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結局篇五


    夙夕強作鎮定:“怎,怎麽,你很好奇那個男人的事情嗎,你已經是明淵哥哥的皇後了,為什麽還要想著別的男人。”


    “我想著他,你該高興不是嗎?”


    夙夕氣息有些不穩。


    是啊,秦如歌想著別的男人,就會千方百計推開明淵哥哥,她樂見其成。


    但是想起當日燕王府那一幕,她便禁不住後怕。


    素手撫上胸脯。


    雖然她內傷大致已痊愈,但是心律仍是不大穩,苗疆的巫醫都說她此生怕是要落下病根了,是......永久性傷害。


    “告訴我,他那晚,到底怎麽回事?”


    “我說了,你就相信嗎,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編故事騙你呢。”


    裏麵默了默,幽幽聲音才傳來:“如果你編得像編得逼真編得滴水不漏,那是你的本事,至於相不相信,相信幾成,那是我的事情,你不必替我擔憂。”


    秦如歌的語氣稍嫌鄙夷。


    夙夕穩了穩情緒,無聲輕籲口氣,才道:“有小道消息說你是因為他才來西涼,我還不信,看來,是我錯了。皇後姐姐,你真正想問的恐怕是我們那一夜,有沒有......”


    投影在門紙上的剪影微微動著,秦如歌看見夙夕正有意無意地捋著衣領,似乎有所暗示。


    秦如歌眼眉跳了跳,才低垂眉目,淡聲道:“以你癡愛皇上的性子,大抵是不可能***於其他男人的吧。”


    剪影馬上靜止了,夙夕有些不忿,與其說秦如歌相信她的身心隻忠於明淵哥哥,倒不如說她相信那個男人!


    所以,她才會如此篤定他們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的吧!


    夙夕麵色瞬間冷然:“這可難說,你那三妹妹當初不也非君不嫁,結果呢?”


    秦觀心麽,是啊,拿賀蘭兢當跳板,後來更夥同慕容汾引李純仁赴美人局,再委身慕容琰,最後飛上枝頭,就差成為鳳凰這最後一步了。


    不知道現在在秦觀心心裏,鳳明煌又是怎樣的模樣,是模糊的,抑或,太過清晰。


    然而,想一想,秦觀心,夙夕,這兩人差別太大。


    “你和她不同,更何況,苗女忠貞性烈,怎可能做出她那種離經叛道的事情。”


    “哼,既然你這麽相信鳳明煌,你還問我這些作甚!?”


    秦如歌差點語塞:“我問的,和你答的,好像不是同一回事。”


    “秦如歌,你真的喜歡他麽!為什麽所有女人最先猜忌的你不猜忌,你是不是想以此證明你所思所想和我們這些女人不同,證明你是與眾不同的,以此來吸引明淵哥哥的目光,勾引明淵哥哥!?是不是!?”


    夙夕戀愛腦一熱,完全忘記自己要和秦如歌打好關係。


    秦如歌扶額,這麽問下去,她能問出答案來嗎?


    一時沒有頭緒的她,本想問問黎閻夜,讓他給她支招。


    然扭頭一看,卻發現他一臉神色的模樣,秦如歌打了好些個手勢他都沒有發現。


    秦如歌發現燈影之下的他,唇色竟有些慘白,碎光在他眼底明滅,好像一朵朵碎浪花。


    “咳咳咳。”


    秦如歌的清喉聲,終於讓他神思回歸。


    看懂了她打手勢的意思後,黎閻夜略微想了想,掌心便向心髒的位置做出拍打的姿勢,又點了點門上那道窈窕身影,最後搭在自己的腕脈之上,掀起眼簾,胸有成竹地點頭。


    不知為什麽,這一連串動作,秦如歌瞬間懂了。


    “夙夕,你把那一夜的情形原原本本複述予我聽,作為條件,我幫你治好在他手下落下的病根,如何?”


    “你怎麽知道......”夙夕眼神乍亮,秦如歌怎麽知道她落下永久性傷害,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幫她拔除病根,“好,成交,我說,其實......等等,要我告訴你,可以,除了幫我治心脈受損之外,你還得幫我恢複貌美青春!”


    嗬,這毒丫頭,倒是精明。


    秦如歌抿抿唇,可惜......


    “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也沒有辦法,那天,我並沒有說假話,今日亦然。”


    “我不信,你騙人!”


