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也停了,下過雨的荒原上一片清涼,從遠處看去,那條穿過荒野的公路經過大雨的漂洗,宛如一條幹淨的青色絲帶,纏繞在天地之間。沒有雨後的彩虹,但是天空也格外的澄淨,那種幹淨的蔚藍色讓人看著就很舒服。


    這場雨帶來的不隻是一個清涼的世界,在極遠的西北方向,他們還看到了一個城市的輪廓,這在昨天傍晚還沒有,其實那應該是昨天傍晚光線不足的緣故所以沒發現,這時候卻感覺像是雨水衝刷出了一個城市一樣。


    桑藜抬起了她的手腕,那上麵戴著一塊手機那麽大的腕表,那塊腕表的功能很多,這個時候它所起到的作用就是一副地圖。桑藜看了地圖,然後向隊長曹笛匯報說:“廣仁縣縣城,直線距離15。4公裏,縣城周邊有三條河流交匯,縣城西北是大山,山上有一個宋代的邊關要塞。廣仁縣是一個農業縣,災難前的常住人口大約10萬人。”


    一個10萬人口的縣城並不算大,但是對於他們這支10個人的放逐者小隊來說,這個人口基數可能存在的喪屍數量是他們絕對無法承受的。


    “得了。”隊副劉明哲不用借助任何計算工具,就用他的頭腦粗略一算,說:“保守估計縣城裏存在的喪屍不下萬數,我們就不用去湊熱鬧了,掉頭往東麵走吧。”


    曹笛沒有立即表態,而是很深沉的抱著手,略加思考之後說:“我們換個角度來想一想,如果我們是普通的幸存者,在災難爆發後逃亡到了這一片大山中,接下來會怎麽做?”


    曹笛的死黨張銘說:“相比人口稠密的城市而言,逃進大山裏的生存機會要大很多。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想辦法越過縣城進山,在山裏建立幸存者基地。”


    曹笛點點頭說:“我也這麽認為,我們的任務是尋找幸存者,如果掉頭往東,那是去經濟更為發達的城市,那不是建立幸存者基地的地方。我們也應該想辦法越過縣城,到山裏去看一看。”


    “然後呢?”林跡在旁邊插了一句,隊長曹笛和隊副劉明哲的意見截然相反,但是他也不想選邊站隊,而是提出一個問題:“假設山裏的確有幸存者基地,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麽做?那些把我們當小白鼠的家夥讓我們尋找幸存者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拯救?這個不知道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不相信。相反,我認為更大的可能是把我們當做獵犬,將幸存者帶回去給他們當小白鼠。”


    曹笛冷冷的說:“就算是這樣,難道我們有選擇嗎?還是你想當聖母,寧死也不願去傷害那些與你毫無關係的人?哼,在這個末世裏要活下去靠的是實力,如果沒有實力,就算我們不去做這件事,也會有別的人去做。末世裏人口使最重要的資源,不管是當試驗品也好,還是當苦力也好,零散的幸存者最終的命運就是被強勢的力量掠奪。”


    “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桑藜長歎了一口氣,說:“好像我們已經變成了古代的野蠻人了,西夏的捉生軍,契丹的打草穀,幹的都是掠奪人口的行徑。可我們是現代人啊,我們的價值觀已經倒退到古代了嗎?”


    “少在這裏婆婆媽媽的了!”曹笛不滿的拉下臉來(其實他的臉一直就是拉著的,好像別人欠了他很多錢那樣),粗暴的揮了揮手,說:“我說了,我們沒有選擇,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我是隊長,這裏我說了算,有誰想半路退出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不然會連累整個小隊,我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那就去看看吧。”林跡聳了聳肩,曹笛客氣不客氣他倒不在意,論單打獨鬥曹笛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絕對的優勢,他所依仗的就是兩個死黨張銘和耿夢瑤,其實在小隊中最有資格當隊長的李索,她不但是所有人當中唯一一個經曆三個階段的實驗的人,而且個人綜合能力最強,更重要的是,她更熟悉家園聯盟在每個階段對他們的試驗究竟是什麽。然而李索並沒有打算當隊長,也沒有打算告訴別人現階段最應該做的是什麽,而林跡自問也沒有什麽搶班奪權當隊長的打算,暫時就聽曹笛的吧。隻是他很想提醒曹笛,不要光想著怎麽去掠奪零散的幸存者,如果山那邊是一個幸存者基地,他們又該怎麽辦?


    沒有誰再提出異議,不過與其說大家都服從曹笛的命令,還不如說其實這個時候大家都沒有更好的計劃。一行人紛紛上了車,還是林跡和李索、桑藜打頭,曹笛和耿夢瑤、張銘緊隨其後,劉明哲、鍾璃珂駕駛裝備物資車,肖魁和左岸駕駛加油車殿後。四輛車排成一字縱隊從糧倉中間的荒地駛上了公路,在寂靜的天空下,汽車的馬達聲異常的分明。


