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跪祠堂,餓肚子啊。


    “蓮兒,去倒騰些吃的來,最好是香氣四溢、誘人垂涎欲滴的拿手好菜,別忘了再做一道湯,我們去祠堂慰問一下三妹妹和李姨娘。”


    子鼠巳蛇這是頭一回認識新生的秦如歌,不由驚訝萬分,她那語氣神態,完全不是慰問的良善之色。


    小姐竟是如此性子麽,真是玩味。


    李府祠堂,秦觀心跪得膝蓋酸,抱怨道:“娘親,這軟包好像不夠厚,心兒有些疼。償”


    “我這兒還有備用的,你在膝上再加一層吧。”


    秦觀心正想說好,接過李氏掏出來的軟包,卻聽—攖—


    “李姨娘,觀心妹妹,本郡主看你們來了。”


    那人的聲音近在門邊,李氏縮手不及,秦觀心取物不成,軟包一甩,壯烈犧牲在她們一丈之外的地上。


    秦如歌彎下腰,兩指夾起軟包,裝作不懂的樣子:“這是什麽玩意?”


    秦觀心心虛地鋪了鋪裙角,將雙膝遮得死死的。


    秦如歌暫時沒有拆穿,朝蓮兒招手,蓮兒馬上把食物呈上。


    “本郡主聽說你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唉,爹也是的,姨娘也沒真的打著我,怎麽就罰了你們呢。來,快來吃點東西,餓壞了胃對身體很不好的。”


    李氏母女當然不相信秦如歌這麽好心,她們要杖打她,她不計較,還來送食物,呸,怕是有毒的吧!


    “大小姐,您是金枝玉葉,紆尊降貴,妾身消受不起,還是您自個兒享用吧。”


    秦如歌禮貌性又勸了幾回,李氏母女更篤定她是黃鼠狼拜年,這些食物一定有問題。


    直至秦如歌終於改口:“唉,罷了,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們不吃,我吃,反正本郡主折騰了一天,也的確餓了。”


    蓮兒拍掌讓外麵的下人進來:“大小姐要在祠堂用膳。”


    不一會兒,四菜一湯就鋪陳在桌上,蓮兒盛了一碗湯到秦如歌麵前。


    熱騰騰的菜,香噴噴的味道,直接叫響了李氏母女的肚子。


    咕嚕嚕~


    一天沒吃東西,本來就餓,她還弄這些香氣四溢的菜,偏偏趕在祠堂吃,不是膈應人又是什麽?


    “你既然餓了,怎麽不到前頭吃去,在祠堂用膳,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當然是讓你們看得到吃不著。


    “唉,我累了,不想走,祠堂也不是不能用膳,但凡大日子,拜了祖宗,大夥不也是在祠堂吃的嘛。姨娘,我先前請你們吃來著,是你們不接受我的好意而已,現在又來怪我了嘛?”


    “你——”


    這個賤人!她分明是故意的!


    “嘖嘖,蓮兒,這什麽湯啊,真香,怎的這麽鮮甜甘美,我這是到了天堂了嗎。”


    要不要這麽誇張,天堂又是什麽玩意:“大小姐,這是豆腐香菜滾黃骨魚湯,您最近睡得不好,多喝點兒,有助睡眠呢。”


    咕嚕嚕咕嚕嚕~


    李氏母女舔唇吞口水,肚皮很是不爭氣,臉色青白交差,眼神卻像惡狼一樣凶狠。


    該死的秦如歌,竟如此誘惑她們。


    吃吧吃吧,吃死她,吃醜她,吃成一堆骸骨,看她還怎麽囂張。


    李氏捏了捏秦觀心的掌心,無聲傳遞信息。


    哼,秦如歌,你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人會在你的吃食裏下毒吧。


    當她容貌盡失,看她還有什麽本錢招搖。


    一頓飯吃下來,李氏母女銀牙都給咬碎了。


    秦如歌擦完嘴才拍了下腦袋,說忘了大事,真該打,便讓蓮兒趕緊拿些香燭來,她得孝敬祖宗。


    往每個香爐插了香,那味道嗆人,她們母女就跪在香爐下首,那煙熏得她們眼淚直流。


    “秦如歌,你不要欺人太甚!”李氏怒斥。


    “謝天謝地,李姨娘你終於不裝賢淑了。”秦如歌拍掉手上的香灰,退到一邊,嗤笑。“這就欺人太甚了?前些日子,我不找你們麻煩,不代表李純仁那事,我就不追究了。再加上這次你們想杖打我,這賬是不是該算一算了。”


    李氏冷笑,並不把她的恫嚇當一回事:“清算?你想怎麽清算,別以為皇上護著你,你便可肆意妄為。你連太子妃都當不成,憑什麽對我指指點點。你若是傷我分毫,太子太子妃、皇後那邊,你過得去嗎?”


