖,隻是他知道,這個活如果他不來做,別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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