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給他把脈。


    不愧是那些蠱師所在的老巢,處處見毒啊。


    這人身上遍布傷痕,雖暫時不足以致命,拖久了無人施救,大抵也是一個死字了。


    捂著胸口揉了揉,還隱隱作痛呢。


    泄憤地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擰出淤青來才罷休償。


    入夜之後,破廟熱風習習,秦如歌生火烤東西吃,熱出一身汗。


    人皮麵具不透風,底下的皮膚有些發癢,可她隻能忍著攖。


    聽聞一聲悶哼,她徐徐給了那人一個白眼眼神。


    那人發現自己裹得像木乃伊一樣,便像白溜溜的毛毛蟲一樣彈了幾下,沒什麽用,還是綁得緊實。


    “別動了,傷口若是裂開,我是不會再幫你包紮的。”


    那人定睛一看,籍著火光,依稀可辨清她的容貌。


    “是你!?你沒有離開?”想起暈過去之前那驚險的一幕,他暗自心驚,“你救了我。”


    “不然呢,這些紗布是自己爬到你身上去的?”


    “既是救人,為何要把我的四肢捆起來。這看起來,更像是綁架。”


    秦如歌拿起枝幹上烤得噴香的野雞,悠閑地繞到男人身前,居高臨下道:“你不會忘了,倒下之前,在做什麽好事吧。”


    忘了麽,沒事,那她便讓他好好回憶一下。


    踩在男人胸腔之上,碾轉了幾回,並沒有多下狠勁,意思意思罷了。


    不過,這是一個羞辱的動作,但凡有點血性的,如何受得住,他也不例外,生氣道:“你敢這麽踩我,起開,你會後悔的!”


    秦如歌撕著雞肉,吃得津津有味,渾然不把他的警告當做一回事。


    “你有什麽立場這麽吼人,算起來,我這是連著救了你兩次,你是怎麽報答的?”


    踩胸,滅口。


    哼。


    秦如歌這話提醒了他,這會兒才發現丹田之處的脹鬱,還有周身氣血亂衝的症狀消停了。


    他深知那些殺手為完成任務,必會用毒,以加深他死亡的可能性。


    毫無疑問,他還活著,而且不適消退,必然是有人給他解毒了,就算沒有解了,也一定設法壓製了。


    這裏沒有其他人,隻有這個醜婦人,是她?


    怎麽可能呢,估計,是她找來大夫,幫他處理傷情的吧。


    不對,剛剛她說了,傷口若是裂開,她不會再幫他包紮。


    這個再字......他這一身白紗布,是她的傑作。


    “我身上的毒,是你解的?”


    “廢話,你看這裏還有其他人嗎?”


    男人這回換了另一種神色打量她,很醜的一位大嬸,吃拆雞腿相當粗魯,碎骨頭扔得滿地都是,很符合她的形象。


    不過,她是不是過於臨危不亂了?


    想起自她被擒,處於下風,差點被殺,這醜婦臉上似乎少了那麽一些害怕。


    如此氣度,她還能是一般的大媽麽。


    既然是她幫忙解毒處理傷口,她現在的身份和模樣,便非常可疑了。


    這麽說來,她貿然出現,打亂殺手的計劃,不是湊巧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救我?”男人戒備問道。


    “問這麽多幹什麽,反正不會害你就是了。”


    秦如歌拎起掛在腰間的香袋有一搭沒一搭甩著,香袋繡線色澤豔麗繁華,不由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這針法,很熟悉......


    目光一滯,蛇紋,他認得,是苗疆來的那些人!


    “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好意,以為是伺機加害的歹人,多有得罪,希望閣下不要記掛於心。”


    還閣下呢,用上敬語了,想來是這淘來的香袋起作用了。


    她在這人衣物內側發現鑾金的尖狀浪花圖案,浪花更被三個象征忠誠從屬的小圖案包圍,蛇紋、星盤、盾牌。


    這個人,是意外收獲,應是跟西涼皇族中人脫不了幹係。


    星盤代表國師所屬權係,盾牌是西涼禁軍,蛇紋......毫無疑問,屬那支邪兵,苗疆蠱師。


    權衡良久,還是蠱師的特質跟她最為相似,要想取得這人信任,隻能冒充蠱師了。


    她要想查西涼軍注射藥物,此人身上也許有缺口可尋。


    “你也不用記掛於心,我踩你辱你,已報一箭之仇,現在我們恩怨兩消。”


