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色哼唧:“就怕王爺倒不在西涼軍的刀劍之下,倒不在苗疆那些人手中,卻是醉死在郡主懷裏。”


    紅顏禍水這道理,他懂。


    鳳明煌何嚐不懂。


    “玄色,人生處處是冒險,不付出代價籌碼,你想憑空得到什麽?妄想!”


    他不是會異想天開的人,秦如歌這小貓,斷不可能因情思開竅,愛上了他而答應婚事攖。


    而他......自然也有他的考慮。


    是的,是為了他的生命,是為了把救命護符拴在身邊,一定是這樣償。


    下意識按住胸口,衣下那簇青絲,明明該是涼的,為何隱隱發燙。


    不對,炙熱的,好像是他的心。


    秦府之內,秦伯夷牽了秦如歌坐到一邊,細細打量她和亡人有幾分相似的容顏。


    然後,秦伯夷起身,從櫃子裏取出一匣子,送到秦如歌麵前:“這是你娘留給你的,說是等你和你大哥大婚了,一人一份,打開看看吧。”


    秦如歌打開一看,內置一物,乃一塊青碧的玉牌,雕刻紅字。


    “這是......”


    “此物一分為二,另一半刻有翎字,待你大哥成家以後,為父再轉交予他。”


    紅翎......


    秦如歌目光一亮:“是調動紅翎十二騎的信符!”


    是調動母親舊部的符印,不過紅翎十二騎早已解散,此符除了做個紀念或飾物,還能有何作為。


    “你娘的舊部雖各散東西,不過,那些人都是忠主之人,效忠的不是慕容家的王朝,而是你娘,我想,她留下這些東西給你和靳兒,必有其考究,便收著吧。”


    “爹,當日太子大婚之前,你為何不交付於我。”


    畢竟爹事前並不知道她嫁不成慕容琰,不知道李氏母女偷龍轉鳳。


    秦伯夷默然,片刻才諱莫如深道:“阿蘅有言在先,若是入的是皇家門,便給不得。”


    見秦如歌一臉狐疑,秦伯夷摸摸她的腦袋,歎道:“南越最尊貴的姓氏,有三,一是慕容,二是鳳,三便是容。南越的疆土,便是這三家的老祖宗打下,當年容家人祖先支持慕容氏稱帝,自此曆代以來,容氏便有一不成文規定,不得與慕容氏的人通婚,但凡與皇室人牽手的,一律除出容氏族譜。因而當初你和太子的婚事,才逼得二老差點......”


    與她脫離關係。


    慕容氏和容氏竟還有此淵源!


    不過,既然有此淵源,為何不能親上加親,反而明令禁止與慕容氏通婚。


    像皇後的李家,巴不得傍上皇族,以壯大其家族。


    若是容氏和慕容氏聯姻,如此鐵壁江山,南越又有誰能攻陷。


    不對,當年容氏老祖宗不願自稱為王,卻選擇推舉慕容氏老祖宗......有肉不吃,有王不稱,這違反邏輯。


    對了,除了這兩家,不還有個鳳氏嗎,三角鐵般的關係,那姓鳳的,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若是鳳氏老祖宗像鳳明煌一樣,恐怕也是野心膨脹的主,怎麽能忍姓慕容的一人獨享果實,而慕容氏老祖宗又是基於什麽考究,才在得到一切後沒有斬草除根,滅卻威脅他帝位安穩的隱患。


    這些事情,她先前一概不知,沒有人跟她提起過。而且年代久遠,恐怕南越也沒幾個人清楚。


    最後的問題,秦如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不得與姓慕容的通婚,為什麽和三大家之一的鳳氏,卻又沒有這份顧慮和禁止呢。


    是夜。


    秦如歌抵著窗台,吊掛玉符的紅線高舉,圈在秦如歌中指間,玉符緩緩轉著圈,似音樂盒裏獨舞的節奏,碧色在光影中欲要滴落。


    這信符相當於虎符,兩相合並才能使用吧。


    娘親留下這玩意,難道還能集結回那些四散飄零的舊部?


