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是在漢遠集團旗下的酒店舉辦，期間酒店不接待客人。來賓算起來隻有十幾桌，但每一個的名字說出去都是如雷貫耳，能夠引來媒體追捧。之前之所以決定全封閉，就是從這個角度考慮。很多來賓也不希望被打擾。
秦雅跟陸檸乘坐的汽車剛剛駛進地下停車場，秦攸就已經過來接人了。
他的理由是現成的：“陸檸穿著婚紗，沒法走路。我抱你上去。”
“抱不抱得動啊？”秦雅在一邊拆台，“待會兒抱到一半撐不住了怎麽辦？”
一句話引來了兩個人的怒視。
秦攸伸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轉頭看著陸檸，“相信我。”
陸檸想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秦雅不說的話，自己還有可能走上去，那句話一說，秦攸要是不能把她抱上去，這件事就絕對過不去的。
男人的麵子總是提現在奇怪的地方。
她隻好朝秦攸伸手。
把人抱起來的時候，秦攸還低聲安撫她，“放心吧，不會讓你摔下去的。”頓了頓，又補充，“即便要倒下，也有我墊在下麵。”
但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出現。雖然最後把人抱上樓之後秦攸有些喘，但總算十分順利。兩個人在後台休息了一下，就起身去門口等著接待賓客了。
陸檸之前看過賓客名單，所以雖然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但都表現得可圈可點。又有秦攸站在一邊，這個過程自然也十分順利。客人們都很有時間觀念，全部在請帖上定下的時間之前來了。
至於張繼娟那邊請來的客人，全都是街坊鄰居，一個親戚都沒有。大家平日裏經常看到秦攸進出，從張繼娟嘴裏也聽說了一點情況，對於婚禮再這麽高檔的酒店舉辦，而客人大多數都是名人雖然有些惶恐，但好在秦攸安排了人作陪，所以個個都打起了精神。
司儀是著名的電視台節目主持人，妙語連珠的開了場，便請上了新郎新娘。接下來就是鄭重其事的交換戒指環節了。秦雅客串了伴娘送上戒指，然後站在旁邊圍觀。有人引著媒體入場，並沒有引起什麽動靜。
秦攸給自己戴戒指的時候陸檸很淡定。因為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熟能生巧嘛。倒是秦攸自己十分激動，手抖得差點戴不上。
反而是自己給秦攸戴戒指這個環節，讓陸檸心裏十分不平靜。
一直都是秦攸在向她，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是他的人了。而這一刻，卻是她陸檸向全世界宣布，這個男人，是她的了！
對陸檸來說，這是一種非常陌生的體驗。她性情冷清，本身就偏於被動。加上複雜的上一世存在，所以她在跟秦攸的相處之中，已經習慣了被動。
但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其實自己是喜歡這種感覺的——能夠名正言順牽起他的手，讓所有人知道，這個男人有主了。然後讓那些倒黴的緋聞對象全部退散！
其實占有欲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有。陸檸隻不過是藏得比較深罷了。
於是當戒指戴上去之後，她主動牽起秦攸的手，轉向了媒體，讓他們拍照。
在能夠閃花眼的閃光燈下，陸檸唇角含著淡淡的微笑，握著秦攸的手，主動向所有人展示他們手上的戒指。
秦雅在旁邊捧臉，“太帥了！”
交換戒指結束，主持人高聲宣布，“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秦攸一瞬間覺得自己臉頰發燙，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激動的還是害羞的。他握著陸檸的手，輕輕將人拉近。陸檸靠過來之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個動作極大的鼓舞了秦攸，他低頭在陸檸嘴角留下了一個輕輕的吻。
然後迅速的退開。
這羽毛一般的親吻非但沒有讓擁有陸檸的感覺變得踏實，反而也像是一片羽毛一般，將他送入了更踩不到底的高空，飄飄忽忽的找不到落下來的方式。
因為秦攸這邊並沒有家長到場，而張繼娟並不願意出這個風頭，所以家長講話這個環節就被省略了。接下來是演藝界的明星們登台表演，送上祝福。