    這人臉色微沉,她這麽說,是暗自提醒他,她是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人,最好不要得罪她。


    蠱師素來比戚家人更難搞,就算是至高無上龍椅上的那位,也不一定能完全駕馭他們。


    與其說是從屬關係,不如說是雇傭。


    三者裏,隻有西涼禁軍,完全配得上其徽所代表的意義,忠誠、從屬。


    至於蠱師和國師,各有鬼胎。


    “既然誤會解除,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


    秦如歌聳聳肩,踢起他的劍,割破縛手縛腳的紗布,他終於重獲自由。


    女子的手夠來,男人默默看了片刻,膚如凝脂,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嫩,醜婦?


    意味深長睨了她一眼,接受了好意,握著她的掌借力坐起。


    新傷撕疼,他咬牙吸了口氣,虛弱地靠著斷壁殘垣坐著。


    秦如歌將吃剩的雞遞給他,便尋了個地方坐下。


    “你看我這情況,自己吃方便嗎?”


    木乃伊造型,的確是我見猶憐。


    不過,關她屁事?


    “既然還能問方不方便,就是說還是有能力自己吃的,我也不是給你顧前瞻後的老媽子,恕不服侍。”


    看著她一派愛吃不吃,不吃拉倒的姿態,男人鬱悶了一會兒,才艱難動手。


    他也是撕著吃的,可是撕的粗細大小,比鳳明煌的要大些粗些,那任性家夥,把肉給他撕粗了,他就不吃了,這人的吃相也是優雅的,不過還是及不上鳳明煌。


    “是阿夜讓你來的?他怎麽知道孤出事了?”


    孤?


    “孤是什麽?”她弱弱道。


    那人往嘴裏送肉的動作微頓,神色轉厲,不知道他的身份麽,還是在裝蒜?


    果然,一試便知,她要是苗疆來的,怎會任由他點穴,更是沒有半分武功底子。


    秦如歌察覺他的反應不對勁,冒充,也要對對方有一定的了解程度才行,她對蠱師的事情知之甚少,貿然冒充,的確是有些冒險了,現在隻能硬著頭皮做下去,要還是穿幫,那便......


    秦如歌盡力掩飾戾氣,又道:“你和夜哥哥很熟嗎,為什麽他非要我來幫你解困?”


    黑瞳幽光閃爍,緊緊盯著她微微撅嘴的臉,有些反胃。


    她的聲音泄露嬌嗔,這便是她的真實年紀麽,聽著是妙齡少女。


    夜哥哥......難道——


    “你是夙靈?阿夜的胞妹?”


    秦如歌盤膝而坐,聲線微微上揚:“你和夜哥哥是哪門子朋友嘛,連我的名字也能記錯。”


    心裏在打鼓,她猜對了沒有,還是猜錯了。


    既然他已經起疑,應該還會再試她的,例如,喊錯她的姓名。


    背部已然汗濕,對著他的正麵還得無事人一樣,裝作天真不解的樣子。


    男人捂著胃腹,低首吞咽口水,道:“抱歉,口誤了,你是夙夕?因你是族人勒令保密的對象,阿夜鮮少在孤麵前提起你。”


    苗疆人保密的對象,這件事情,她一路上倒是有所聽聞,好像說是苗疆裏列為重點保護對象,和她一樣不會一丁點武功,但是毒術蠱術卻是最最拔尖的,無人能及。


    這回,她又賭了一把,這夙夕,她賭是正確答案,老天爺,一定要再幫幫忙站在她這邊啊。


    “嗯,你呢,咕咕咕咕的,是雞嗎?”


    秦如歌一邊插科打諢調侃,一邊快速運轉腦筋。


    原來孤是自稱,目光一閃,她好像想通什麽了。


    這家夥,難道是西涼皇帝不成?


    秦如歌猛地抬起頭,驚訝道:“你是明淵哥哥!?”