    “我真的沒有騙你,如果是中毒還好辦,可是你這症狀與毒無關,你自己也是毒中好手,應該也清楚這一點。”


    夙夕的確明白。


    正因為明白,她才惶恐。


    不是毒,不是病,就好像天生娘胎而出的胎記一樣,問題是她初生之時潔白無暇,哪來的這麽可怕的胎記,宛若被上天詛咒一樣。


    而且這玩意,好像有生命力一樣,每天都延伸一點點,就算不痛不癢,難保不會有危及性命的隱患。


    “不過,你若是清楚明白把當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說出來,也許......有回寰餘地也說不定。”秦如歌循循誘導。


    秦如歌放下餌,夙夕咬上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一身的酒氣,闖入我的房間,他的兩頰染成紅彤彤的,好像上了胭脂一樣,眼底燃著兩團火,好像要把什麽燒毀一樣,我那時知道他在乎你,也知道乘虛而入最好的方法就是佯裝成你的樣子。”


    “我穿著大紅的衣服,梳著和燕王妃相似的發髻,佩戴著你曾用過的飾品,塗點著你的胭脂水粉。他把我看成了他的燕王妃,狼虎一般向我撲來。而我,則是莞爾一笑,不著痕跡將衣結的活結扯稀鬆......”


    然後薄紗滑落晶瑩玉肌,僅穿兜衣的她,可以想象當時是怎樣微微顫抖於寒冷的空氣中,惹人憐惜。


    秦如歌聽到這裏,沒有太大反應,僅是垂墜大腿兩側的十指微微抖了抖。


    “他一邊低低呢喃著你的名,那一聲聲的如歌、如歌,喊得可動聽了,要不是我心裏早就有人,可能還真會被他迷惑了。那時,我們離床榻還是有些遠的,為了方便行事,我便將他往床榻上帶,在他意亂情迷之際,便把匕首狠狠捅入他的心髒。”


    “匕首刀鋒是顫抖著插進去的,我甚至不敢確定有沒有插正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親手捅死人,而且這個人還是舉足輕重的南越燕王,那種心亂如麻的感覺,恐怕沒有人能想像。還沒從那種麻痹的感覺中抽身出來,我的胸前便掃來一股颶風,肋骨碎斷,心脈受損,一口鮮血就這麽噴灑在他臉上,”要不是有護心鏡,她恐怕早就死了。即便有了護心鏡,也還是造成永久性損傷,離死神僅半步之遙,這樣的驚魂,致使她打那以後噩夢連連。鳳明煌,是她的夢魘,“我永遠忘不了他那眼神......”


    “他是個瘋子,你知道嗎,他竟然在笑!他就要死了,可是他在笑。”


    秦如歌一直聽著她說,沉吟著,到了這一段,卻意味深長開口了:“既然他把你當成了我,也許,他很想死在我手上吧。”


    “不!”


    夙夕忽然斬釘截鐵反駁,說完了她自己也是怔住了,為什麽她下意識就覺得不是呢,是因為......鳳明煌那個眼神,太讓人毛骨悚然了。那樣深邃且黝黑的眼眸,好似洞悉一切,她見多了醉酒的人的眼神,從沒有一人像他那般明亮得可怖,就好像在說......他什麽都知道,心如明鏡眼如天一樣。


    “不?”秦如歌等了好久,夙夕都沒有下文,便忍不住反問。她看不到一門之隔的夙夕,臉色變幻莫測。


    “對,不,他......根本不可能對你下這麽重的手,如果他把我當成你,怎麽可能想一掌要了我的命。秦如歌,他根本舍不得的。”


    秦如歌不以為然,冷哼:“他都被你一刀斃命了,攬著你一同下黃泉作伴,有什麽不可能的。”


    夙夕反而被秦如歌堵得沒了聲息。


    對,鳳明煌那種人,他所珍愛的,他必舍不得,他死了,怎能孤身上路,必然是帶她一同上路。


    會......是這個樣子嗎?


    明明一切順理成章,可是夙夕就是拿不定主意。


    她甚至隱隱有一個荒誕的念頭,那一切,好像都在那個男人的乾坤掌握之內。


    就連他的死,都是他的心甘情願。


    “所以,他心甘情願赴死,是因為以為有你作伴的緣故嗎......”夙夕不自覺呢喃。


    秦如歌目光晃了晃:“心甘情願!?”