    她把玩著軟包,淡淡道:“若月妹妹,皇後娘娘有李姨娘這樣的親人,可真是可憐哦,李姨娘是不是在暗示本郡主,對那二位也做些什麽?”


    哼,想對付若月、皇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李氏此時想起那病罐子六皇子來。


    秦如歌,你也想得太美好了吧,就憑六皇子,成不了氣候。


    除非,燕王......


    “這頓飯吃太飽了,蓮兒,我們走,散步消食去。”


    秦如歌走到祠堂門前,招來一小廝,道:“去,稟告我爹,說李姨娘和觀心妹妹弄虛作假,在膝蓋上綁了這玩意跪祠堂。”


    秦、如、歌,這個惡毒的女人!


    眼睜睜看著她瀟灑的背影離去,李氏母女無能為力,嚐盡挫敗感。


    蓮兒連連拍掌。


    “太好了,以前總是看她們欺負大小姐,十年風水輪流轉,這回終於輪到她們折在大小姐手上,太解氣了。”


    解氣是解氣了,可今日折騰這麽久,也快過去了,想到明天又要見到那家夥,她實在是有些頭疼。


    晚間孟玄色沒有把她的外衫送回來,想必鳳明煌把他扣住了。


    仙月湖,畫舫。


    孟玄色在鳳明煌耳邊低語。


    “嗬,尚在周xuan麽,許是明日過後,那人才舍得。”鳳明煌睨著暖爐紅光,峻笑道。


    “妄圖撬王爺牆角,他們也是心大,那家子人一向浪子野心,萬沒想到野心大到想將燕王府容侯府兩邊一網打盡。”


    鳳明煌嗤笑搖首,不以為然:“莽夫出身,即便數代受勳,這裏還是跟不上。”


    鳳明煌點了點太陽穴。


    “皇上既然有意提拔他們,借此打壓主上,主上明日計劃,恐怕會刺激皇上,更是一意孤行。”


    “最好是一意孤行到底了,姓賀蘭的,本王倒是不放在心上,倒是……”


    輕撫已洗淨的腕間絲線,鳳明煌目光明滅閃爍。


    不過是一些尚做不得準的傳言碎語,容靳竟派出萬裏挑一的心腹殺手。


    還有碧落城那邊,似乎暗湧頗凶。


    納蘭世家,竟也蠢蠢欲動。


    莫非,要開始了麽……


    第二天一大早,秦如歌醒來後,仍是渾渾噩噩,猶在夢裏。


    睡眠質量不好啊,而且是一連兩天,她打著哈欠出房門,準備到秦府外等人。


    沒別的,不想鳳明煌入家門一步。


    她像僵屍一樣,行屍走肉,拖著沉重腳步神遊著走。


    到了前廳外的那條長廊,發現通道口圍滿了人,竟然水泄不通了,什麽情況?


    腦海閃起一個電光火石的念頭,她飛速跑過去,擠開人群。


    “讓讓,讓讓。”


    “啊,是大小姐,大小姐在這兒,不用去通傳了。”


    擠開人潮,果不其然,正廳主位上,坐著一妖孽。


    舉止優雅,揭蓋將茶麵上的葉撥到一邊,就隻是重複著撥,並不飲用。


    這傲嬌病患者,裝什麽十三,不喝為毛不放下。


    自從在家裏看到鳳妖孽,秦如歌覺得自己雙腿像是灌了鉛,每走一步都相當費勁。他就這麽登堂入室,坐上主位,連她爹也隻能咬著牙切著齒,一副想宰了他又不能宰的表情。


    畢竟,女兒就是因為他,不明不白在外麵過了一宿。


    “來了麽。”


    那人語氣似鍍了一層冰屑,猿臂伸來,肆無忌憚將她撈入懷裏。


    動作一氣嗬成,仿佛演練了無數遍。抵著他胸膛的背部挺直,她僵得像一塊石雕,隻因她聽得明白,鳳明煌冷淡的語氣裏,隱藏了怎樣的危險。隻因她能感受,抵著她的另一手,那指甲有多鋒利。