    還好這是曠野之外的廢棄廟宇,她這麽一嚷,若是有人在附近,什麽都聽了去。


    男人將食指抵在唇中央,淡淡道:“夕兒,要給明淵哥哥保守秘密。”


    果真是三步不出閨門的千金大小姐,沒見過世麵,一點小事便咋咋呼呼。


    明淵唇角勾著一抹淺淡的蔑笑,垂眸掩去眼底的輕視。


    西涼帝王明淵,如人所言,空殼子,朝政為宋氏太後和戚國師把控。


    他是困在西涼宮裏的金絲鳥,傀儡戲,為何會在宮外出現,還被人追殺?


    “夜哥哥隻讓我來江陵救一個人,卻死活不說救的是誰,我看他這麽緊張,還以為是未來大嫂呢,沒想到是淵哥哥你呀。他抽不開身來,你別怪他啊。”


    夙夜手中有能尋蹤的毒物,明淵對於夙夕能找到他一點兒也不意外。


    明淵淺笑點頭:“孤知曉,他在執行任務,如今遠在西北,遠水自然救不了近火,倒是你,孤有些詫異,沒想到夕兒這麽快便趕到。你擅自離開苗疆,妥當嗎。”


    “哼,你們都是這樣,小看我嘛!”


    秦如歌氣鼓鼓,到外頭摘了葉片來,吹響曲調。


    不一會兒,蛛蛇蠍等等毒物聚攏,明淵腳底生寒心底發毛,直往後蹭退。


    看著他這損樣,秦如歌蹦躂鼓掌,大笑:“好玩好玩,淵哥哥,你害怕了,好玩!”


    明淵不甘地瞪了她一眼,熊孩子。


    心裏對她的信任又濃了幾分。


    別看她一個小小女子,能力卻是一般蠱師比不了的。


    蠱師能招來控製毒物,但那是一般毒物,而她,則是能招來王者,毒物之最。


    “夕兒,別玩了。”


    聽他這語氣,不是怪罪責備,卻是帶了一點點無奈。


    隨即,秦如歌驅散毒物,便蹦躂到他身邊坐下。


    明淵勉力抬起手來,撫摸她的腦袋瓜,像在摸一條小狗狗。


    秦如歌氣息微頓,臉上的笑容稍微僵了那麽一下下。艾瑪,她不習慣被陌生人這麽親密對待,露出馬腳了腫麽破。


    明淵目光微閃,歎道:“你不顧族規,偷偷出來,除了阿夜的原因,還有聽聞了孤要選姬妾的事情是嗎?”


    這家夥完全沒有察覺異樣!


    還幫她把應激反應這樣解讀,他是個好人,絕對是個好人。


    不過,他選姬妾,和那什麽夙夕有什麽關係?


    聽他的描述,夙夕跟他也不熟悉,難不成......是盲婚啞嫁下的未婚夫妻關係?


    不顧族規跑出來,這夙夕難不成對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便死心塌地了?


    唉,這戲,有點難演啊,她是不是挑錯劇本挑錯演對手戲的人了啊。


    暫時,先把自己當成是苦戀他的苦逼少女吧。


    秦如歌在心裏默念了幾遍論影帝的自我修養,便調理好了心態,撅嘴生悶氣道:“哼,淵哥哥好生福氣,很快便能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抱滿懷,哪裏還記得遠方還有人等著。”


    “夕兒,你該明白,這是太後的意思,孤也是迫於無奈。”


    說就說,還動手動腳的,這什麽人,還好人呢,她收回先前的話,這家夥分明是個心機男婊。


    不過,她也佩服他對著她現在這副尊榮,還下得來手。


    秦如歌不著痕跡避開他伸來的木乃伊猿臂,挪到另一邊稍遠的地方,背對明淵,哼哼發悶氣。


    “你們做什麽都說是迫於無奈,分明就是借口,專門騙我們這種沒有見過世麵的女孩,我才不信呢。”


    “夕兒,你誤會孤了——”


    明淵看著有些急了,秦如歌聽到他起來的動靜,趕緊怒著指向他:“好好坐著,不許起來,不許弄破傷口,不許讓我白做工,不許靠近我,我們先分開冷靜一下,得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才有對談的可能。”


    明淵略微汗顏,她還是個孩子啊,這是在賭氣。


    佳人正在氣頭上,他隻得聽從坐下,反正意思到了,她也該看清楚他的立場了。


    他,在乎她,在乎她這夙家獨女。


    明淵黑瞳森然,劃過暗芒。


    “唉,夕兒,你要如何才肯原諒孤?”