別看別人在下麵吃酒席他們在上麵表演好像很辛苦，即便是這樣的辛苦，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能夠進入這裏，參加秦攸的婚宴，對任何人來說都已經是一種值得炫耀的經曆了。
秦攸和陸檸則是回到後台，陸檸換下繁複的婚紗，穿上一條紅色的旗袍，再手挽手出去給賓客們敬酒。
將陸檸送到化妝間門口，秦攸特意叮囑她，“覺得累的話，就先休息一下好了。我們可以等客人吃得差不多了再出去。”
“知道了。”秦雅把人拉近化妝間，把秦攸退出去，“男士止步。”
秦攸後退了兩步，又停下來，“如果覺得餓了，就打電話讓人先送一點吃的來，墊墊肚子。待會兒出去敬酒，肯定也吃不到什麽東西。別餓著了。”
“哥你變囉嗦了。”秦雅盯著秦攸看了半天，直到秦攸開始想要檢查自己是不是儀表出了問題，才慢悠悠的說。
秦攸的回答是冷酷的瞥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進了隔壁的房間。
不過他的交代還是很有用的，秦雅立刻打電話讓人送了吃的過來。陸檸說，“你出去跟大家一起吃吧，不用在這裏陪我的。”
“算了。”秦雅打了個嗬欠，“我在這裏吃小灶多好。趕緊吃了我也要休息一下，昨晚沒睡好。”
“你做什麽去了？”
“我想到你們結婚，我激動啊！”
“……”身為結婚的當事人，陸檸表示心情複雜。
這裏說是化妝間，但其實是客房布置成的，所以有一張大床。秦雅吃完了飯，就撲到床上睡過去了。反而是陸檸不能睡——妝容和頭發，還有衣服都是特意做的，睡一覺起來就亂七八糟了，根本不可能有時間重新準備。
正發呆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在做什麽？”是秦攸。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四個字一個問號，但陸檸也不知道究竟從中看出了什麽，心下一甜。
“在發呆。”
“想我嗎？”
這簡直不像是秦攸能說得出來的話，陸檸生怕自己看錯了，還特意退出來比對了一下電話號碼，生怕是自己存錯了名字——當然，那種可能比秦攸抽風的概率小得多。
見陸檸久久不回話，秦攸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那個問題太輕佻太唐突，於是連忙發過來一條解釋，“抱歉，我今天太緊張。”
如果是平時，陸檸幾乎不願意去理會這樣無聊的話題。但是今天也不知為什麽，心情就是很好，好到她覺得一定要做點兒什麽，才能夠宣泄出去，否則心裏就一直安寧不下來。
於是她問，“你緊張什麽？”
“因為我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秦太太的存在了。”秦攸說。
陸檸撐著下巴，對著手機笑了一會兒，直到屏幕超出時間之後自動變黑，映出了她翹起來的嘴角。
她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識的轉頭去看旁邊的鏡子。結果鏡子比手機清晰得多，清晰的將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照了出來。
眉眼含笑，眼神發亮，唇角彎起來，微微露出牙齒……很明顯又很自然的笑容，從內而外的散發出愉悅的氣息。陸檸甚至在腦海裏猶豫了一下，才找出一個比較恰當的形容詞：春/情蕩漾。
明明什麽事都沒做，卻像是止也止不住的開心。
原來她跟秦攸在一起，也是可以這麽快樂，笑得這樣自然甜蜜的。
陸檸的再次沉默，讓秦攸更加緊張，不免追問，“怎麽不說話？”
“秦太太在想，要怎麽做才能少被秦先生的愛慕者咒罵。然後忽然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
“電影電視裏的那些情節，被人潑硫酸什麽的？”
“那些都是騙人的。”秦攸的回答十分篤定。但幾乎一秒鍾後又跟著來了一條，“就算是真的，我也會保護好你。”
陸檸有理由懷疑，秦先生最近是不是學習了什麽奇怪的技能。否則說話的殺傷力不會這樣一日千裏。
或者是自己的抵抗力變弱了？
兩個人就這麽漫無目的的發了半個小時的短信。秦攸看了看時間，說，“換衣服吧，該出去了。”
“早就換好了。我去叫秦雅起來。”
秦攸這才想起自己本來是要讓陸檸回來休息的。於是悔不當初，“你剛才別理我就好了，應該去睡覺。”
這麽自覺，陸檸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然後安慰他，“本來也不能睡，頭發和妝會亂。”