    夙夕有些遲疑,有些話,她不知道該不該說。


    在秦如歌以治病為裹挾之後,她不得不和盤托出。


    “我,我好像隱約記得,那時他有說一句‘這裏呢,不對準了,怎麽要你想要的?’,然後......偏離心髒位置大約一寸的匕首尖端便被他移到了準確位置。”當時她太慌,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還是她的錯覺。


    就是因為那句話,那個動作,讓她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傻子小醜一樣,在他麵前跳來跳去。


    這,的確是那家夥幹得出來的事情。


    為了封住蝕——好比他滋生出來的另一個人格,他便繞了一圈,讓自己“死在”冒牌公主手中。


    以此,徹底攪亂時勢。


    戚顏,狼狽而逃。


    慕容汾囫圇吞棗,一時消化不良。


    現在,還有夙夕這個定時炸彈還未爆。


    按夙夕還有燭九陰幾番言談看來,鳳明煌一直掌控著全局,兩位帝王之間的桌底交易,也在他心上眼裏。


    秦如歌猜測,以他的性子,必然不可能成敵人之美,幫夙夕和明淵作嫁衣裳,鳳明煌大抵留有後手,他日時機適宜,便把夙夕刺死燕王一事捅破。


    而這個時機,如果她沒有猜錯,便是明淵的那口氣快要緩過來之時。


    夜涼如冰窖。


    夙夕在外吐字如冰石,秦如歌逼著她把所有細節都回想起來,一一交代清楚,包括最後鳳明煌倒伏前,甩了一把血到夙夕臉上身上。


    便是這把血,把夙夕的半張臉染成黑叔盤根。


    陰暗匯聚的心頭之血,是汙染之源。


    除非鳳明煌本人出手,否則,應該沒有人能祛除這等邪祟滋生物。


    “呐,能說的,我全都說了,你,你得信守承諾!”


    秦如歌這才回過神:“你放心,待我痊愈了,我便給你治療。”


    “痊愈?你怎麽了?”


    受傷了嗎?


    傷得嚴重不,會不會死人。


    如果秦如歌死了......想到這個可能性,夙夕有點興奮。


    不管轉念一想,她說待她痊愈......也就是說她死不了。


    切,真掃興。


    秦如歌無聲淺笑。


    “沒什麽,中蠱毒了而已。”


    夙夕翻著白眼,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就是蠱嘛,她高傲地仰著臉:“怎麽?這蠱難倒你了?要不要我幫你看看,這世上還沒有能難倒我的蠱毒。”


    “哦?那......出自你叔父手中的最後一種蠱呢?”


    “叔父......”夙夕腦筋一閃,目光大震,驚呼:“你是指小叔叔的,的那個——”


    “嗯。”


    夙夕嚇得飛起,直接倒退著邁下階梯,差點沒摔倒。


    這就一門之隔,雖然有木板隔著,可是還是危險。


    她忽然想通了什麽:“江陵城出了事,難道就是那玩意!?”


    結合症狀看起來,倒是十有八|九就是那玩意了。


    “你不是百蠱不侵麽,怕什麽?”


    對啊,她怕什麽,所有人都怕,就她沒道理怕。


    畢竟蠱毒無法侵蝕她。


    都怪那玩意太讓人聞風喪膽,每回出事,族裏的長老和兄長都大驚小怪,嚇人次數多了,她便也有了下意識的反應。


    秦如歌不知道夙夕想什麽,她也懶得去猜,而且忙活了一天,她累得很,忍不住直打哈欠,完了抹走眼角的淚珠道:“快扶你們家惜妃回去吧,要是她在本宮這兒染了病症,賴上本宮就不好了。”


    “皇後娘娘說的對,娘娘,您的鼻頭都凍紅了,回去暖暖身子吧。”


    身邊的幾名侍女睇向夙夕,征詢她的意見,天氣實在是冷,一來她們也想待在暖和的屋裏,二來主子要是受了風寒,少帝那邊一定會怪罪她們的,更別說還有個夙大人呢。


    夙夕陰冷地盯著燈影闌珊的主殿,半響才離開鸞和殿。


    “結果,你還是沒有問出來,你那薄命夫君被刺之後,留下了什麽話。”


    黎閻夜肆意翹起二郎腿,慵懶地支著腦側,兩指提著茶杯在半空晃動。


    秦如歌掃了他一眼:“你真的很八卦。”


