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被她嗆住了,待她除了腳上的鞋套,擦著他的肩走過去時,他說:“閃閃,除了逃避你還會什麽?”


    陸珩總是能幹淨利落地戳到周期的痛處,如果周期轉過身去爭辯一句,單單聲音顫抖就能暴露她全部的情緒。若是在戰場,周期應該屬於不堪一擊的士兵,好在善於總結,被人打倒時已經開始想著下次怎樣躲過去,直到最後被打得爬不起來時,才選擇裝死。


    周期現在就是到了裝死的那一步,裝聾作啞地去了售樓中心,陸珩沒有跟上來追問。


    陸珩爸爸過生日的那天,周期早上就將禮盒帶到了公司,晚上正好拎著去吃晚飯。在單位吃午飯的時候,馮時打電話來追問她怎麽還沒回家,周期支支吾吾地回答正在高鐵上,就趕緊掛了電話。


    坐在對麵的程啟深已經吃完,問周期:“你家裏不知道你在實習?為什麽撒謊?”


    “因為某些原因,如果我說我在這裏賣房子,可能晚上就會被拎回去吊起來打,這個理由足夠我撒謊吧。”


    程啟深用一種類似同情的眼神看了她很久,直到周期吃完飯,他才說:“不管是什麽原因,周期,你都得知道賣房子不丟人,自己行為端正,掙該掙的錢,沒人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


    周期收了盤子,笑著說:“當然不丟人,這座城市這麽多的樓盤哪一個不是靠售樓員磨破嘴皮賣出去的,這個行業最頂層的人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最底層的人同樣也沒什麽值得自卑的。相反,我倒覺得售樓員才是這個行業的支柱,偶爾還可以驕傲下。”


    在周期進入公共休息室之前,程啟深忽然低聲說:“周期,如果真覺得累,可以找個條件優渥的男人依靠的。”


    周期打了個哈哈就鑽進了休息室。


    晚上隻有周期和另一個實習生搭程啟深的車,到酒店下車時,周期沒注意路沿絆在地上,手裏的梨膏糖也摔飛了出去,雙手和膝蓋都火辣辣的疼。


    顧不上疼,她趕緊去撿地上的梨膏糖,試圖讓變形的禮品盒恢複原狀。程啟深下車來拉起她問:“你摔哪兒了?”


    周期這才注意到自己還趴在地上,趕緊站起身跟他說:“我沒事,那我進去了。”說完就一瘸一拐地進了酒店。


    直到手上的東西被人接過去,周期不用抬頭就知道是陸珩,單單看那雙手她就知道是他,那雙手教她寫過作業,揉過她的發心,也為了旁人推搡過她。


    周期不自主地昂首挺胸時,還是看到了陸珩沒有表情的臉,想想還是開口表揚了他:“表現不錯,以後大家見麵就這個表情最好。”


    “走路的時候看著腳下。”他並沒有接她的招,而是給了她第一個下馬威,像是在嘲笑她剛剛的那一跤。周期還來不及接招,他又放出了第二招,“既然是去上海的,包裝上就別露出浙江兩個字。”


    到底道行懸殊……


    幾乎下一瞬周期就從他手上搶過禮盒,果然禮盒包裝上還貼著浙江的標簽,她二話不說就要將標簽撕了,很快又被陸珩製止:“標簽太大了,用吹風機吹一下再撕。”


    她白了他一眼,開始用指甲摳標簽:“矯情什麽,到哪找吹風機。”


    陸珩從她手中將禮盒接過去,去了前台嘰嘰咕咕一陣,就去按電梯了,等他進了電梯按著按鈕對著她時,她才慌忙跟過去:“你幹什麽?”


    “開房。”


    周期默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哈?”剛剛的話題不還是撕標簽的麽?


    “房間裏有吹風機。”


    周期靠在電梯的扶手上無奈道:“開個房夠買好幾個吹風機吧?”