秦雅被叫起來的時候，直覺的覺得陸檸有什麽不對勁。但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來，隻好放棄。整理好自己之後，兩個人一起出了門，秦攸已經迎過來了。
他低聲囑咐陸檸，“待會兒敬酒的時候，你隻要保持微笑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給我。”
陸檸眨了眨眼睛，“可以嗎？”
“當然，”秦攸確定道。
好在大家都是文明人，又是在這樣的場合，雖然興致很高，但並沒有人鬧，就連勸酒也很少。幾乎就是一桌敬一杯完事。倒是不少人開口打趣秦攸動作快，不聲不響的就把嬌妻娶回來了。
陸檸按照秦攸的說法，麵帶微笑，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她上輩子上的那些課程當中也有禮儀課，這方麵絕對挑不出任何毛病。
秦攸本來話就少，偶爾接一兩句，太過分的就當做沒聽見，也沒有人覺得奇怪。
但饒是這樣，十幾桌酒敬下來，秦攸的眼神都有些發飄了。陸檸扶著他回到主桌坐下，有人送上來解酒茶。喝完之後歇一口氣，客人們陸陸續續離開，兩人免不了又要去送一下。
這樣一天忙下來，陸檸別的不說，穿高跟鞋的腳都被磨紅了。
站在門口送走賓客時，臉上帶著明顯的疲倦。秦攸不著痕跡的扶住她，低聲道，“堅持一會兒。”
陸檸點點頭，正要說話，餘光瞥見一個款款走來的身影，臉上立刻露出了幾分警惕和戒備。秦攸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去，就見一位人氣明星正款款走來。但出乎陸檸預料，對方什麽話都沒說，隻朝兩人禮貌微笑，然後就走過去了。
這個人是秦攸的緋聞對象之一，在之前她看的那個排名貼裏，排到了第三位，算是很有競爭力。二惡秦攸對此的解釋是，“方小姐是公司旗下品牌的代言人，一起吃過幾次飯。”
陸檸微笑以對。
大概是冤家路窄，那位方小姐出現之後，排名第一第二的兩位也陸續出現了——能夠出席婚禮的隻有這三位。不過這兩個就沒那麽客氣了，她們不像方小姐身份尷尬，不敢來找茬，一個本身就是女強人，手底下有一家電視台和兩家媒體，本人則是一位走秀出身的模特。至今在時尚界仍舊很有地位。她叫唐安娜。
另一位是富二代，父親是商業大鱷，家裏據說還有其他背景，十分神秘。本人的性格更是驕縱得毫不掩飾。她叫康成慧。
兩個人幾乎是結伴出現的，走到秦攸身邊打招呼時，幾乎將陸檸視若無物，盡情的顯示對秦攸的親近。
一個說，“秦總，我們最近有一個新的開發案，也許你會感興趣。改天有空聯係。”
另一個撒嬌，“秦攸哥你好久沒去看我爸爸啦！過兩天我的生日聚會，就在家裏辦，你可一定要來啊，不然人家會傷心的！”
很好，很有勇氣。
陸檸在一旁悠閑得過分，甚至還用手遮著嘴打了個嗬欠。她之前就沒怎麽睡好，今天又累，現在隻覺得站著都能睡著。再聽著這沒營養的對話，實在是催眠。
秦攸幾乎是立刻就推開了兩人，走到她身邊，低聲問，“不舒服嗎？”
陸檸搖搖頭，“沒關係，你陪她們說說話，我在旁邊坐一會兒。”然後自然的走到旁邊的休息區坐了下去。身體陷入柔軟的沙發，陸檸要十分努力控製自己，才能挺直脊背，拒絕整個人倒進沙發裏的誘惑。
但想當然，被打斷的話題不可能再繼續。秦攸將剩下的人都送走，然後才走過來，“還能堅持嗎？”
來的時候被抱上樓的陸檸秒懂了他的意思，連忙站起來，“我自己走。”
秦攸臉上露出一絲很淡的遺憾。
最後留下來的都是秦攸的朋友，大家一起走。不過到了樓下，秦雅卻上了鄒牧的車，然後光明正大的打趣，“鄒牧哥說帶我出去玩，今晚就不回來了。祝你們新婚愉快！”
坐在前麵的司機升起了擋板，車廂裏就隻有兩個人，再加上秦雅留下的這句話，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
但陸檸努力冷著臉。
雖然剛才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但天知道她在意得要命。知道自己有無數情敵，和情敵活生生出現在麵前，還一次來了三個，還主動跟秦攸套近乎……這種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說她以前隻是單純的不舒服，現在就上升到心頭窩火了。
但是陸檸還沒有拿定主意要用什麽態度去對待秦攸。在這件事裏他不無辜，但又的確沒做錯什麽。對他發火，自己很沒有立場。
陸檸有點後悔。
早知道當時收到秦雅的短信，看到帖子的時候就應該拿出來問，總好過現在自己憋得內傷，但秦攸卻毫不知情吧？
