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為什麽要分手……”遊旻旻咬著嘴唇:“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顧斐寧知道把話說到這一步,總是很艱難,但該說的還是要說,“旻旻,我們交往到現在我總是沒什麽時間陪你,對於這點我很愧疚。我最近一直在考慮,如果我們退回到以前的關係,也許彼此會更舒服。”


    “可是,我也沒有一直要求你陪著我啊。我知道你忙,爸爸都跟我說過的,”遊旻旻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了,她放下刀叉,急切的說:“你剛回到溪城沒多久,忙也是很正常的,我都理解,我不會給你壓力的。”


    “旻旻,對不起。當初提出交往的時候是我考慮不周,現在提出分手是不想害了你,”顧斐寧感情經驗甚少,實在對這樣尷尬的場麵無能為力,但遊旻旻是他恩師的女兒,更何況這次確實是他做的不對,於是他放緩語氣的說:“以後我還是你的學長,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來找我。”


    遊旻旻眼眶微紅:“我能有什麽問題找你呢,感情問題可以嗎?我真的不明白,學長你的心到底在哪裏。”


    顧斐寧啞口無言。


    遊旻旻似乎是觀察著顧斐寧,肆無忌憚的觀察著他,然後問:“還是說,你有了別的女人?”


    顧斐寧的心髒莫名的跳快了一拍,然後他說:“沒有。”


    “既然沒有,為什麽不能跟我培養感情呢,我爸媽都特別喜歡你,我也喜歡你這麽多年了,”遊旻旻覺得自己終於可以不在顧斐寧麵前當一個溫文爾雅的淑女了,這種感覺真是好極了,“這麽多年你也都沒有女朋友,遇見真愛的概率是很小的,難道學長你還在做夢嗎?”


    顧斐寧聽著她的話,他眼簾微垂,過了一會兒,淡淡開口:“曾經我有過一個女朋……女人,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是很開心,那是我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曾經我以為我可以忘記她——但我發現我做不到,旻旻,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不希望你把你的後半輩子放在一個心裏還有別人的男人手上,這對你並不公平。”


    遊旻旻從小對顧斐寧就是處在一個仰望的位置上,雖然她成績很好,長得也美,身邊不乏追求者。但她明白,顧斐寧的眼裏從來沒有她,她的標簽隻不過是“遊從寬的女兒”和“一個天真的小妹妹”,顧斐寧也從未像今晚這樣與她推心置腹的說這些話。、


    她相信那是一段非常值得回憶的時光,因為她從顧斐寧的眼神中看到了溫柔和珍惜。


    她原本是要反駁的,最後卻不禁問:“那她現在在哪裏呢?”


    “我不知道,”他回過了神,苦澀的笑了笑:“我找不到她了。”


    ……


    顧斐寧要送遊旻旻回家,被她拒絕了,“我想一個人去走走,現在時間還早,我沒有問題。”


    見他始終不放心自己一個人,遊旻旻才又說:“我會叫朋友出來陪我的,學長你走吧。”


    顧斐寧說好,“那你到家後可以發個信息給我。”


    “終於輪到你對我說這個話了,”遊旻旻自嘲的說:“不過雖然我答應你分手了,但是你如果最後還是沒找到她,也可以回來找我啊,我不介意做‘如萍’的。”


    顧斐寧的唇角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可惜我不是‘書桓’。”


    顧斐寧走後,遊旻旻的麵色漸漸冷下來,她一個人在街頭站了會兒吹了會兒風,然後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洪亮,仿佛因她的來電充滿喜悅:“旻旻?”


    “我在萬盛街,你有時間嗎?”