    黎閻夜聳肩。


    “你覺得他會留什麽話給你?是說,來吧,陪我一起下地獄吧,我親愛的妻子,還是說,想弄死我,可以,但是你也別想活,還還是說,賤人,你敢殺我,死去吧。”


    “......”秦如歌眯眸,抱胸道:“你覺得呢,三選一,他會選哪個。”


    夜涼如水,她的眸光卻比水涼,仿佛他們討論的隻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


    四目相對,有一種摻雜著複雜情緒的曖昧在蔓延。


    黎閻夜低歎,放下瓷具,上前輕輕抱著秦如歌,將她的腦袋強行摁在自己襟前:“可憐的小姑娘,任你怎麽強忍,在乎就是在乎,抵擋在外的堅冰有多尖銳,內心便有多柔軟。鳳明煌何德何能呢,聽說他又殘暴又固執又霸道又心胸狹窄,你為他這般水裏來火裏去的,不值得。反正他也隻剩一口氣,死了也就死了,就這樣吧。不如這樣,我也不管什麽勞什子賞金了,我帶你離開這裏,遠走高飛,你給我生娃,簡直兩全其美,你覺得怎麽樣?”


    黎閻夜說到一半的時候,就發現懷裏的女人很不安分。


    在她下毒之前,他乖乖放開她,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秦如歌呸聲。


    “說不管就不管,你當過家家?敢情你們這一行都是說著玩的,說不幹就不幹,哼,我不自戀,更不覺得自己有這麽大的魅力,能把你一個來曆不明的殺手迷得神魂顛倒,嗬嗬,生娃,我是會生的,但是不是給你生!”


    黎閻夜吹了個口哨,秦如歌臉綠上前捂住他的唇:“尼瑪,吹什麽口哨!怕別人不知道我屋裏藏了個男人嗎。”


    果然外麵駐守的人問了:“皇後娘娘,剛剛好像有什麽奇怪的聲音......”


    秦如歌被逼著也吹了幾聲口哨,鐵著臉道:“怎麽,吹口哨是本宮閑時小愛好,你們管這麽寬?”


    守衛麵麵相覷,這皇後娘娘,還真是與眾不同,欠缺了一國之母的高雅。


    神色不善地鬆開他的衣襟,秦如歌麵如土色,嫌棄地擦手。


    “三選一是嗎,那我選第三種。”


    黎閻夜怔住了。


    第三種。


    賤人,你敢殺我,死去吧......


    這風格,很微妙啊。


    他忍不住想笑,可是一笑出聲音來就會讓人發現殿內有男人,便雙手捂著口唇,弓了身,淚末逼出眼角。


    聲動還是驚擾了秦如歌。


    簡直神經病,算了,不管他。


    她摸了摸肚子,便到牆邊的匣子裏,搗鼓出什麽玩意來,秦如歌拿著東西,坐到采光最好的地方。


    手中線在紅布上進進出出,秦如歌冷毅的眸底染上一絲柔和。


    那邊聲息已歇。


    腳步無聲。


    不過有光就有影,他的影子入侵,秦如歌蹙眉,語氣不是很好:“讓開,擋光了。”


    黎閻夜避讓到了一個恰當的位置,抱胸道:“這麽快就做孩子的衣服了,早著呢。”


    “關你屁事。”


    他青蛙蹲下來,姿態若是換做其他一般人來做,估計可以算得上猥瑣,可是他骨架大且修長,青蛙蹲依然優雅,帶著一丟丟痞氣的優雅。


    “也許還真是關我的屁事,萬一以後我當了孩子的繼父呢,這可難說。”


    秦如歌手上動作停頓,持著針線的手垂放桌上,眯眸道:“你再這麽浪裏浪氣下去,我真的是不得不鄭重懷疑你的真正目的了。”


    “請原諒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心動來得心血來潮。”


    嗤,情竇初開也就算了,他看著也不能叫小夥子了。


    這種油腔滑調浪裏個浪的男人,以後誰嫁給他誰倒黴。


    秦如歌懶得搭理他,這種人越是搭理,越是無恥。


    果然,黎閻夜不斷撩她說話,奈何秦如歌就是不理這個話嘮。


    他竟然不覺得沒趣,嗡嗡嗡嗡,好像一群小蜜蜂,在她耳邊凡人。


    眼一閃,手一抖,艾瑪,針插到肉裏了。


    秦如歌微微蹙眉,拔針之後便見小血珠滲出,針插到肉裏的時候,一聲驚呼低低響起,針拔出來了,手指就被人一把扯了去。


    指尖忽然被溫潤包裹。


    還濕噠噠的。


    秦如歌打了個顫。


    她想罵街。


    “你——”


