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定在玄關一動不動,生怕他伸手摁了沙發一側的開關,看到她此刻狼狽的模樣。這裏畢竟是他的公寓,在分手之後,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及時歸還鑰匙,而不是這樣拿著鑰匙隨意進出。


    她在黑暗裏開始從鑰匙扣上解這套公寓的鑰匙,剛想開口解釋。陸珩開口問:“來拿碟子的?”


    “嗯。”她低聲承認。


    “我出國後來過幾次?”


    周期想了想答:“好多次,我記不清了。”她深知分手後就沒有立場來這裏,所以很快解釋,“不過好長時間沒來了,帶過來的光碟我也都帶回去了,今天收拾的時候才發現少了這一張,所以來拿,以後一定不會來了。”說完周期將鑰匙擱在玄關的小吧台上,鑰匙扣在小吧台的聲音在安靜的氛圍裏,顯得突兀且尖銳。


    屋子裏又進入一種詭異的安靜,周期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是在聽候發落。


    “我暫時不住這裏。”他頓了頓繼續說,“如果不想讓家裏知道,可以搬過來,或者我幫你重新找,筒子樓那邊我聯係人幫你賣了。”


    “你在威脅我?”周期漸漸開始排斥屋子裏的煙味,嗓子裏也澀澀的,明明想逃出去,卻挪不開步子。空氣裏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在流動,讓人不知所措。


    “閃閃,我抽煙了。”


    周期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剛認識陸珩時,他還不會抽煙。後來公司剛起步,多少還有點年輕氣盛,隻接受了陸常奇給的資金援助,到底才出校門,人脈圈子很小,公司運營時常進入困境,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開始抽煙。


    周騫成從周期記事起就戒了煙,並且從來不帶她去煙霧繚繞的場合。馮時是醫生,也時常在她耳邊灌輸吸煙與吸二手煙的危害,所以周期十分排斥別人吸煙。陸珩倒是沒有煙癮,但有時候閑下來或者有業務要談時會抽上一小會兒。


    她逮到幾次後,抱怨他不守信用,要他保證不再抽煙,陸珩真給了保證,若是以後再抽煙,周期可以提任何要求。沒有字據,卻是戀人間溫情的承諾。


    周期幾不可聞地輕笑:“都分手了,就不作數了。”


    “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能做到的都可以。”他像個賭徒,此刻傾盡賭資,願賭服輸。


    周期轉身手扶上門把手:“不要出現,如果我再犯賤一次,我會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隨著啪地一聲,眼前亮了起來,周期慌忙掰門把手,太過著急倒忘了擰鑰匙,終於開了門,剛要邁步,就被他扯進懷裏。


    他的下巴擱在她的發心柔柔地蹭,沙啞的聲音靜靜地鑽入:“這一條作廢,你可以要求我,對你不做要求。”


    大概因為有些喘不過氣,周期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滿腦子都在想防狼術裏,被人從後麵摟住時反抗的招式,剛曲起手肘,陸珩已經放開。周期仍然背對著他,心裏麵又開始琢磨,怎麽嗆他才能讓他履行承諾。


    隔了一會兒,她轉過身來對陸珩說:“你要信守承諾,既然我們確定關係的時候,你用承諾約束我,現在同樣的,你也要接受承諾的約束。”


    陸珩沒有再說話,整個人僵立在玄關的燈影裏。


    周期看了一眼笑了,吹著口哨下樓打車回去,司機晚上開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後麵有輛車跟著我們,這都跟了一路了。”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陸珩開車跟著,懶懶靠向椅背:“師傅,要不你報個警。”


    司機歎了口氣,感慨:“你們小年輕就是愛折騰,一晚上能遇到幾回,一個打的,一個開車在後麵跟著,又不是拍電視,日子哪經得起這麽折騰。”


    沒再和司機解釋,周期抬眼看車窗外的夜市,以前總覺得這樣的晚上出來很好,現在看著其實了無趣味。


    車子剛拐彎進了別墅區,就見到自家老太太的車,趕緊讓司機停了,付了錢下車,馮時一個急刹從車上下來劈頭就罵:“死孩子,才剛出院,你這大晚上的嚇死我了,阿姨打電話說你又出去了,嚇得我衣服都沒換就回來了,去哪兒了啊?”