    果然,昨晚不找她算賬,今天來秋後算賬,利息比較恐怖。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本王,實在想你,便來早了一些。”


    秦如歌皮笑肉不笑道:“王爺,這裏是秦府,這麽多雙眼看著呢,您老人家注意點兒。”


    “咳,咳咳,燕王,我家如歌尚待字閨中,請你注意男女之別。”秦伯夷老臉都黑了,在他麵前這麽輕薄閨女,要他怎麽相信歌兒那晚沒在他手中吃虧。


    這燕王,素來是作風神秘,手段殘冷血腥,他希望歌兒的良人,像他這做爹的一樣,斯斯文文,不要舞刀弄槍。


    燕王鳳明煌,實在差太遠!


    鳳明煌聞言,輕笑放了她,秦如歌趕緊跳離他三尺範圍內。剛好不小心碰到秦觀心,回頭看了她一眼,白蓮花竟氣成小辣椒,還敢抬腳踩她。


    秦如歌馬上從她腳下抽離,也惡狠狠踩回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啊,如歌姐姐,你怎麽踩觀心?觀心哪兒又惹你了,昨兒個爹為了你,罰了我和娘親罰跪祠堂還不夠嗎?”


    盈盈淚眼相看,不時可疑地睇向鳳明煌那邊,分明是項莊舞劍意在鳳公。


    怎的,往她身上潑髒水,以為便能在鳳妖孽心底落下壞印象,再營造她們母女受欺負的假象?


    這小婊砸,和她那若月姐姐一個德行,沒事就裝楚楚可憐,真情流露尚可,裝的就惹人厭了。


    眾目睽睽之下,秦如歌硬是再踩了兩腳才收回腳。


    既然她愛裝,那她便做個順水人情唄。


    果然見秦觀心啜泣哭著哭著就狠狠瞪她幾眼,再接著啜泣。


    李氏推開秦如歌,護著她的乖女兒:“如歌,再這麽野蠻驕縱下去,吃虧的是你自己。你這性子,如何討人喜歡?別說老爺養你一輩子這種胡話,他這是害了你,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


    李氏這會兒倒裝起賢妻良母了,真特麽惡心。


    “如歌這性子怎麽了,本王偏就喜歡。至於嫁人,不勞你費心,這不是有本王呢麽。”


    再次攬她入懷,鳳明煌垂下的星眸裏,秦如歌看到了詭異的神采。


    腳後跟往後踩去,沒踩著!


    他撩起她頰邊的發,放到耳後,親昵道:“上次本王說了,要納你為燕王妃,如歌,莫不是把它當做玩笑吧。”


    那必須是玩笑,必須是隨口說說啊!


    秦伯夷終於忍不住上前分開兩人,將秦如歌拉到身後,鳳明煌見懷裏落空,倒沒有不悅,訕然垂手,勾一抹假歸假卻又顛倒眾生的淺笑。


    秦觀心何曾見過燕王這等風采,心頭撲通撲通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王殿下,手握百萬烈焰軍的燕王殿下,尊貴無雙的燕王殿下,如今,就在眼前,如此風華絕代。


    隻是,為何,他看的不是她,而是秦如歌那賤胚。


    指甲掐疼了肉,秦觀心萬般不甘心。


    “不知燕王殿下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別說是來娶他的歌兒,就他這破身子,歌兒嫁過去豈不是先守活寡再守死寡。更別說不是來提親的,吃了他女兒豆腐,還不負起責任!


    這到底是娶不娶,秦伯夷心裏扭成了麻花糾結死了。


    “如歌說想研習醫術,日後好照料本王,適逢近日藥師穀的神醫來了,他和本王有幾分交情,本王便做主,讓他收如歌為徒。”


    順便讓天下人知曉,秦如歌是他的人。


    秦伯夷聽說了秦如歌突然起了興致學醫,皇上也讓她隨禦醫學習,萬沒想到燕王這麽有心,專程找來藥師穀的神醫收下歌兒這徒兒。


    秦觀心不甘寂寞,爭著道:“燕王殿下,觀心也可以,不如,觀心也跟著如歌姐姐一起學,再不濟也能打個下手。”


    “這事,得問如歌的意思,你說呢?”