    “所以你不能說我隻會算計利益。”這是回擊上次在售樓中心她嗆他的那句話,周期正在思考要如何反擊時,他又按著電梯等她出去,上下掃了她一眼,“今晚會有很多人過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你爸考慮,我讓人送衣服來。”


    周期渾身的戰鬥因子被他這句話都激得爆發出來,趁他刷卡開門的時候,就去扯他握房卡的手:“我丟人又不是今天一天,你用不著這麽費盡心機地來特地開間房讓我裝點門麵,也不用這麽語重心長地教育我,我就算丟盡我爸的臉,也是我爸不幸。跟你沒有關係。”


    陸珩低頭看著她巴著他胳膊的手,語氣沉斂:“閃閃,你手在流血。”


    就算周期現在清醒得很,陸珩這樣的語氣卻還是能讓她產生錯覺:他是在心疼她。周期抑製住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說:“噢,對不起啊,髒了你的襯衫。還有這梨膏糖也是給你爸的禮物,你拎過去就好了,處理好,房間就退了吧,我先下樓了。”


    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他扯住,他已經將門打開了,又將她推進去。周期掙紮了幾下反倒離門越來越遠,陸珩將她拉到水龍頭下衝了傷口,中途她手縮了一下,他甚至還低喝了一聲活該。他給她衝洗完手上的傷口後,就將她扔在了沙發上,獨自去了陽台。


    周期坐在沙發上豎著耳朵聽他的動靜,隱約聽見他是讓人送醫藥箱和衣服來。陸珩進來後瞥了她一眼,就去用吹風機處理標簽了,周期連鞋站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發呆。


    長時間趴在窗前,玻璃上有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像無數次一樣,她伸手想去寫字,又縮了回來,她不能再寫陸珩的名字了,這是個不好的習慣,是病,得治。


    周期就這樣惹怒了自己,自己為什麽就這麽乖乖地等在這裏,怎麽能跟他在同一間屋子裏心平氣和地同時存在?所以她從沙發上跳下往外走。


    毫無意外地,陸珩喊住她:“閃閃,我和你還有話要說。”


    “要和我聊人生?”


    他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算了,你在這裏,醫藥箱和衣服再等等就到了,我先走了。”


    周期非常討厭陸珩歎氣,他歎氣的時候像是一個長輩對於晚輩的無可奈何,會讓她覺得兩人之間不平等。周期很快又踩上沙發,一腳踩在沙發扶手上衝陸珩說:“也好,門帶上。”周期感覺自己這次總算氣勢上壓過了陸珩。


    陸珩嘴角開始漾出笑意來,並且很快朝她走來,周期越來越緊張,開口就已經成了結巴:“你……笑什麽?”


    “頭發歪了。”陸珩邊揪著她的馬尾往另一邊拽,周期被他揪得齜牙咧嘴,終於發飆:“你別碰我頭發,你再碰,指不定我做出什麽來。”


    陸珩可能真是覺得她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立即就鬆了手,她身子一晃跌在沙發上,感覺整個人從上到下都在冒火。


    偏偏陸珩對自己的處境並不自知,竟然開口問她:“你怎麽認識程啟深的?”


    “跟你無關。”周期躺在沙發上回答得斬釘截鐵。


    陸珩似乎一點也不灰心,俯視她說:“不要和他走得太近,閃閃,你要認清每一個和你走得近的人。”


    她盯著他的眼睛,語氣裏滿是質問:“我上過你的當了,自然不用你來操心我會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何況現在和我最近的是你,你說我要不要防範你?”


    周期果然還是太小看陸珩了,原以為陸珩會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結果他並沒有將視線移開分毫,而是看著她的眼睛點頭:“一樣,你也要防範我。”


    她剛想發作,正好有人敲門,周期隻好憋了火等陸珩回來,聽到腳步聲,連頭也沒抬就氣呼呼地說:“你趕緊走吧,看到你我是真累。”


    “閃閃……一年多沒見了,就這態度?”


    周期嚇了一跳,抬頭看是祁辰昀,連忙歪著頭做鬼臉:“這不是長帥了麽,我一瞎就沒瞅出來。”


    祁辰昀坐下來一邊給周期包手一邊開啟了絮叨模式:“你這是又和陸珩鬧別扭呢,他哪兒惹著你了,你這麽火冒三丈的。閃閃,你怎麽總是不知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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