正想著，秦攸蹭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陸檸甩開。
再握住。甩開，再握住。
很好。陸檸覺得要比耐心的話，她是必定會輸的。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一直沒有贏過。秦攸好像總是能夠撐得住，無論麵對什麽樣的情況，都是一張冷臉，讓人看不出他的態度。
她沒有繼續甩開秦攸的手。但車廂裏那種曖昧的氣氛，顯然不知不覺間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下車時秦攸“唔”了一聲，做出醉酒頭痛站不穩的姿勢。陸檸看了一眼司機，對方坐在車裏一動不動。她隻好跟上去把人扶住。
但上樓進了房間，她立刻就鬆開了手。
轉頭看到房間的布置，又生不起氣來。這是一間很典型的婚房，窗戶上貼著大紅的雙喜字。窗簾是深紅色的天鵝絨，穿上鋪的是大紅色的床單被套，被套上的花樣甚至還是鴛鴦戲水——真不知道秦攸從哪裏找來的。床頭的落地燈也是古色古香的模樣，外殼是紅木，做得十分精致。
隻要長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房間是用來做什麽的了。
難為秦攸竟然能布置出來，陸檸心裏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轉身去洗手間裏卸妝，就被秦攸給拉住了。
陸檸轉頭，倒在床上的秦攸眼神清明，哪有什麽喝醉酒的模樣？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秦攸慢慢坐起身，開口，“你在生氣。”
他的語氣很確定。
陸檸立刻反駁，“沒有。”
“騙人。”秦攸低聲說，“我感覺到了。”
陸檸本來想說“你感覺錯了”，但話到嘴邊，鬼使神差就變成了，“我生氣了又怎麽樣？”
“為什麽？”秦攸問。
陸檸沉默。
她覺得自己生氣的內容，實在是有些無理取鬧，要她自己對著秦攸說出來，那是絕無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她不願意在秦攸麵前承認，承認自己如此的在意這件事，在意到為此心情不好了那麽長時間。
秦攸對自己的影響力已經如斯。
“陸檸。”秦攸叫她的名字。他的聲音好像放慢了，帶著一種凜然和鄭重其事。陸檸沒聽過他這種語氣，但並不妨礙她一瞬間挺直了脊背，就差高聲答到了。
秦攸緊緊握著她的手，似乎是在斟酌措辭，又像是在猶豫要說什麽，半晌才問，“你討厭我嗎？”
討厭他？不，從來不。她也許愛過恨過怨過怒過……唯獨沒有討厭過他。
“我能感覺到。”秦攸加重了語氣，“其實從一開始你就在排斥我。但是我不願意放棄，我不能……”他握著陸檸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因為如果沒有你，我覺得這裏是空的。”
“你就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並且是最重要的，絕對不能夠放棄的那個部分。所以我明知道你並不喜歡我，仍舊強求你跟我在一起。在你媽媽出事，我請求你嫁給我的時候，甚至覺得，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他將陸檸的手轉移到唇邊，一點一點的親吻她的指尖，帶著幾分沉醉意味繼續道，“今天你終於嫁給我了，我歡喜得……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覺得我一定要做點什麽，不然我的心會被巨大的喜悅撐爆。我以為我終於擁有了全世界。”
“可是……”他抬起頭來看著陸檸，“也許我錯了。”
“我並沒有……”陸檸的聲音十分幹澀，“沒有討厭你。”
“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秦攸認真的凝視著她。
這一瞬間陸檸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拒絕他。她默默的翻出手機，打開那個被自己收藏了，時不時拿出來咬牙切齒一番的帖子，給秦攸看。
秦攸畢竟是個聰明人，隻掃了一眼標題，就幾乎想明白了。
他的眉眼陡然生動起來，快速的掃完了內容之後，便將手機丟開，“這些都隻是捕風捉影。”
“我知道。”
秦攸愕然。
陸檸難得的坦誠，“但我就是不高興。”
不高興……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著。哪怕知道別人隻能看看，隻能想想，碰一下都不成。但她就是連看也不給看，想也不給想！