    “當然有時間!”馮鵬立馬應道:“我家到萬盛差不多20分鍾,你等我啊這就來。”


    遊旻旻慢吞吞的說:“不急,你慢慢過來吧,我正好吃飽了一個人散散步。”


    她掛掉電話,她知道馮鵬頂多十五分鍾就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遊旻旻有時候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也許做慣了乖乖女,偶爾也想嚐嚐那種被世俗所唾棄和不齒的生活方式。


    顧斐寧和馮鵬之間,傻子也知道該選擇前者,可是正如他所說,他們交往以來,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也是個女人,受不了這種冷落。而馮鵬就不一樣了,他熱情體貼,隨叫隨到,即便知道自己有了男朋友也並不介懷,仍舊一如往昔般熱烈的追求她。


    如果顧斐寧是她的白月光,那麽馮鵬就是她每天都需要的白開水。很多女孩子都是這樣,同時擁有白月光和白開水,當遊旻旻真這麽做了,也就覺得沒有那麽不可饒恕。


    眼下她被甩了,心裏氣憤難平,可是顧斐寧說的那個心裏頭的女人,連他都找不著,她就更難一睹真容了。


    這種被一個看不到摸不著的女人打敗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她迫切需要有個人在身邊陪著自己,她隻想到了馮鵬。


    --


    顧斐寧回家之後又打開電腦跟遊老師了一會兒,遊從寬雖然年紀大了,但時下年輕人流行的東西他樣樣都會,他好像是才出去運動回來不久,穿著寬鬆的t恤,精神奕奕,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很多,隻有兩鬢若隱若現的白發提醒著顧斐寧,遊老師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站在講台上意氣風發的他了。


    “不好意思老師,昨天說好了來吃飯又沒有來,朋友遇到一些麻煩我幫忙解決,事情做好已經很晚了。”


    遊從寬當然不會介意這些,顧斐寧是他看著長大的,他不會在自己麵前撒謊,“沒事,就是昨晚你師母特地給你燒的紅燒肉啊,你沒吃到,下次來提前說聲,我讓她再給你煮。”


    顧斐寧聽到紅燒肉便忍俊不禁,當年他還在長身體,有一回去了遊從寬家裏,當時正好師母也做了一桌子菜,別的他都不記得了,就是那一大碗紅燒肉,他足足吃了十塊,當天出門的時候都是扶著肚子的,遊從寬當時驚訝的啊,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後來他去遊家,老師就很少讓師母做紅燒肉了,怕他吃多了吃壞胃。


    所以這時候遊從寬提起紅燒肉,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以後,氣氛比剛才更輕鬆了,顧斐寧切入主題:“老師,關於旻旻的事,我想跟您談談。”


    聽到女兒的名字,遊從寬了然的點點頭,“旻旻之前說你提出跟她交往的時候,她非常開心,其實我是做父親的,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呢,這孩子從小就很崇拜你。但我跟她說了,我不會幫她來逼你做什麽承諾,因為感情終歸還是你們兩個自己的事情。”


    “是我的錯,我不能全心全意的對她好,照顧她一輩子,如果我們結婚,我可能給不了她平常家庭的幸福,所以我向她提出分手,就在今晚。”顧斐寧發現自己有些語無倫次的,也許隻有在遊從寬的麵前,他偶爾還會像當年那個做錯實驗會擔心害怕的孩子那樣無措。


    遊從寬沒有生氣,他眼角舒展開一片深深淺淺的皺紋,他寬慰道:“斐寧,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你跟旻旻這段交往,你們啊,壓根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旻旻不樂意聽我說這個,我就不說。你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年輕人的感情我們長輩不會插手,不要因為你師母的期待就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沒有人是為了別人的期待而生活的。也不要因此自責,我早就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謝謝老師。”


    兩人又將話題岔開聊了些別的,指針一下就劃過了十點,遊從寬雷打不動的睡覺時間到了,顧斐寧也就結束了這次通話。


    放下電話他吐出胸中一口鬱氣,遊從寬總是這樣豁達寬容,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似的不偏不倚。