    她的意思,鳳明煌怎會不懂。若是讓秦觀心湊合進來,不就知道她的底細了。


    這家夥如此說,分明是把秦觀心這朵白蓮送到她麵前,讓她狂風驟雨亂打出氣,惡劣,實在是惡劣。


    “觀心妹妹什麽時候對這種九流職業感興趣了?你拿繡花針可以,針灸的銀針,怕是把人給紮死,算了吧,觀心妹妹還是回去乖乖繡你的鴛鴦去吧。”


    罷了,她沒有虐待人的嗜好,沒有他那般惡趣味,借力打力打回去就是了。


    “我——”


    “既然如歌說了,本王也愛莫能助,我們還有事,失陪了。”


    “燕王殿下!”


    李氏拉住想要追過去的秦觀心,小聲叮嚀:“荷兒,把三小姐的紅棗枸杞茶端過來。說了別亂陣腳,讓她高興一會兒,以後就笑不出來了。”


    秦觀心好一會兒才緩過氣,接了李氏端來的茶小口小口喝下。


    對,隻要毀了秦如歌,燕王那樣出眾的人,如何還瞧得上她?


    秦觀心渾然不知,她那些害人的心思,全還回她肚子裏。


    甜的茶,是讓她萬劫不複的毒。


    “喂,出了秦府了,不用演了吧,還不放手。”


    殺氣四起,劍聲落地,銀絲線纏住兩名憑空出現的男子,隻消鳳明煌輕輕一勒,子鼠巳蛇便要氣絕。


    “加上這兩個,是六人了。六名殺手,如歌,打算怎麽替你兄長還?抑或,如歌希望本王對付容靳?”


    這是他的兵器?


    銀絲線想必很鋒利,那四人身上的傷,她仍曆曆在目。


    她曾好奇這人在沙場如何指點萬軍,披甲上陣殺敵,卻能保萬無一失,原來如此。


    “你先放了他們,這事好說。”


    絲線疾歸入袖內,子鼠巳蛇鬆了口氣,燕王,果真是不能妄動的主。


    “你們二人下去,我跟燕王這是正常的交流,淨學我哥那套,以後不許動不動就動刀動槍的,我們是文明人,能動口就別動手。”


    “......”


    “我一共救了王爺兩次,第一次算是彌補自己的過失,第二次,便和這次相抵消如何?”


    “一命,換七命,你會不會太tan了?”


    “不不不,我明明是虧了,王爺的命多值錢,他們六人加起來也不能和你相提並論啊。”


    這馬屁拍的,鳳明煌冷笑:“哦,那容靳的呢?”


    他湊到她麵前,鳳眸輕佻,吐息炙熱:“原來你心裏,容靳的命,還比不上本王?”


    鳳明煌眼見她的臉僵了,心情甚好,這才遠了她,讓她有喘息的空間。


    “看在你取悅了本王的份上,本王先把這賬記著,以後再算,讓你先嘚瑟幾天緩緩。”


    這丫,好想毒死他,腫麽破?


    鳳明煌將她帶到烽燧高台,烽燧主要用於防禦敵人,傳遞消息之用。


    傳遞消息麽,哼,她總覺得今天拜師沒這麽簡單,這種事私底下搞定就成,何必這麽勞師動眾。


    高台之上,長安城一目了然。


    孟玄色、柯凡等人早就到了,秦如歌發現烽燧之上還有其他人等。


    觀其著裝打扮,無疑是宮裏的公公,她匪夷所思看向鳳明煌。


    “這事,做給誰看的,你該清楚。”說完,鳳明煌向公公頷首,又道:“勞煩了。”


    公公卑躬道:“是奴才的福氣。”


    高台下圍滿了人,全是來看熱鬧的長安城居民,大多是來看燕王英姿的罷。


    這丫辦事這麽高調,她有些無所適從,不就拜個師嗎,怎麽搞得像祭天,而她,是祭品。


    鳳明煌接過孟玄色提著的紅衫,披到秦如歌身上。


    角度剛好對外,長安城居民看得清楚透明。


    “燕王殿下竟為南陽郡主披衣!”


    “想不到燕王也有這麽溫柔的一麵。”


    “南陽郡主真是好福氣。”


    啊呸,福氣毛線,這丫演戲的癮又犯了,不知他圖的什麽。


    她揪著他的衣襟,強迫他低下尊貴的頭顱,在其耳邊小聲道:“你需要這麽勞師動眾嗎?”