    秦如歌好不容易往回縮,終於把指尖從他嘴裏抽離,反射性就做了個手勢,要抽他巴掌,然而手掌高高揚起,硬是沒有落下。


    她咬著牙,終究是泄氣垂下手臂:“算了。”


    打在麵具上估計很疼。


    她指著黎閻夜無辜的嘴臉:“不能有下次,再有下次,我抽腫你的臉。”


    “可是你受傷了啊,而且我的臉已經被火毀了,你揍我成豬頭也影響不了我的尊榮。”


    眼角抽搐。


    “我受傷了是我的事,就算要含著也是我自己含著!”秦如歌把這話說出來之後,怎麽覺得這麽別捏呢,便忍不住咳了幾聲,掩飾尷尬。


    “好吧。”


    秦如歌鬱悶地瞪了他幾眼,才重新刺繡。


    黎閻夜不敢再造次,以免她再次受傷。


    畢竟,十指痛歸心。


    秦如歌臉頰有些紅,指尖那感覺還沒散去,麻麻的。


    這家夥真的沒有男女之別!!


    “哎,別看我,專心繡你的,免得待會兒又刺傷手指。”


    秦如歌臉色驀地一紅,牙根有些癢。


    說得好像是她偷看他似的。


    不過,這家夥到底是哪裏來的奇葩,這麽大的人了,還是沒有男女設防嗎,這麽隨便。


    還是說,他們家的風俗就是風流隨性、處處留情來著。


    “喂,你出去,別妨礙我。”


    “我不說話,妨礙不了你。”


    “......”


    “別指望用毒威脅我,你敢這麽做,我就去西涼少帝那邊告狀,說你騙他,你根本沒中蠱。”


    “嘶!”


    這次針她還來不及拔,黎閻夜便搶先一步,做了工作。


    那種濕熱的觸感又包裹了同一個位置。


    秦如歌感覺自己要爆炸了。


    “黎——閻——夜——”聲音壓得極低,但是怒火是相反的,燒得很高。


    黎閻夜像是忽然醒悟過來的做錯事的小孩,慌裏慌張地扔甩了她的手,後退做投降狀:“抱歉,下意識舉動,沒有下次。”


    “滾一邊去,別讓我看到你!”


    黎閻夜無奈蹲到了牆角去,秦如歌才作罷。


    又安靜了好一會兒。


    秦如歌全心投入到虎頭帽。


    以至於她完全沒有發現牆角的人又無聲靠近,就在她身後幾乎貼身的地方。


    黎閻夜目光乍亮。


    這圖騰......是西涼專屬的尖狀浪花還有星盤。


    他從秦如歌手裏搶走繡品和針線。


    秦如歌憋了口氣,一臉醬色盯著他。


    等他,等他說話。


    “這東西不是做給你孩子的?”


    他認得西涼的圖騰?


    不過,認得也不稀奇吧,既然他接了刺殺明淵的單子,了解這些也是應該的。


    秦如歌攤手,讓他把東西還回來。


    “不是,是做給明淵孩子的。”


    黎閻夜翻看了兩下,眸光沉沉,忽而道:“你確定能送嗎,現在你‘身帶蠱毒’,你這會兒織出來的繡品拿去送給他,他敢要你就敢給嗎?你就不怕他起疑?”


    秦如歌沒有想到這一點,經他提醒,倒也是這回事。


    她想了想,才道:“反正他不知道我這些小孩子衣物是什麽時候做好的,我現在得空,先繡著,以後再拿出來說是閑時做的,再送給他,不就沒有問題了。好了,沒問題,拿回來吧。”


    黎閻夜眼波微晃。


    沒有僵持太久,就把針線和布料還給她。


    隻是,鬆手的時候,多有不情願。


    “就算不能做繼父,讓他做我幹兒子總行了吧。”幹著幹著,就成兒子了,也不過一字之差。


    秦如歌很是無語。


    最近這家夥老盯著她的肚子,他不會是變態吧,有特殊癖好到處亂認幹兒子?