    顧斐寧仰躺在寬大的沙發上,微微闔上雙目,隻覺疲憊不堪。他的父親早就去世了,母親也遠在英國修養,她甚至不願意見自己。


    他的家庭千瘡百孔,因而貪戀那些觸摸不到的溫暖。


    --


    段言最近在家賦閑“養傷”,每天看看電視陪陪兒子順便跟弟弟打打嘴炮。


    晚上一邊吃水果一邊看娛樂新聞的時候才知道羅岑宵又上頭條了,要說羅岑宵也是個神人,明明算不得一線明星,偏偏每天都能以各種各樣的新聞上熱搜和頭條。


    這回她上頭條的原因還比較正常,她被娛樂圈某著名狗仔團隊跟拍到了連續三天去了某個豪宅過夜,豪宅的主人卻非常神秘,目前還沒有解碼。


    聽上去都十分香豔,段言不禁有些羨慕起羅岑宵來。她在娛樂圈接觸的都是明星帥哥,大家合拍了一起炒炒緋聞談談戀愛,哪裏像她,歇在家裏每天都殷勤的向顧斐寧問早晚安,卻基本得不到回應。


    小樹在屏幕上看到了羅岑宵,大聲的說:“幹媽又上電視了,好漂亮哦。”


    “你幹媽啊,才真叫牛,”方靖璉手上拿著一個橘子走了過來:“我身邊的女性朋友沒有一個喜歡她的,口碑還真是爛到家了。要不是認識她,真以為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誠如他所說,羅岑宵長得驚為天人,可是口碑也同樣爛的驚人。明明沒做殺人放火吸毒出軌的事兒,偏偏微博下麵十條有八條都是在罵她的,剩下兩條是她公司給買的麽麽噠水軍。


    段言看著電視台放出的羅岑宵的照片,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她又刷開微博,果然,羅岑宵最近更新的那一條微博下麵已經滿是嘲諷她的評論,足足有五萬條。


    段言隻能默默給她點個讚,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方靖璉坐到她身邊跟她一起看無聊的娛樂新聞,過了會又說:“下周我要去意大利一趟,大概七八天,你們有什麽禮物要我帶?”


    “下周,”段言掰了掰手指,“也就是說後天?”


    “嗯哼,也是臨時定下的,陪小真去參加時裝發布會,順便散散心。”


    “小真又是誰?”


    方靖璉報出一個名字,段言驚訝道:“臥槽,人家可是名模,你說的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吧?”


    方靖璉鄙視的看著她:“我像是穿山寨的人麽?上個月認識的,感覺還可以。”他看了看小樹純潔的雙眼,及時刹車:“不說這些,你想帶什麽給我寫清單,我讓她給你買,女人比較懂這些。小樹,等舅舅的禮物”


    小樹抱住方靖璉的大腿:“舅舅,你又要出遠門,舍不得你。”


    “那……”他有些為難的摸了摸鼻子:“要不我帶你一起去?”


    “可是我要上學呢,而且下周爺爺也要出去玩了,你也走了,媽媽就更孤獨了,我要留下陪媽媽。”小樹認真的思考了之後拒絕了。


    “真乖,你說你怎麽能生出小樹這樣懂事的兒子,絕對是基因變異了,要不就是侄子隨舅。”方靖璉感歎。


    “變異你個頭,”段言順手就給了他一個毛栗子:“等我的清單!”


    ……


    段大海和方靖璉都出門了,段言去公司的頻率也高了不少。


    大清早的,她坐在辦公室裏給顧斐寧發騷擾訊息,發了好多條他才回了一條——在忙。


    段言並不氣餒,反正她臉皮已經鍛煉出來了,顧斐寧沒把她拉黑就是他並不討厭自己的證明,她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的侵蝕他的生活。


    她撐著下巴正想著接下來該寫點什麽,生鮮部的小陳就急的門也沒敲的衝進來,“段經理,不好了!”


    段言看小陳滿頭大汗,神色慌張,便站起身來:“出什麽事了?”


    “段經理快跟我去現場看看吧,有好幾個老人跌倒在生鮮部了。”小陳摘下帽子抹了把汗:“這幾天鮮肉半價,來的老年人多了點,一般十點鍾特價肉就被搶光了,剛才為了剩下的鮮肉他們擠來擠去,一個不小心就出事了!”