    “自然是越轟動越好,多少人求入柯凡門下,隻有你秦如歌能成,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不就是因為你的安排。”


    他笑了,道:“知道就好,本王待你如此特殊,你說,會有什麽結果。”


    “還有什麽結果,麻煩、危險唄。”靈光一閃,不對,他這是,讓她落水濕身。他的敵人會盯上她,愛慕者會針對她,而她,似乎隻能一步步向他靠攏,被迫栓在他身邊,秦如歌目光轉深:“你之前說讓我當燕王妃,不是玩笑。”


    他從來不開玩笑,嘴角弧度深了深,鬆開她,示意柯凡可以開始了。


    他雖然鬆了手,可秦如歌覺得仍有一雙看不見的黑手籠住全身。


    行禮,宣讀拜師帖,師徒互表心意,敬茶,宣讀收徒帖,師父贈徒兒一份醫典作信物。


    流水線一樣的儀式,很快完成了。


    秦如歌能看出來,柯凡有多不情願喝下那杯拜師茶,他還當真了?她不打算把他真的當做師父。


    “南陽郡主甚有本王心,因憂本王身體,才拜柯神醫為師,從來沒有女子願為本王做到這種地步,如歌,隻要本王活一日,必不負你情意。”


    他的指劃過她的手心,輕執。


    這觸覺,好比毛蟲溜過,瘮人,而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果真是認真的!


    因連日毒發,他自是虛得很,可剛剛那翻話,聲如洪鍾,他想要整個長安城看熱鬧的人都聽到。


    他!


    秦如歌氣極,不覺用力掐了他的手,見他臉色微沉,才咬死牙關鬆手。


    這種事,他竟然也不跟她商量一下再說!


    知道尊重這兩個字是怎麽寫的嗎?


    “咳咳。”柯凡輕咳,打破二人間的暗流,他的心到底是向著柳蘭錦,看他們眉來眼去,胸口總有股氣不順。


    “燕王殿下,南陽郡主,既然事情已經辦完,奴才這便退下,向皇上複命去了。”


    鳳明煌頷首一揮,公公便領著人下了烽燧。


    “拜師是虛,設個陷阱坑我才是真吧。”


    鳳明煌摟著她走到內側,烽燧下的人看不見的方位,秦如歌一把揮開他。


    他看著被她打了的手,黑眸閃過一絲接近殺機的色澤,片刻,負手一步、一步,緩慢而沉著地逼近她,秦如歌退無可退,抵著牆根,眼睜睜看著他高大的身子欺近。


    “本王說過,你會自己改變主意,自願入燕王府的。”


    撂下這一句,他便消失在她眼前。


    他這麽說,到底什麽意思。


    孟玄色離去前,道:“如歌小姐,王爺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你……自個兒小心身邊。”


    全都走光了,隻剩下她一個人。當然,底下鬧哄哄的聲音仍不消散,他們哪是來看她拜師的,來看的,自然是鳳明煌。


    給秦如歌柯凡做見證的公公正在禦書房給皇帝複述先前所見。


    皇帝的神色,隨著公公的話,越來越沉重。


    “燕王真這麽說?”


    “是的,陛下。”


    皇帝似乎有些急了,在禦書房裏來回踱步,似乎在思考對策。


    半響,才停下,問:“之前讓你去辦的那事,對方可有答複?”


    “陛下是指......還沒,對方似乎還是猶豫。”


    “嘖,朕已經開出這麽好的條件,仍是不給個正麵答複,他們未免太得寸進尺,去,以朕的名義,再加他們幾分壓力,之前朕說要再考慮的條件,一律允了,這回要是再不成,扭扭捏捏的,提他們的人頭來見朕!”


    “奴才遵旨,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探子回報說,納蘭世家的三公子離了碧落城,正往長安城趕來。”


    “哦?納蘭家第三子,好像叫納蘭惜來著。”


    “正是,應是容侯的意思,策使他來長安城,隻怕也是衝著燕王和南陽郡主來的。”


    皇帝表麵上不置可否,心裏卻不這麽認為。


    自從納蘭世家隱遁碧落城,少與外界接觸,更是從未踏上皇城所在的長安城一步。


    此番破例,因一個女人而起,豈不是笑話嗎。


    納蘭世家......