    “哼。”


    “夕兒。”


    “這樣吧,要我原諒,不是不行。不過,我要淵哥哥答應夕兒一個條件。”


    “孤答應。”


    在他看不見的方位,秦如歌猛翻白眼,她還沒說條件呢,他答應這麽爽快了?


    這樣的節操不行,有點渣渣潛質的傾向啊。


    不過,他答應得爽快,對冒牌夙夕的她而言,倒是好事。


    “我也要去淵哥哥的萬壽宴,夕兒要盯梢,要是看上什麽不安分的狐狸精,夕兒就把她們掐死。”


    明淵一臉滑翔的樣子:“夕兒,充盈後宮,是太後的意思。”


    “對呀,我沒讓不充盈啊,隻是幫忙把眼罷了。我可以接受源哥哥後宮裏有其他女人,但那必須得是端正內斂,賢惠不多花招的,哼,狐媚子?她們妄想!”


    明淵想說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怎麽啦,不行嗎,我都退一步了,淵哥哥還是不願意嗎,哼,我看壓根就不是太後的意思,分明是流水有意嘛!我不理你了!”


    “可是孤要是帶你進宮,太後和國師那邊,恐怕有微詞。”正麵擊退不行,那就側攻。


    “我又不是真麵目示人,還要避開家裏那些人呐,我會這麽傻暴露底細嘛,有什麽為難的嘛。”撒嬌是什麽鬼,他再不同意,她先被自己給惡心死了。


    明淵震驚了,上下梭視她的背影。


    背影,也隻有背影能看了。


    “夕兒,你莫不是打算頂著這副鬼模樣進宮吧。”


    “哼,不行嗎,夕兒沒想到淵哥哥是這麽看重皮囊這麽膚淺的人,那要是以後夕兒人老珠黃了,淵哥哥便再不看夕兒一眼了?”


    一輪唇槍舌劍下來,明淵半點討不了好。


    似乎他再不答應,她便怨恨他了。


    夙家這張牌,他不能失。


    夙夕,他誌在必得。


    明淵歎了歎,道:“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孤可以帶你進宮,可是你也要保證,不許鬧事。”


    背對的身影終於轉了過來,齜著白牙笑道:“那是當然,萬壽宴那天,苗疆又不是沒有人參加宴席,我才不會讓他們逮著機會抓我回去。”


    秦如歌給他鋪好幹草當床席,讓他躺著:“今兒也晚了,早早歇下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完全不給明淵質疑的機會,秦如歌跑到另一邊躺下,依然是背對著他。


    她不問,追殺他的殺手是什麽人。


    也不問,他為何會出現在皇宮以外的地方,通常問太多,容易露出馬腳。


    呼,心裏舒了一口氣,今晚這場戲總算演完了,好累人啊,還是當一個安靜的醜婦比較舒服。


    唉,可惜,日子還長著呢。


    明淵和她一樣,沒有很快睡著。


    卻是想著她,想著她的心細。


    一般來說,他受傷嚴重,很應該抬到江陵或是西涼皇宮好好安養救治。


    不過,如今江陵內,波譎雲湧,那些刺殺他的人,手法陌生,不知是什麽人的爪牙。


    西涼正值多事之秋,外與南越交戰,太後國師急著往他身邊安插爪牙,更是籍著萬壽宴的機會,拉攏他國,雖然近月來通行西涼查嚴很多,卻是因此多了不少異族人走動。


    若是好事者混入其中,大國小國這麽多,查起來可就麻煩了。


    而其中最能威脅他的性命的,便是南越那男人,燕王鳳明煌。


    隻要把他這帝王腦袋割掉,屆時西涼軍必然潰敗。


    第二天一大早,秦如歌伸著懶腰打哈欠,問:“淵哥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明淵扯下一枚玉玨,交到她手上:“你設法把這東西交到禁軍手上,讓禁軍統領到這兒來找孤。”