    小陳實在詞不達意,段言立即叫上其他幾個經理,大家前往現場。


    生鮮部距離辦公室不遠,段言帶著人一路小跑就到了。


    事情果然不妙,坐在地上的幾乎都是頭發花白的老人,大概有五六個。


    段言立即打電話叫救護車,保安及時疏散了周圍人群。段言和其他幾個高管上前安撫老人,他們身上並沒有什麽外傷,但人年紀上去了骨頭不好,這樣猛然因為推搡跌倒在地,出了什麽問題這一時半會兒也根本看不出來。


    段言站起身來掃視一番,生鮮部的地板比起其他區域要滑膩不少,這事情一出,恐怕賣場的安全監管方麵也要受到影響。


    救護車很快到達了賣場,段言跟著一起去了醫院。


    短短一周時間內她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這個她最討厭的地方,段言倚著冰涼的牆壁,看著來往的人群,她的手掌心都是汗。


    檢查下來,摔倒在地總共五個人都需要住院治療,幸好她隨身帶著錢包,她先去把錢給繳了,又拖了關係安排了床位。


    這一係列的事情忙下來,他們的兒女也幾乎都到了醫院。


    “您就是星海的經理?我說我爸出門還好好的,三個小時不到躺在了病床上,這事你必須給個交代!”一個穿著得體的中年女人嚴肅的對段言說道。


    “我一定會盡力給大家一個滿意的回複,這件事情星海確實要擔負很大的責任……”


    “什麽叫很大的責任,你們超市得負全責知道嗎?老人家本來身體就跟年輕人沒法比,這樣一摔,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多大傷害你知道嗎?”另一位老人的家屬也說:“我們上著班呢還是請假出來的,看你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像是黑心鬼,希望你快點給我們一個答複,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對著咄咄逼人的家屬,段言平心靜氣的說:“這個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了的,我的員工等下還要去警察局做筆錄,待會警察也會過來詢問情況,隻要大家都照規定的程序去做,我承諾,在醫藥和住院和護理這一塊上的費用星海全包,這件事真的對不起,我代表星海向你們道歉。”


    也許是因為段言年紀輕,說話的姿態實在是非常誠懇,家屬們彼此對視了一下,竟也沒繼續為難她,隻是說:“行吧,衝著你這態度,咱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希望結果讓我們滿意。”


    ……


    段言從警察局帶著做完筆錄的員工出來後,又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


    “已經有三家報紙上門來要登咱們的新聞,都被我暫時壓下去了,”周經理說:“這件事一定要盡快處理做好公關,否則對星海的形象會有很大影響。”


    段言點頭,“生鮮部暫停營業三天,所有相關折扣取消,在賣場大門外貼出公示。其他區域加派人手巡邏,及時收回無人使用丟棄在走道上的推車和購物籃。另外在賠償這一塊不要吝嗇,在他們住院期間定期要有人去慰問,”段言皺著眉頭說完,又補充了一下:“大家也不要因噎廢食被嚇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也是任何一個超市隻要開業就可能遇到的情況,大家繼續在各自崗位上加強意識,避免二次悲劇。在座的各位經理負責人,回到你們的區域後也順便給手底下的人開個會吧,就這樣,先散會。”


    段言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她是頭一回獨自處理這樣的事故,方靖璉遠在海外,她沒有通知。她想試試看自己的能力,究竟能不能順利的解決這樣的突發狀況。


    但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僅僅一天下來,她就累的四肢麻木頭腦發脹,回到家就話也說不出來,坐在客廳的客廳的沙發上直接睡著了。


    第二天她是被手機的鈴聲吵醒的,周經理在電話那頭十萬火急,說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們的預想,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星海出了哄搶踩踏事件的新聞,就連微博上都有了。


    段言匆匆洗漱後直接去了公司,她的辦公桌上有兩份新鮮熱乎的當日晨報,上麵大篇幅且詳細的記載了昨天的星海事件,並隱晦的暗示了星海用非法的營銷手段吸引客戶,故意雇傭水軍營造虛假繁榮的假象,吸引老年人哄搶產品,最終導致“慘案”的發生。