    皇帝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禦花園裏。


    秦如歌去往太醫院的路上,經過嶙峋假山假石,忽然聽得壁石背麵傳來人聲,她停了腳步,扶著石壁細細聽。


    “本宮這些天總覺得惡心,一沾葷腥就想吐,幹什麽都不起勁,眼看母後大壽將至,母後把千秋宴這麽隆重的盛會交給本宮,本宮怎能做不好。”


    是秦若月,這症狀聽著,怎麽像——


    這廂才說犯惡心,那邊就馬上吐開了。


    那可是,落水的聲音啊。看來禦花園池子裏的錦鯉,可有一頓“好吃”了。


    “娘娘,你沒事吧,娘娘這反應,會不會,有孕了呀?”


    “有孕?對呀,本宮怎麽沒想到。”秦若月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高興。


    這便說有孕了,一般來說,孕婦要懷了孩子月餘以上才開始害喜,秦若月和慕容琰大婚根本不夠月餘,也就是說,這對狗男女,大婚之前就苟且了。


    秦府的二小姐,東宮的太子,可真是檢點啊。


    還有那秦觀心,之前恬不知恥地往鳳明煌身上蹭,各種求偶遇,求攀親帶故,就差沒求偶,這到底誰才是水性楊花不甘寂寞,長安城的人是不是混淆了。


    “娘娘,奴婢這就找禦醫來瞧瞧,這要是真懷上了,千秋宴就交還給皇後娘娘辦吧,皇後娘娘若是知道太子妃懷了,一定很高興。”


    “對,這孩子,是送給母後大壽最好的禮物。不過千秋宴,本宮還是要親力親為,此事更不能提前讓母後父皇知道,否則就沒有驚喜可言了。杳杏,你速去請禦醫。”


    秦如歌垂下目光,聽著婢女走遠的腳步聲,她勾了勾嘴角,環顧四周一圈,沒人。


    她可沒忘記,當初差點害她遭李純仁毒手的賬!


    似乎,有機會討要回來了。


    她閃身入了假石縫隙內,從芯片裏轉換出一種草藥,放到嘴裏嚼碎,秦若月那小婊砸還在自言自語碎碎念,大約是真以為自己懷了,跟肚子裏的兒子說話。


    秦如歌覺得差不多了,便把嘴裏的渣全部吐出,施施然走到石壁另一邊。


    秦若月後知後覺聽到動靜,此時秦如歌已經來到她跟前了,許是秦如歌的笑容太驚悚,秦若月堪堪嚇得後退。


    哪能退,身後就是池子。


    秦如歌非常好心,拉了她一把,秦若月還未反應過來,身子便被拖向前,撞向——


    她被強吻了,秦如歌竟然強吻了她!


    “唔唔唔!!”


    將藥物的汁液送到秦若月嘴裏,整個送藥過程,她一心二用,沒忘記把脈。


    脈象......很好,果然如她所料。


    完事後,秦如歌才鬆手,秦若月一把推開她,指尖不著痕跡勾了秦若月腰間的香袋,塞到懷裏。


    一個女人一張嘴兩隻眼睛兩條腿噗通一聲跳下水。


    秦若月狼狽地在水裏劃行,驚恐又羞憤道:“秦如歌,你這變態!竟然強吻本宮,還推本宮下水,本宮若是懷了孩子,你今天是死定了!”


    謀害皇嗣,她倒要看看秦如歌怎麽脫身。


    嫌棄地又呸又吐,秦若月狠狠擦唇,想想自己被女人給強吻了,還是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女人,惡心死人了!


    秦如歌也是一臉厭惡呸呸呸吐舌:“我這不是看你差點跌落池子,好心搭把手,不小心親了若月妹妹嘛,至於你落水,完全是太子妃不識好歹,掙紮推開本郡主,才失足掉下去的,這鍋,本郡主可不接的啊。”


    不小心親的?不小心會撬開她的牙關嗎?


    自那天秦如歌傻病好了以後,她脫胎換骨過分了吧,到東宮大鬧,痛打純仁表哥,如今更惡心巴拉吻她,這女人哪有半分女人該有的婦德!驚世駭俗到了極致了!


    “咦?剛剛若月妹妹是不是說懷孕了?這麽大的喜事,本郡主這就去通知皇上皇後。”


    秦若月臉色一白,咬牙切齒道:“你不許去!你你耳力不好,一定是聽錯了,本宮沒這麽說過!”