    “夕兒辦完事之後,先在江陵落腳,也好給淵哥哥充當眼線,看看局勢,禁軍統領接了淵哥哥以後,萬事小心,把身體的傷病養好了再說。”


    “嗯,謝謝你,夕兒。”


    明淵本想輕吻她的臉頰,撫慰這為他攀山涉水赴險的小女孩。


    秦如歌當然要避開,還一把推開他的臉,薄怒道:“我是正經女孩,不是這麽隨便的,淵哥哥你竟然這麽看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淵哥哥。”


    她氣急敗壞地蹦躂走遠了。


    明淵臉色自然不會好看,這丫頭,性子還真是不消停。


    曠野裏,秦如歌閑庭信步,左右翻看明淵的信物。


    離敵方頭頭這麽近,殺了他,一了百了,不是嗎?


    當然不是,這不還有更狠的太後和國師麽。


    明淵這次遭人刺殺,還不知道跟這兩位有沒有關係呢。


    不管怎麽說,她的目的已達,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皇帝壽宴,那自然是權貴雲集。


    屆時,那個人也很可能出現......


    至於這大半個月的緩衝時間,她得好好設法摸清這座城裏的人脈關係,一一對比排除,鎖定目標縮小範圍。


    禁軍接到了玉玨之後,馬上便通知統領,前往秦如歌所示地方。


    她讓明淵大半個月之後的萬壽宴,派人到客棧裏接她,便與明淵分開了。


    哪裏知道,還未到江陵,郊外便被圍了。


    一群黑衣人,殺氣凜然。


    想想前情後果,秦如歌便明白過來了。


    “你們是先前追殺他的殺手?”


    這個他是指誰,大家心知肚明。


    黑衣人拔劍相向:“說,他人在哪裏,說出來可免你死無全屍。”


    含笑不語,微微開腿,三百六十度旋身,飛針從發間袖內叮出,密密麻麻,所有人無可幸免,均中針。


    找死二字尚未說全,黑衣人,全數癱倒,渾身抽搐。


    有些人,非死不可。


    秦如歌為他們哀悼片刻,各為其主,他們也不一定就是壞得徹底的人。


    不過,她不能讓自己的身份有半分泄露的可能。她答應過某人,一定要安然回去。


    “西涼軍再避退五十裏,王爺,如今這勢頭已經很好了,不要太勉強了。”


    自從王妃離開後,王爺上陣便殺紅了眼,活脫脫不要命似的。


    鳳明煌不急,孟玄色倒是快急成太監了。


    唉,現在看來,王妃不肯給王爺下蠱,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王爺現在的狀態完全就像是不要命。


    鳳明煌冷笑:“很好?不,還不夠好,還要更好,才五十裏,把他們打回西涼首府才是最好。”


    “王爺,你得顧著自己的性命呀,早知道你要鑽牛角尖,老夫絕不會這麽快幫王爺把身子調養好!”


    “你們這些人呀,難不成要看著本王爬著去西涼才高興?讓你找的人找來了嗎?”


    孟玄色天人掙紮了一會兒,才頷首道:“快了,兩天後抵達。王爺,你真的這麽決定了嗎?”


    冷淡瞥一眼孟玄色:“你何曾見本王推翻過自己的決定?兩日後,交接完了,本王孤身前往,任何人都不用跟過來。”


    拋下這一句,他凜然入帳,並禁絕一切人等進入。


    帳內還有他們夫妻倆共同的氣息,當然,這也許是他的妄想,是他一個人的執著。


    “既然,你自有主意,自作主張,那就休怪本王也給自己做主。”


    快了,兩天。


    龍潭虎穴麽,他闖的次數,還少嗎?


    找到她之後,非得給她一頓好吃再言其他的。


    “秦、如、歌。”


    遠方的她,打了個噴嚏。


    “誰在說我壞話?”她揉揉鼻子,嘟嘟囔囔的。


    子鼠等人在接下來幾天陸續到客棧來和她碰頭,安頓好了以後,便讓他們出去刮資料,她得好好熟悉一下西涼的大小事情。


    “行事小心些,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屬下明白。”


    又是幾天的光景,他們搜集來的資料不少也不多,都是撿對她有用的搜尋。


    隻要是數得上官階的人物,她已然了解了七七八八。


    可是,絲毫沒有她要找的那人的特征。


    倒還有部分人查不出細末來,便是苗疆夙家那幫人。


    難不成,那人易魂的主,是夙家人?