秦雅跟陸檸乘坐的汽車剛剛駛進地下停車場，秦攸就已經過來接人了。
他的理由是現成的：“陸檸穿著婚紗，沒法走路。我抱你上去。”
“抱不抱得動啊？”秦雅在一邊拆台，“待會兒抱到一半撐不住了怎麽辦？”
一句話引來了兩個人的怒視。
秦攸伸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轉頭看著陸檸，“相信我。”
陸檸想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秦雅不說的話，自己還有可能走上去，那句話一說，秦攸要是不能把她抱上去，這件事就絕對過不去的。
男人的麵子總是提現在奇怪的地方。
她隻好朝秦攸伸手。
把人抱起來的時候，秦攸還低聲安撫她，“放心吧，不會讓你摔下去的。”頓了頓，又補充，“即便要倒下，也有我墊在下麵。”
但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出現。雖然最後把人抱上樓之後秦攸有些喘，但總算十分順利。兩個人在後台休息了一下，就起身去門口等著接待賓客了。
陸檸之前看過賓客名單，所以雖然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但都表現得可圈可點。又有秦攸站在一邊，這個過程自然也十分順利。客人們都很有時間觀念，全部在請帖上定下的時間之前來了。
至於張繼娟那邊請來的客人，全都是街坊鄰居，一個親戚都沒有。大家平日裏經常看到秦攸進出，從張繼娟嘴裏也聽說了一點情況，對於婚禮再這麽高檔的酒店舉辦，而客人大多數都是名人雖然有些惶恐，但好在秦攸安排了人作陪，所以個個都打起了精神。
司儀是著名的電視台節目主持人，妙語連珠的開了場，便請上了新郎新娘。接下來就是鄭重其事的交換戒指環節了。秦雅客串了伴娘送上戒指，然後站在旁邊圍觀。有人引著媒體入場，並沒有引起什麽動靜。
秦攸給自己戴戒指的時候陸檸很淡定。因為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熟能生巧嘛。倒是秦攸自己十分激動，手抖得差點戴不上。
反而是自己給秦攸戴戒指這個環節，讓陸檸心裏十分不平靜。
一直都是秦攸在向她，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是他的人了。而這一刻，卻是她陸檸向全世界宣布，這個男人，是她的了！
對陸檸來說，這是一種非常陌生的體驗。她性情冷清，本身就偏於被動。加上複雜的上一世存在，所以她在跟秦攸的相處之中，已經習慣了被動。
但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其實自己是喜歡這種感覺的——能夠名正言順牽起他的手，讓所有人知道，這個男人有主了。然後讓那些倒黴的緋聞對象全部退散！
其實占有欲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有。陸檸隻不過是藏得比較深罷了。
於是當戒指戴上去之後，她主動牽起秦攸的手，轉向了媒體，讓他們拍照。
在能夠閃花眼的閃光燈下，陸檸唇角含著淡淡的微笑，握著秦攸的手，主動向所有人展示他們手上的戒指。
秦雅在旁邊捧臉，“太帥了！”
交換戒指結束，主持人高聲宣布，“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秦攸一瞬間覺得自己臉頰發燙，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激動的還是害羞的。他握著陸檸的手，輕輕將人拉近。陸檸靠過來之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個動作極大的鼓舞了秦攸，他低頭在陸檸嘴角留下了一個輕輕的吻。
然後迅速的退開。
這羽毛一般的親吻非但沒有讓擁有陸檸的感覺變得踏實，反而也像是一片羽毛一般，將他送入了更踩不到底的高空，飄飄忽忽的找不到落下來的方式。
因為秦攸這邊並沒有家長到場，而張繼娟並不願意出這個風頭，所以家長講話這個環節就被省略了。接下來是演藝界的明星們登台表演，送上祝福。
別看別人在下麵吃酒席他們在上麵表演好像很辛苦，即便是這樣的辛苦，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能夠進入這裏，參加秦攸的婚宴，對任何人來說都已經是一種值得炫耀的經曆了。