    報道用到了慘案二字,使本次事件發酵升級。沒多久,醫院那邊也傳來消息,一早就有很多記者去采訪昨天的當事人,請他們說出事情的“真相”,


    段言頭痛欲裂,但還得打起精神來,她決定先去醫院,那群記者問的問題都是暗裏藏刀的,她就怕對方斷章取義,一旦報道發出,那就更難挽回了。


    段言跟周經理兩人坐電梯去負一樓車庫,電梯門剛打開,就有閃光燈哢擦哢擦的聲音響起,無數鏡頭對著她的臉猛照,段言幾乎睜不開眼來。


    “段經理,你對惡意營銷導致踩踏哄搶事故有什麽要說的嗎?”


    “段經理,聽說你支付了很大一筆‘封口費’讓當事者守口如瓶,是真的嗎?”


    “段經理……”


    段言眯起被閃光疼招到發疼的雙眼,加快腳步一語不發,周經理在她身後緊緊護著她,兩人艱難的突破記者的人形包圍,來到車前。


    坐進車裏,段言氣的一腳踩下油門,轟的發出一聲巨響,她巨資買來的跑車在這一刻終於發揮了作用——震懾住了這一幫仍圍在車旁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的記者。


    在到達醫院以前,段言學聰明了,讓周經理事先安排好了保鏢一路走進病房,果然被人堵的水泄不通,就連醫院主任都叫苦不迭:“你們來了正好,一大早的就把病房給堵住了,說了就散,一會兒又悄悄過來堵住,你們快點讓人趕緊走,否則我們還怎麽繼續工作?”


    “不好意思啊,”周經理連忙道歉:“我們馬上安排人手讓他們離開這裏。”


    終於等到人群散盡,段言才從消防通道裏走出來,她真是怕了這群記者了,逮著人就亂問一通,如果他們的新聞都是這麽寫出來的,那質量和真實度還真是令人堪憂。


    病房裏家屬和病人都在,地上胡亂的擺放著果籃和禮品。


    周經理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疊厚厚的超市卡,“真是對不住大家,住院也被打擾。這裏是星海的一點小心意,請你們收下。”


    段言再三道了歉,家屬們麵無表情,目送她離開。


    “我說老周,你覺不覺得這事有點奇怪,”段言坐在醫院的食堂裏,對著正在喝粥的周經理說:“明明你昨天已經說把事情搞定了,今天早上又來這一出。”


    周經理放下碗,沉思後說道:“我也覺得,咱們先回公司,看看公關部那邊的情況。”


    兩人心不在焉的吃了點東西以後又回了公司,走的還是特殊通道。


    下午的時候,壞消息果然接踵而來——住在醫院裏的當事人們委托律師發了律師函給星海,他們要求維權。


    段言看著律師函,這下她就算是傻子也該明白,有人要搞星海了。


    --


    顧斐寧已經連續兩天沒有收到段言的“騷擾信息”了,自從兩人互相加了微信以後,她每天都會打卡似的給他道早安、午安、晚安,還有一些無聊至極的問題,例如:你吃了嗎?午飯吃的什麽?到家了嗎?今天出去應酬了嗎?


    顧斐寧看著她最後一次發來消息的時間是兩天前的早上,那會兒他正例行晨會,她發了好幾段自創的笑話,然後問他在做什麽。


    當時他坐在會議桌的中心位置,那些冷笑話真是有她的個人風格,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顧總,季度報表已經出來了,市場部認為……”


    顧斐寧抿了抿唇,恢複了嚴肅而淡漠的表情,手指在桌下快速的打出兩個字:在忙。


    這條消息之後,她已經兩天沒有任何動靜了。


    顧斐寧不禁想,難道是他過於冷漠的態度讓她打退堂鼓了?但不知為什麽,他心裏覺得不可能,段言不像是這種會輕易放棄的人,他已經領教過幾次,半途而廢實在不是她的風格。


    晚上詹諺約了他吃飯,杜景川也來了,兩人遇上的時候,杜景川不再是之前頹廢的模樣,他眉目之間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斐寧,來的還挺早的。”


    顧斐寧見到好友,說是,“特地早點下班過來跟你們會合,最近怎麽樣?”