    秦如歌不語,黎閻夜竟然當做是默認了。


    他一屁股坐下,不爽道:“唉,你娘親給小娃娃做的第一件衣服,竟然不是給幹兒子你做的,這樣的娘親是不是太沒有良心了,你說。”


    秦如歌不敢鬆懈直盯著他,就怕他一個興起,戳著她的肚皮和他一廂情願的幹兒子溝通。


    這針線活,看來還是做不下去了。


    “來人,本宮乏了,去準備些熱水來,本宮要沐浴。”皇宮有溫湯浴,可是她現在自爆中了蠱中流感,那種地方她去不得,隻能泡桶浴了。


    黎閻夜清楚,秦如歌這話是嚷給外麵的人聽的,更是嚷給他聽的。


    秦如歌視線落在他春花一樣的笑顏上:“你、可、以、滾、了、嗎?”


    “唉,我就這麽不討你喜歡嘛,千方百計地讓我滾出你的視線範圍內。”抱怨歸抱怨,黎閻夜還是轉身就走。


    秦如歌對著他的背影冷言提醒:“最好你不會做梁上君子。”


    “如果做了,後果會怎麽樣。”他停步,但是沒有轉身,語調很是好奇。


    “斷子絕孫。”


    嘶,好狠!


    他這時終於轉過身:“你竟然把我當成這種人,我看錯你了,秦如歌!”


    “......”


    如果他先說了這兩句話,再問前麵的,那她還相信他是光明磊落的,可是順序顛倒了,隻能證明他是一個狡猾之輩!


    熱水很快被抬了進來。


    外麵有十二地支的人潛伏著,她雖然不至於完全卸下戒備,倒也舒心地泡起澡來。


    熱水水珠拍打在冰肌上,秦如歌舒服得半截下巴縮到水下。


    忽然想起那人是隱蔽氣息的高手,秦如歌驚魂未定掀開眼簾,仰起臉蛋四處梭巡殿頂梁上。


    什麽都沒有,隻有光亮不及的暗影。


    應該沒問題吧。


    秦如歌洗這澡洗得戰戰兢兢,很快就擦幹身子,讓人把浴桶搬走。


    剛洗完澡,躺上床,又是大冷的天,很快便容易入睡。


    夜更深一些的時候,明淵有來。


    “皇後娘娘可還好?”他問在外候著的宮人。


    “回皇上,皇後娘娘奔波了一日,實在是太累了,早早便睡下了。”


    “皇後娘娘還說,皇上別不聽勸,整個鸞和殿,皇上最好還是暫時先避著。”


    “嗬,她倒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預料到孤還是會來此。”明淵樂嗬笑笑,眯了眼,像彌勒佛。“算了,既然她有此心,孤便受了。”


    明淵瞥了眼公公:“驊兒好像說是能學著喊人了,到謙妃那裏看看吧。”


    明淵宛若過客一般,來了沒多久就又離開了。


    秦如歌一開始睡很沉,好像渾身壓著石頭,沉的要命。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覺得悶悶的,有點熱,有點燥,有點不知所措。


    好像體內有股無名火,無處宣泄。


    她做夢了,夢到那個男人。


    深紫的長袍,潑墨的發,宛若魑魅佇立在她眼前。


    他臉上扯著瘋子一般的笑容。


    右手抵在偏左的胸前,手上抓握著把柄,匕首......


    不就是想要一命填一命麽,還你。


    冷汗涔涔,貝齒緊咬下唇。


    夢境大抵是告一段落了,她身上的冷汗已然幹了。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段時間,她感覺自己好像被蛇纏,呼吸變得困難。


    難受地擰緊眉峰。


    桎梏好像鬆了,額際掃過微不足道的風,卻幹不了她微濕的碎發。


    頸脖間的溫熱,很快便安分下來,重歸沉寂。


    五更末,她早早就醒了。


    秦如歌叫喚了卯兔去安排人打點洗漱事宜。


    “皇上下早朝了嗎?”秦如歌穿戴完畢後問。


    “皇上已經下早朝了,現在在禦書房和夙大人商討政事呢。”


    秦如歌點點頭,一行人便向著禦書房而去。


    她今日也覆了麵紗,做做樣子。


    明淵有些意外她起這麽早,然而想起昨夜他過去鸞和殿時,她早已睡下,看來是睡太久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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