秦攸和陸檸則是回到後台，陸檸換下繁複的婚紗，穿上一條紅色的旗袍，再手挽手出去給賓客們敬酒。
將陸檸送到化妝間門口，秦攸特意叮囑她，“覺得累的話，就先休息一下好了。我們可以等客人吃得差不多了再出去。”
“知道了。”秦雅把人拉近化妝間，把秦攸退出去，“男士止步。”
秦攸後退了兩步，又停下來，“如果覺得餓了，就打電話讓人先送一點吃的來，墊墊肚子。待會兒出去敬酒，肯定也吃不到什麽東西。別餓著了。”
“哥你變囉嗦了。”秦雅盯著秦攸看了半天，直到秦攸開始想要檢查自己是不是儀表出了問題，才慢悠悠的說。
秦攸的回答是冷酷的瞥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進了隔壁的房間。
不過他的交代還是很有用的，秦雅立刻打電話讓人送了吃的過來。陸檸說，“你出去跟大家一起吃吧，不用在這裏陪我的。”
“算了。”秦雅打了個嗬欠，“我在這裏吃小灶多好。趕緊吃了我也要休息一下，昨晚沒睡好。”
“你做什麽去了？”
“我想到你們結婚，我激動啊！”
“……”身為結婚的當事人，陸檸表示心情複雜。
這裏說是化妝間，但其實是客房布置成的，所以有一張大床。秦雅吃完了飯，就撲到床上睡過去了。反而是陸檸不能睡——妝容和頭發，還有衣服都是特意做的，睡一覺起來就亂七八糟了，根本不可能有時間重新準備。
正發呆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在做什麽？”是秦攸。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四個字一個問號，但陸檸也不知道究竟從中看出了什麽，心下一甜。
“在發呆。”
“想我嗎？”
這簡直不像是秦攸能說得出來的話，陸檸生怕自己看錯了，還特意退出來比對了一下電話號碼，生怕是自己存錯了名字——當然，那種可能比秦攸抽風的概率小得多。
見陸檸久久不回話，秦攸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那個問題太輕佻太唐突，於是連忙發過來一條解釋，“抱歉，我今天太緊張。”
如果是平時，陸檸幾乎不願意去理會這樣無聊的話題。但是今天也不知為什麽，心情就是很好，好到她覺得一定要做點兒什麽，才能夠宣泄出去，否則心裏就一直安寧不下來。
於是她問，“你緊張什麽？”
“因為我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秦太太的存在了。”秦攸說。
陸檸撐著下巴，對著手機笑了一會兒，直到屏幕超出時間之後自動變黑，映出了她翹起來的嘴角。
她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識的轉頭去看旁邊的鏡子。結果鏡子比手機清晰得多，清晰的將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照了出來。
眉眼含笑，眼神發亮，唇角彎起來，微微露出牙齒……很明顯又很自然的笑容，從內而外的散發出愉悅的氣息。陸檸甚至在腦海裏猶豫了一下，才找出一個比較恰當的形容詞：春/情蕩漾。
明明什麽事都沒做，卻像是止也止不住的開心。
原來她跟秦攸在一起，也是可以這麽快樂，笑得這樣自然甜蜜的。
陸檸的再次沉默，讓秦攸更加緊張，不免追問，“怎麽不說話？”
“秦太太在想，要怎麽做才能少被秦先生的愛慕者咒罵。然後忽然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
“電影電視裏的那些情節，被人潑硫酸什麽的？”
“那些都是騙人的。”秦攸的回答十分篤定。但幾乎一秒鍾後又跟著來了一條，“就算是真的，我也會保護好你。”
陸檸有理由懷疑，秦先生最近是不是學習了什麽奇怪的技能。否則說話的殺傷力不會這樣一日千裏。
或者是自己的抵抗力變弱了？
兩個人就這麽漫無目的的發了半個小時的短信。秦攸看了看時間，說，“換衣服吧，該出去了。”
“早就換好了。我去叫秦雅起來。”
秦攸這才想起自己本來是要讓陸檸回來休息的。於是悔不當初，“你剛才別理我就好了，應該去睡覺。”
這麽自覺，陸檸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然後安慰他，“本來也不能睡，頭發和妝會亂。”
秦雅被叫起來的時候，直覺的覺得陸檸有什麽不對勁。但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來，隻好放棄。整理好自己之後，兩個人一起出了門，秦攸已經迎過來了。