    禦醫還沒確診,她也作不得準,萬一不是呢,就算是,算算日子,這孩子恐怕是大婚之前懷的,現在捅破,父皇母後一定會起疑。


    不能讓秦如歌撿便宜!必須不能說!


    “哦?是嘛,看來本郡主最近一定是睡得不好,這也能聽岔。”


    氣死她了,秦若月從未如此狼狽,這池子又髒,都是秦如歌這賤胚害的!


    可現在四周無人,石壁濕滑,她自個兒很難上岸,似乎不得不讓秦如歌搭把手。


    秦若月正扁著嘴,伸了柔弱無骨的手,朱唇輕啟,然來不及說半個字,就被秦如歌搶先了。


    “得,太子妃不喜歡本郡主碰你,這附近也沒什麽人,本郡主這就去前頭找人救你,你等等。”


    秦若月瞬間如化石定在池子裏,待秦如歌走後,才渾身顫抖,終於一捶擂在水麵,水花四射。


    “秦如歌,本宮和你沒完!”


    秦如歌抱著肚子笑得不行,淚奔了。


    秦若月根本沒有懷孕,她拿出香囊,打開看了眼。


    這玩意參雜了麝香,一定是東宮其他側妃或姬妾使的手段。


    秦若月不過是腸胃不好消化不良罷了,但她偏要秦若月“懷孕”,這樣慕容琰顧及孩兒,必然往側妃姬妾那邊多走動,嗬,先給顆糖,再打她個措手不及,搶奪太子妃之位,妄圖毀她清白之仇,她會讓她慢慢還回來,這是她唯一能為死去的秦如歌做的。


    先前向藥商進貨,竟讓她發現好幾種現代那時空沒有的藥物,其中之一,就是結子草,又名假子草,這玩意搗碎取汁透明,一般不藥用,作為粘合劑,煮熟後類似於漿糊。


    但若內服,結子結子,則產生讓人誤判有孕的假象,為期兩個月。


    秦若月送給皇後的大禮,最後卻是烏龍,換了是誰,恐怕都高興不起來。


    結果,最後把秦若月帶離池子的,也不是秦如歌帶來的人,杳杏攜禦醫來了,後又找了幾名皇宮守衛把秦若月拉上來。


    回東宮折騰一番,換了新衣服,秦若月才側臥軟榻,讓禦醫診脈。


    “如何?娘娘是懷了嗎?”


    禦醫蹙眉收回線圈:“這,脈象不是很穩,的確有喜脈的跡象,可是不甚明確,臣以為,還是過一段日子再號脈最為穩妥。”


    聽禦醫這麽說,秦若月覺得自己懷孕的希望很大,心裏已是接近篤定了。


    “不過太子妃娘娘的腸胃似乎不大好,臣先開些護理脾胃的藥,這段日子,太子妃娘娘多加注意,若真是懷了皇嗣,操勞不得。”


    “嗯,本宮明白了,杳杏,有賞,送禦醫出去吧。”


    秦若月很高興,摸著肚皮,杳杏送走了禦醫,回來見主子眉飛色舞的神態,便道:“恭喜娘娘,娘娘懷了皇長孫,皇上皇後太子定是大悅。”


    “嗯,隻是,我懷了孩子,太子哥哥那邊,便親近不得,東宮那幾隻狐狸精估計該興風作浪了。”想到這,她有些惆悵。


    杳杏哼道:“那些狐狸精終究上不得台麵,也就用下*計,迷得一時罷了。娘娘肚子裏的就是一道金牌啊,那些上不得台麵的狐媚子盼也盼不來,待皇孫誕下,太子殿下依然是太子妃的。”


    “也對。”想通了,秦若月便也放心。


    再說,她們爬得了太子哥哥的準龍床,卻別想能懷皇嗣,隻要是威脅到她的,一律,不能存在。


    秦如歌在太醫院附近又碰上年貴妃的婢女紅兒,紅兒端著湯藥,向秦如歌福了福身子,請安。


    黑漆漆的藥,秦如歌掃了兩眼,垂眸問:“六皇子可在年貴妃那兒?”


    紅兒遲疑片刻,才道:“在的,殿下每日都會親自伺候貴妃娘娘用膳、服藥。”


    “好,本郡主跟你一同去看看年貴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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