    到了距離縣城還有幾公裏的時候,公路就走不動了。和所有災難後的城市一樣,廢棄的汽車堵死了進出城的路口,許多車輛連環相撞在一起,有的車側翻在路中央。


    林跡、李索和桑藜在距離堵在最前麵的一輛車還有500米左右的地方下了車步行過去,廢棄的路上沒有喪屍,地上撒落的各種零碎大多也都已經被浮土掩埋。


    桑藜蹲在地上觀察了一下,還用手在地麵上撚起了一小撮泥土,嘴裏念念有詞的,抬頭說:“很久沒有人來過了,至少一年,甚至有可能災難爆發後就沒有人來過這裏。”她說著輕捷的跳上了路中央的一輛趴窩的公交車,當她下蹲起跳的時候,動作就像貓科動物一樣舒展,車頂到地麵兩米多的高度對她來說就像躍上一級台階一般的輕鬆。站在車頂上看了看,她又得出了新的結論,說:“我說錯了,並不是沒有人來過這裏,隻是沒有沿著這條公路進城而已。旁邊的荒地裏有汽車走過的痕跡,有幸存者從這個城市旁邊擦肩而過。”她連著從幾輛車的車頂上跳躍而過,看了荒地上的車輪印,回來之後對林跡和李索說:“昨夜的暴雨沒有完全衝掉車輪印,說明車身很重,在泥土裏壓得很深,旁邊的灌木從折斷的痕跡還算新鮮,最多在兩天前,就有幸存者從這裏經過。”


    說實話,林跡覺得桑藜在車頂上跳來跳去的姿態很漂亮,就跟那些藝術體操運動員一樣,他再一次為她那張臉感到可惜,而對桑藜的判斷,他饒有興致的說:“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兩天?你確定?”


    桑藜的戰鬥力是小隊裏最差的,不過一個小隊也不是隻需要強力型戰士。對於林跡的問題,桑藜很自信的回答說:“確定,不會錯的,作為一個作家,觀察力是最重要的一個本領。呃,前作家。至少過去了兩輛重卡,而且是滿載貨物的。小型車的痕跡被衝刷掉了,但任何一個車隊的組成都不會隻有卡車,初步估計過去的幸存者不少於10人。他們的目標應該是西北方向的大山,建議監聽一下無線電,也許會有什麽收獲。”


    桑藜把這個建議反饋給了隊長,任務安排到劉明哲那裏,很快,他就接收到了一組定時發出的信號。


    “這裏是臥牛山基地,我們每天上午八點,中午十二點,下午六點以及午夜十二點播放一次廣播,凡是接收到我們發出的無線電信號的幸存者,你們可以選擇來到臥牛山基地避難,隻要你沒有敵意,並且願意為基地的建設貢獻自己的力量,臥牛山基地歡迎你的到來。進山的道路有3條,路途均充滿凶險,並且你們要盡量避開城市,我們無法在路途上為你提供幫助,但是隻要你能到達臥牛山基地,我們將盡可能的提供食物和安全,你可以選擇留在基地參與建設,也可以選擇修整之後到別的基地去,臥牛山基地隸屬於西部第14戰區的幸存者基地,我們尊重你們選擇去留的權利,但是當你選擇留下,你將被納入基地的編製,服從基地的指揮。重複,這裏是臥牛山基地……”


    車隊再次停了下來。


    劉明哲帶著一種看笑話的表情看著臉色嚴峻的隊長曹笛,當所有的隊員收聽了臥牛山基地發出來的無線電廣播之後,他就很想看看曹笛現在是什麽反應。之前曹笛很自信的表示要去掠奪零散的幸存者,可現在看來,他們要麵對的不僅是一個基地,而且是官方的基地。災難已經爆發了兩年,這兩年來除去最開始的幾個月和最近的幾個月,林跡都被泡在藥水裏處於昏睡狀態,外麵的世界他不太了解,但有的東西,稍加思考就能想到一個大概。


    災難爆發之前,家園國際製藥聯盟隻是一個國際性的行業聯盟,甚至更多的是一個高端研究機構,屬於民間組織,這一點,和它的對立者“深綠組織”沒有本質的區別,隻不過家園聯盟的經濟實力更為強大。而災難後,家園聯盟獲準擁有武器,依靠他們強大的科技和經濟實力,建立了準軍事組織家園衛隊,擁有自己的一整套體係。然而各國政府名義上都還存在,家園聯盟作為一個跨國的經濟軍事組織的存在就相當微妙了。事實上,各國政府對家園聯盟的態度都很複雜,家園衛隊就是一個超越國家軍隊的存在,這在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被允許的,但是災難後,各國政府對家園聯盟的經濟,尤其是科技實力的需求又非常迫切。


    許多幸存者都見到過國家正規軍與家園衛隊發生過衝突,在某些區域甚至可以用戰爭來形容,但有時候也會合作。


    “放逐者”不是普通的幸存者,他們是家園聯盟的試驗品,由家園聯盟將他們武裝起來,甚至在後頸上還有家園聯盟研究中心打下的編號,人事關係上他們隸屬於家園衛隊,具體的編製是家園衛隊中國總部第101戰術合成部隊第10測試小隊,他們的頂頭上司是第101戰術合成部隊指揮官克雷文·希茨少校。這就是他們的身份。


    所以如果他們去了臥牛山基地,會受到什麽樣的待遇就很值得玩味了。


    曹笛的臉一直都是拉著的,現在臉色就更難看了,他明白劉明哲在等著看他的笑話,也知道其他的隊員在騎牆觀望,如果現在他說要掉頭離開的話,之前的決定相比那就是個笑話,但如果一定要去的話,真的很難說會受到什麽待遇。他們隻有10個人,就算他們的綜合能力比普通的幸存者強很多,也隻有10個人而已,而且還不算齊心。


    “進城。”曹笛的臉色恢複了平靜,說:“進城搜集物資,然後裝扮成普通幸存者混進基地,具體情況到時候再說。不要節外生枝,我們都是一樣的身份,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出了什麽事誰都討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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