他低聲囑咐陸檸，“待會兒敬酒的時候，你隻要保持微笑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給我。”
陸檸眨了眨眼睛，“可以嗎？”
“當然，”秦攸確定道。
好在大家都是文明人，又是在這樣的場合，雖然興致很高，但並沒有人鬧，就連勸酒也很少。幾乎就是一桌敬一杯完事。倒是不少人開口打趣秦攸動作快，不聲不響的就把嬌妻娶回來了。
陸檸按照秦攸的說法，麵帶微笑，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她上輩子上的那些課程當中也有禮儀課，這方麵絕對挑不出任何毛病。
秦攸本來話就少，偶爾接一兩句，太過分的就當做沒聽見，也沒有人覺得奇怪。
但饒是這樣，十幾桌酒敬下來，秦攸的眼神都有些發飄了。陸檸扶著他回到主桌坐下，有人送上來解酒茶。喝完之後歇一口氣，客人們陸陸續續離開，兩人免不了又要去送一下。
這樣一天忙下來，陸檸別的不說，穿高跟鞋的腳都被磨紅了。
站在門口送走賓客時，臉上帶著明顯的疲倦。秦攸不著痕跡的扶住她，低聲道，“堅持一會兒。”
陸檸點點頭，正要說話，餘光瞥見一個款款走來的身影，臉上立刻露出了幾分警惕和戒備。秦攸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去，就見一位人氣明星正款款走來。但出乎陸檸預料，對方什麽話都沒說，隻朝兩人禮貌微笑，然後就走過去了。
這個人是秦攸的緋聞對象之一，在之前她看的那個排名貼裏，排到了第三位，算是很有競爭力。二惡秦攸對此的解釋是，“方小姐是公司旗下品牌的代言人，一起吃過幾次飯。”
陸檸微笑以對。
大概是冤家路窄，那位方小姐出現之後，排名第一第二的兩位也陸續出現了——能夠出席婚禮的隻有這三位。不過這兩個就沒那麽客氣了，她們不像方小姐身份尷尬，不敢來找茬，一個本身就是女強人，手底下有一家電視台和兩家媒體，本人則是一位走秀出身的模特。至今在時尚界仍舊很有地位。她叫唐安娜。
另一位是富二代，父親是商業大鱷，家裏據說還有其他背景，十分神秘。本人的性格更是驕縱得毫不掩飾。她叫康成慧。
兩個人幾乎是結伴出現的，走到秦攸身邊打招呼時，幾乎將陸檸視若無物，盡情的顯示對秦攸的親近。
一個說，“秦總，我們最近有一個新的開發案，也許你會感興趣。改天有空聯係。”
另一個撒嬌，“秦攸哥你好久沒去看我爸爸啦！過兩天我的生日聚會，就在家裏辦，你可一定要來啊，不然人家會傷心的！”
很好，很有勇氣。
陸檸在一旁悠閑得過分，甚至還用手遮著嘴打了個嗬欠。她之前就沒怎麽睡好，今天又累，現在隻覺得站著都能睡著。再聽著這沒營養的對話，實在是催眠。
秦攸幾乎是立刻就推開了兩人，走到她身邊，低聲問，“不舒服嗎？”
陸檸搖搖頭，“沒關係，你陪她們說說話，我在旁邊坐一會兒。”然後自然的走到旁邊的休息區坐了下去。身體陷入柔軟的沙發，陸檸要十分努力控製自己，才能挺直脊背，拒絕整個人倒進沙發裏的誘惑。
但想當然，被打斷的話題不可能再繼續。秦攸將剩下的人都送走，然後才走過來，“還能堅持嗎？”
來的時候被抱上樓的陸檸秒懂了他的意思，連忙站起來，“我自己走。”
秦攸臉上露出一絲很淡的遺憾。
最後留下來的都是秦攸的朋友，大家一起走。不過到了樓下，秦雅卻上了鄒牧的車，然後光明正大的打趣，“鄒牧哥說帶我出去玩，今晚就不回來了。祝你們新婚愉快！”
坐在前麵的司機升起了擋板，車廂裏就隻有兩個人，再加上秦雅留下的這句話，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
但陸檸努力冷著臉。
雖然剛才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但天知道她在意得要命。知道自己有無數情敵，和情敵活生生出現在麵前，還一次來了三個，還主動跟秦攸套近乎……這種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說她以前隻是單純的不舒服，現在就上升到心頭窩火了。
但是陸檸還沒有拿定主意要用什麽態度去對待秦攸。在這件事裏他不無辜，但又的確沒做錯什麽。對他發火，自己很沒有立場。
陸檸有點後悔。
早知道當時收到秦雅的短信，看到帖子的時候就應該拿出來問，總好過現在自己憋得內傷，但秦攸卻毫不知情吧？
正想著，秦攸蹭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陸檸甩開。
再握住。甩開，再握住。