    如果是,那可就難辦了,萬壽宴那家子人來的也許隻是等閑之輩,蠱師多是幹的齷蹉勾當,也不屑出現在這種場合。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苗疆蠱師現在正在西北那邊忙著坑鳳明煌呢,怎麽可能還出現在江陵。


    秦如歌還是決定親自出馬,到江陵最大檔次最高的勾欄院逛逛。


    子鼠給她易容成翩翩佳公子,她束胸的時候悲催的想,看來她離飛機場又近了一步。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隻帶了子鼠一個“好兄弟”一起逛青樓。


    今日人多麵生,秦如歌等人就算是生麵孔,也沒人起疑。


    老鴇最喜歡門庭若市,今日生意火爆,見了誰都是一副狗頭模樣,笑嘻嘻的。


    “二位公子想成為我們花魁如是姑娘的入幕之賓,恐怕不容易。如是姑娘對客人要求高,是咱們江陵人盡皆知的事情。二位把帖子留下,讓如是姑娘過目了,若是有緣,便會派人通知公子。今兒不如先挑別的姑娘伺候著,我們樓裏的姑娘,也絕不會讓二位失望。”


    秦如歌晃悠著剛剛在街邊順手買來裝十三的紙扇,清冷道:“媽媽桑,你可真是不夠厚道,本公子看,這些個姑娘,有不少是臨時拉來濫竽充數的吧,近來各大青樓生意火爆,人手不夠,也不知這些人媽媽桑你是從哪裏勾搭來的,幹不幹淨。而且我們兄弟倆有潔癖,追求也高,隻欣賞最負盛名的如是姑娘,開個價吧,要多少銀子才肯讓我們一親芳澤。”


    “這......還真不是價錢的問題,實在是如是姑娘不是我能做主的人。”


    連老鴇都不能做主的人,那就是別的人才能做主咯,攻略這如是姑娘,絕對是正確的方向。


    “到底要如何,如是姑娘才肯見本公子。”


    “這——”


    這邊廂還在你來我往打著太極,那邊廂便起了一陣聒噪轟動。


    “如是姑娘來了,快看,是如是姑娘!”


    “天呐,如此氣質,出塵塞仙,誰能想到竟是出自青樓之花。”


    “如是姑娘,在下仰慕姑娘已久,還望有機會能共度一宵!”


    “如是姑娘,我出三萬兩銀子,一個吻,給我一個吻就夠了。”


    “如是姑娘——”


    “如是姑娘——”


    一堆的如是姑娘在那兒喊得撕心裂肺,秦如歌都替那些人的喉嚨喊疼。


    以為追星這種瘋狂隻在那個時代存在,沒想到一個青樓花魁,也能讓人為之瘋狂。


    秦如歌移步到人群之中,仰首眺望。紅漆勾欄之上,花魁頭戴紅珊瑚別飾。妝容冠絕,紅唇如點漆,眉眼如花,看著,倒是有幾分熟悉感,她一襲紅衣,明豔動人,就像是當初的秦如歌,是一把燒灼人心的火。


    秦如歌的紅,是一種倔強果敢,堅毅不認輸。而花魁如是的紅,則是罌粟之花,有毒。


    可是,她看起來有些冷,冷豔。


    怪不得能勾得那麽多男人的心癢癢的,這種女人最能撩撥男人的征服欲。


    不過,此刻秦如歌的注意力卻被別的引走,在這群男洶湧之中,她應該是異類了。


    目光,落在花魁右側,那道若隱若現的人影上。


    “如是,你看,下麵這群傻子,一群惡心的豬,就是為了湊上臉來讓你侮辱,叫得多麽麵目醜陋。”


    如是姑娘勾了抹冷淡的笑,下麵又是一波喪心病狂的叫價聲。


    如是姑娘淡然道:“能比你夙大公子惡心嗎,隔斷時日便想看他們麵目醜陋的樣子,讓我出來做這醜人。”


    “唉,我的如是,這是在怨我嗎?”