    “還不錯,剛出了趟差回來,昨天倒完時差,今天詹諺叫就過來了。”


    兩人肩並肩的往酒樓裏頭走,杜景川提起上次他上次醉酒後的糗事仿佛也並不覺得丟臉,隻說:“上次多謝你把我送回家,隻是下次能不能幫我脫件外套,後來第二天我就感冒了。”


    顧斐寧也笑:“你又不是女人,把你送回家就不錯了,廢話這麽多。”


    說說笑笑間大家進了包廂,詹諺見人到齊,豪氣對服務生道:“把酒都給開了,今晚把你們都給叫來吃海鮮,其實好吃的可不是海鮮,朋友給我送來一條野生河豚,大家都嚐個鮮。”


    “我說詹諺,你這是對兄弟們好還是不好,我都分不清了,拚死吃河豚,野生河豚毒性那麽大,萬一咱們吃了都嗝屁怎麽辦?”


    詹諺沒好氣的說:“就你話多,不愛吃滾蛋!”


    杜景川聽了也笑道:“阿諺剛結婚,可別是夫妻吵架拿我們一起下水陪葬,那就太冤了。”


    “那等下你們怕死的都別吃不就成了,”詹諺自己也被逗樂了:“我還怕不夠分的。”


    野生河豚確實跟人工養殖的沒法比,河豚刺身、魚湯、什錦河豚魚丁,盤子都一掃而光。


    酒過三巡,詹諺興致好,便湊到杜景川這邊來:“哥們兒,今兒還不錯吧?”


    杜景川臉頰微紅,有些快活的說:“恩,謝謝款待。”


    “沒事兒,咱們誰跟誰啊,我說你也走出來了,真好。”詹諺大著舌頭道:“你知道嗎,前兩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你那前女友了,她家那個超市出事兒了,記者堵了她好幾天,每次都她一個人,什麽無可奉告——我一朋友說這有人在背後整他們家呢,你要是沒放下,其實可以趁這機會……”


    杜景川沉默了很久才打斷他:“阿諺,你喝多了。”


    詹諺定定的看了他兩眼,哈哈的笑起來:“得,確實喝多了,喝的我都說胡話了,來,斐寧,咱們再碰一杯!”


    顧斐寧借口出去透透氣,然後打開手機閱覽了這幾天的溪城新聞,偶有幾張段言匆匆走過不願接受采訪的照片,她眉頭緊鎖,那好看的如同玫瑰花的嘴唇也抿了起來。


    她的樣子看上去不太好。


    顧斐寧仔細看了下新聞,又回到兩人對話的界麵,良久,未打出一個字來。


    --


    段言確信有人要借著這次的意外故意搞臭星海,接二連三的動作讓她應接不暇。


    溪城本地有三大超市連鎖品牌,星海,瑞奕和雨花石。


    雨花石的老總早已誌不在此,近兩年已經縮小了經營範圍,專心股市去了,所以這次給星海下絆子的是瑞奕。


    說起來瑞奕與星海之間的競爭已經持續了很多年,兩家的創辦時間都相差無幾,當年星海在選址的時候還一度競標贏過了瑞奕,後來雙方也頻頻在許多場合交鋒,這次瑞奕落井下石,也算說得過去。


    段言深知解鈴還須係鈴人,她耐著十二分的好性子親自打電話給瑞奕的老總蘇正明,結果人說正在忙,有什麽事可以晚上去富貴居找他。


    段言掛了電話罵了一句賤人,蘇正明就是個真真正正的小人加賤人。富貴居是一家名氣響當當的酒樓,做的是傳統的溪城本幫菜,要在富貴居定位吃飯,不提前三五個月是休想的。眾所周知,蘇正明在富貴居長期包了張桌子,在段言看來,隻不過是為了裝逼。


    但她思前想後,五點半,還是到了富貴居。


    段言推開門,蘇正明已經左擁右抱的喝起了紹興黃酒,他穿著一身唐裝,腦滿肥腸的模樣讓人看了就覺得惡心,他見段言進來,請她坐下:“大侄女,多吃點,多喝點,本城恐怕沒第二個地方能把本幫菜做的這麽入味經典了。”