很好。陸檸覺得要比耐心的話，她是必定會輸的。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一直沒有贏過。秦攸好像總是能夠撐得住，無論麵對什麽樣的情況，都是一張冷臉，讓人看不出他的態度。
她沒有繼續甩開秦攸的手。但車廂裏那種曖昧的氣氛，顯然不知不覺間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下車時秦攸“唔”了一聲，做出醉酒頭痛站不穩的姿勢。陸檸看了一眼司機，對方坐在車裏一動不動。她隻好跟上去把人扶住。
但上樓進了房間，她立刻就鬆開了手。
轉頭看到房間的布置，又生不起氣來。這是一間很典型的婚房，窗戶上貼著大紅的雙喜字。窗簾是深紅色的天鵝絨，穿上鋪的是大紅色的床單被套，被套上的花樣甚至還是鴛鴦戲水——真不知道秦攸從哪裏找來的。床頭的落地燈也是古色古香的模樣，外殼是紅木，做得十分精致。
隻要長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房間是用來做什麽的了。
難為秦攸竟然能布置出來，陸檸心裏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轉身去洗手間裏卸妝，就被秦攸給拉住了。
陸檸轉頭，倒在床上的秦攸眼神清明，哪有什麽喝醉酒的模樣？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秦攸慢慢坐起身，開口，“你在生氣。”
他的語氣很確定。
陸檸立刻反駁，“沒有。”
“騙人。”秦攸低聲說，“我感覺到了。”
陸檸本來想說“你感覺錯了”，但話到嘴邊，鬼使神差就變成了，“我生氣了又怎麽樣？”
“為什麽？”秦攸問。
陸檸沉默。
她覺得自己生氣的內容，實在是有些無理取鬧，要她自己對著秦攸說出來，那是絕無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她不願意在秦攸麵前承認，承認自己如此的在意這件事，在意到為此心情不好了那麽長時間。
秦攸對自己的影響力已經如斯。
“陸檸。”秦攸叫她的名字。他的聲音好像放慢了，帶著一種凜然和鄭重其事。陸檸沒聽過他這種語氣，但並不妨礙她一瞬間挺直了脊背，就差高聲答到了。
秦攸緊緊握著她的手，似乎是在斟酌措辭，又像是在猶豫要說什麽，半晌才問，“你討厭我嗎？”
討厭他？不，從來不。她也許愛過恨過怨過怒過……唯獨沒有討厭過他。
“我能感覺到。”秦攸加重了語氣，“其實從一開始你就在排斥我。但是我不願意放棄，我不能……”他握著陸檸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因為如果沒有你，我覺得這裏是空的。”
“你就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並且是最重要的，絕對不能夠放棄的那個部分。所以我明知道你並不喜歡我，仍舊強求你跟我在一起。在你媽媽出事，我請求你嫁給我的時候，甚至覺得，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他將陸檸的手轉移到唇邊，一點一點的親吻她的指尖，帶著幾分沉醉意味繼續道，“今天你終於嫁給我了，我歡喜得……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覺得我一定要做點什麽，不然我的心會被巨大的喜悅撐爆。我以為我終於擁有了全世界。”
“可是……”他抬起頭來看著陸檸，“也許我錯了。”
“我並沒有……”陸檸的聲音十分幹澀，“沒有討厭你。”
“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秦攸認真的凝視著她。
這一瞬間陸檸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拒絕他。她默默的翻出手機，打開那個被自己收藏了，時不時拿出來咬牙切齒一番的帖子，給秦攸看。
秦攸畢竟是個聰明人，隻掃了一眼標題，就幾乎想明白了。
他的眉眼陡然生動起來，快速的掃完了內容之後，便將手機丟開，“這些都隻是捕風捉影。”
“我知道。”
秦攸愕然。
陸檸難得的坦誠，“但我就是不高興。”
不高興……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著。哪怕知道別人隻能看看，隻能想想，碰一下都不成。但她就是連看也不給看，想也不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