    “得了,裝什麽可憐。夜,你還沒正正經經回答我,為什麽這會兒你突然回了江陵。你們族長要是知道你擅自回來,有你罪受的。”


    “目標人物都不在了,還留在那邊幹什麽,吃土麽?”


    如是姑娘詫異,眨眨眼消化信息:“不在了,那人,死了?”


    “嗤,鳳明煌是打不死的蟑螂,哪會這麽容易死。”之前以為墜入汩延江必死無疑了,天知道他是怎麽跟死神做交易的,竟又從地獄爬了回來。


    “那你說他不在西北,又能去哪兒呢?”


    “我的如是啊,你還真是問到點子上了。如無意外,我猜,他很可能就在西涼境內。”


    “什麽——”


    如是姑娘大驚,喊聲略大。底下的癡迷人士紛紛頓住,須臾才憂心忡忡問她怎麽回事,誰嚇著了她。


    如是姑娘一如既往的囂張,一概無視了那些聲音,隻專注於眼前的男人。


    “他怎麽可能在西涼,他又不瘋,怎麽可能自投羅網。”


    “我倒是覺得他真有可能瘋了,這段日子,西北的戰況,總傳了一兩句過來吧。你會不知道,他是如何不要命擊退西涼軍?我總覺得他行事突然急躁起來,必有因緣。我們研究了這個男人這麽久,絕不會把他錯認,現在在西北坐鎮的那個燕王,是假的。”


    夙夜從暗處現身,跳坐在欄杆之上,翹著二郎腿,鄙夷著底下螻蟻:“我也很是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一向冷沉難測的那男人,失了分寸。”


    目光對上一道清冽的瞳眸,夙夜目光一閃。


    如是姑娘剛想接話,然人影一閃,夙大公子呢?


    飄然而下。


    秦如歌眼看那人像蜘蛛俠一樣撲來,本能避退,並死捏子鼠的手,示意他不可露出馬腳,不能妄動。


    那人一把擒了她的肩,掐得緊實,但又不會過分顯痛。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秦如歌眼角微微抽搐:“公子搭訕的對白,不覺得太老套了嗎?再者,本公子不好龍陽,請公子自重。”


    抖肩,震退其手鉗製。


    夙夜愣然看著自己的手,仰望上首的如是姑娘:“他竟然調侃我有龍陽之好,如是,接待他吧。”


    圍困著秦如歌等人的男子們紛紛鼻孔噴氣。


    “憑什麽,你什麽人,能給如是姑娘作這主嗎?”


    “就是,這小子長得也不怎麽樣,一看就是窮十代,見得起如是姑娘嗎?”


    “你算哪根蔥,哪裏冒出來的。”


    “一邊去,別妨礙如是姑娘挑客。”


    眼神好使的吞咽口水,弱弱提醒:“那個,我勸大家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今兒還是算了吧,改日再來。”


    這人得到一連串的憑什麽,又接著道:“嘖,我還會坑你們麽,我可是江陵城的老油條地頭蛇,如是姑娘入幕之賓第一人是誰,你們不知道吧,就是苗疆夙家大公子,你們眼前這位主!隻要他發話,如是姑娘從不拒絕。”


    夙家大公子,夙夜麽。


    這個人,有幾分麵熟,在哪裏見過呢。


    苗疆蠱師麽,那就是之前在南越追殺鳳明煌的那些人之一了?


    這個人現在這節骨眼出現,可不是好事啊,不然明淵那邊很容易穿幫。既然他這麽不長眼,讓如是姑娘接待她,她得像個法子把他解決掉,迷暈綁他個一兩個月什麽的。


    “那就謝過夙公子美意了。”秦如歌發揮老實不客氣的品德。


    如是姑娘示意貼身婢女來迎她和夙夜,秦如歌上樓時,突然頓住了一刹那。


    慢著,苗疆蠱師出現在江陵,是特例,還是還有其他的。既然他們現身在江陵,那鳳明煌呢?


    他們不傾巢而出對付鳳明煌,這合理嗎。


    那個不可控的男人,不會出什麽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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