    段言忍受著死胖子肆意的目光在身上遊來遊去的不適感,坐了下來,“嗬嗬,還是蘇老板會享受。”


    “你爸也不比我差,”蘇正明親自給她倒上酒,“這不,我一把年紀還在擔心瑞奕,大海兄早就在外瀟灑了,真是羨慕。”


    段言很少碰酒,並非酒量不好,她有了小樹就沒再抽過煙,酒也是能不喝就不喝。


    看她坐著沒動,蘇正明有點不高興:“怎麽,侄女這是不給叔叔麵子?”


    段言拿起杯子一飲而盡,“蘇叔叔,今天稱呼您一聲叔叔,我要說的話想必您心裏頭清楚,請你高抬貴手,星海和瑞奕之間的帳可以慢慢談。”


    蘇正明一歪頭,身邊的美女便把酒喂到他嘴邊,他慢慢的喝下,眼神極盡猥瑣,“我倒是聽不懂你這孩子在說些什麽,哦對,星海出事了,這我知道。但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瑞奕可是正大光明的,什麽也沒做。”


    說罷,他又把段言麵前的空杯子給倒滿,“你可不能冤枉了瑞奕和叔叔啊。”


    “我知道你對前陣子星海拿下了歐思的獨家代理權耿耿於懷,還有再之前新區的那塊地……”段言又喝下一杯:“今天你想怎麽喝都成,但這件事,麻煩你別再繼續了。”


    “你們說我這大侄女怎麽這麽會說笑,”蘇正明對著兩邊的美女說:“既然她說了陪咱們喝到底,豈有不從之理?喝,能開多少瓶看你們的本事。”


    ……


    段言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她頭重腳輕的被推出包廂,蘇正明似乎湊著她的脖子根說話,“看你也走不動了,叔叔送你回家吧。”


    段言狠狠的把他一推,使勁掐自己一把,瞬間神智清明許多,她努力讓自己口齒清晰些:“滾開,我自己可以回家。”


    這油鹽不進的老油條,喝了半天仍是嘴巴咬的死緊,此時段言再沒了好耐性,警告他:“不要跟上來,我隨時報警。”


    蘇正明也沒少喝,被她用力一推腳步有些虛浮,他呸了一聲道:“裝什麽清高,臭娘們兒,還不是未婚先孕自己帶個小孩,男人都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段言不曉得自己是怎麽回到車上的,她一坐下就覺得全世界都在轉,她摸出手機,迷迷糊糊的對著屏幕按下了其中的一個號碼,等待接通——


    漫長的嘟嘟聲過去之後,有人接起了電話,段言自顧自的說話:“喂……來接我,嗝,我在富貴居!我好暈……來接我……回家……”


    --


    顧斐寧沒有存段言的手機號碼,因而在看到陌生號碼的時候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接起。


    女人的聲音很軟很困倦,像是喝醉了,根本不曉得他是誰,用一副命令的口吻讓他接自己回家。


    顧斐寧在富貴居旁邊轉了一圈才看到她的車,非常拉風的顏色,跟她張揚的個性很搭。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出門了,甚至連衣服也沒換,還是深藍色的家居服,頭發還是洗完澡後的微微濡濕。


    他敲了很久的車窗才把車子裏的女人給敲醒,她倒是很聰明的坐在了副駕,開窗,短暫的睜了會兒眼,把鑰匙扔出來給他,動作一氣嗬成。


    顧斐寧懷疑她壓根沒看清自己是誰,毫無戒備之意。


    他歎了口氣拿了鑰匙坐進車裏,隻見她在一旁睡的香甜,鮮嫩的雙唇稍稍嘟著,濃密卷翹的睫毛安靜的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就像個天真的孩子。


    也許是晚上的河豚太過鮮美,顧斐寧此時覺得嗓子很幹,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越過她軟綿綿的身子給她係上安全帶,朝著與她家相反的地方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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