    “大小姐,燕王差人送來的婚服。”


    蓮兒捧著疊放整齊的大紅喜服緩步而入,秦如歌把信符收好,便任由蓮兒拿著婚服在她身上比對,套上。


    秦如歌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個從陌生到熟悉的自己。


    大紅之色映頰,就連她的眼底也染上了幾分。


    小妮子笑眯眯的模樣,逃不過她的眼。


    “蓮兒,這到底是我要成親呢,還是你要成親,怎麽你比我還要高興。”


    “大小姐,新娘子都是這樣的,越是接近大喜之日,心情越是複雜,你心底一定也是高興的,隻是不知所措、緊張才是走在前頭的,壓住了那份喜悅罷了。”


    小妮子說得如此有理,秦如歌無言以對。


    不過,說到緊張,她還真是隱約生了幾分。這種感覺,很新鮮,指尖無法自抑地微顫。


    不是盲婚啞嫁,她也知道自己去往的那人,是怎樣的人,鳳明煌,霸道乖張。是她來到此地,打交道最多,最熟悉的男人。


    如此熟悉的他,為何,她仍是緊張,仍是......不知所措。


    秦如歌胡思亂想之際,簫聲幽揚,似在催人尋覓。


    簫?


    那日孟玄色腰掛簫笛,莫非——


    秦如歌三兩下便脫下婚服,直出秦府,往那聲線之處接近。


    男子頭顱微揚,側臉為清冷月光打亮,仰望高牆之上,未得見的另一端,負手而立。


    “郡主。”其後之人,聽得聲動,先於男子扭頭看向貿然出現的秦如歌,緩緩放下唇邊簫。


    不是他。


    秦如歌不知自己竟生出幾分失望。


    “六皇子怎麽在這兒。”


    鬥篷微微轉動,慕容汾正對著她,笑中夾點點苦,許是察覺難看,便也不笑了:“看看你,還好嗎。”


    秦如歌的失望,看著他眼裏,理解成另一種意思。


    “你若是不願,本殿帶你走。”


    秦如歌吞口水差點沒噎著。


    “你說什麽?”


    慕容汾上前,俯首凝望,不厭其煩重複:“本殿帶你遠走高飛。”


    “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本殿是認真的。”似是怕她不信,慕容汾握了她的雙肩,鄭重其事道。


    秦如歌一臉尷尬掙脫開來,臉色微冷:“我們才見過幾次麵,不過是泛泛之交。”


    慕容汾抿抿唇,將她的疏離看在眼底:“這麽多年來,連父皇都放棄本殿母子了,更遑論其他人,從你第一次為母妃奔走,本殿便記在心上。太子不知你的好,本殿知。太子不珍惜,本殿珍惜。”


    “六皇子定是病糊塗了,胡言亂語,辭初公子還不趕緊把他帶回去,這時辰還在宮外,皇上知道了怕是要責怪。”


    秦如歌正要抽身走人,慕容汾哪裏肯,馬上繞到另一邊,擋了她的去路。


    “本殿知道,本殿此舉的確有些冒昧,本以為不急,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可是萬沒想到他會出此陰招,拿江山社稷當兒戲,逼得父皇不得不把你送出去。”


    “六皇子怎麽知道我和他不是兩情相悅。”雙目浮上厲色,秦如歌直截了當道。


    這話,可把他問愣了:“你,你是嗎?”


    秦如歌沒有正麵回答,卻道:“今日之事,本郡主可當做沒聽過,六皇子請回吧。”


    “如歌——”頭一回喊出她的名字,慕容汾直覺舌尖有些顫抖。


    秦如歌駐足,背對慕容汾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六皇子,你想逃到哪兒去呢?江山社稷,於你而言,就這麽一文不值?再說了,六皇子難道能放下年貴妃,若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算我秦如歌看錯了人。”


    言外之意,就算她真有意思跑路,這結果,也無人承擔得起。


    更何況,與鳳明煌大婚,更是她的意思,她怎會走。


    慕容汾侍母至孝,更是不可能離開年貴妃半步,他這是想騙誰?


    秦如歌消失後,慕容汾才一改苦逼狀態,變得俊冷無常。


    “先生,如此,真的有作用嗎?”


    辭初撇撇嘴,笑無聲:“殿下請相信在下,就算郡主有所猜疑,也無大礙。隻要讓她落個印象,知道殿下心裏有她就成。”


    鳳明煌一旦離開長安城,秦如歌必然勢成水火。


    能給予她溫柔和慰藉的,恐怕也沒有幾個人了。


    辭初卻不曾想,還有另一種可能,秦如歌不一定就要留在長安城死守燕王府。


    竟然是慕容汾那丫,沒勁。


    秦如歌前腳剛入秦府,黑影閃過,正要往她後頸劈去。


    豈料手刀與其頸不過毫厘之差,又讓另一鐵掌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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