    周期趕緊狗腿地從另一側爬進馮時車裏,小心翼翼喊老太太:“媽,你別生氣,我就是出去取張碟子,下次不這樣了……”


    後麵有車子刹住的聲音,馮時一轉頭就笑了:“陸珩啊,你送閃閃回來的?那沒事,嚇死我了。”周期被老太太這種強烈的情緒反差震驚得完全不想再說話。


    馮時發動車子後,還在埋怨周期:“你和陸珩出去也說聲,我們也就放心了,不聲不響地出去,家裏司機又不在,阿姨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們能嚇死。”


    為了避免周騫成和馮時深更半夜提心吊膽,周期和馮時聊了接下來的人生規劃:接下來的兩三個月,會和簡頡到處玩,以後工作了,就沒有這麽多的時間出去玩了。老太太又一次被說服,給周期卡上又打了兩萬,叮囑周期出去玩不要讓簡頡花錢。


    周一中午,新的樓盤開盤,整個售樓部都忙得腳不點地,剩了幾個實習生留守售樓中心,許多客戶並不知道在酒店開盤,匆匆忙忙趕到售樓處,結果隻能周期一路跟過去,這樣來回在酒店和售樓中心奔了幾個來回後,直接累癱了。


    趁四下沒人時,周期小心翼翼地撲在小隔間的沙盤上想歇一會兒,手肘剛一碰上去沙盤就這麽散了……周期傻了眼,這沙盤上連個玻璃罩子都沒有啊。好在客戶在宴會廳等待搖號,周期一邊心中默念不是我幹的,一邊偷偷摸摸從小隔間退出來。


    一出來就見到程啟深,周期皮笑肉不笑,趕緊心驚膽戰地開溜,結果還是被逮住:“你怎麽滿頭大汗的?”


    周期眨巴了幾下眼睛:“忙的啊,又打了空調,你不也就穿了件襯衫麽。”


    程啟深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走了。周期在宴會廳找了個靠小隔間的位子坐下來後,就不時瞄隔壁的小隔間,生怕有客戶進去就發現沙盤散了,轉而對整個jr地產的房產品質都產生懷疑。


    等她快靠在椅子上睡著時,不知誰大驚小怪了一聲,銷售部的幾個正式工都開始有些慌亂。周期睜大眼睛看到有人帶著程啟深進了小隔間,心就開始噗噗直跳,恨不得跳出嗓子眼。


    她掃了一眼宴會廳的大客戶都滿臉笑容地各自聊天,並沒有注意到這邊,才稍稍寬慰。急急忙忙也跟著進了小隔間,就看見程啟深若有所思地看著沙盤,然後說:“應該是誰不小心壓壞的吧,是客戶帶過來的小孩子也說不定,先撤了沙盤,不能對開盤有影響。”


    程啟深說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瞟向站在靠門的周期,她隻覺滿臉發燙,還硬撐著若無其事地重新坐定。


    做錯了事,心神到底不寧,盯著大屏幕上各種宣傳資料,滿腦子都在嗡嗡嗡。直到發覺程啟深在她身邊坐下,她才心緒回歸。


    “怎麽今天不在狀態?”程啟深問她。


    “沒啊,有點累。”


    程啟深將一疊宣傳冊放在凳子上起身:“這邊也沒什麽事了,實習生可以先回售樓部。”


    在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周期決定坦白從寬,等他邁步離開時,她連忙喊住他:“我等你待會兒一起回公司,我有事要說。”


    待程啟深轉過身子來時,周期才覺得自己這樣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倒別扭。張大了嘴想要解釋,又不知道要從何處開始解釋。


    程啟深倒是不在意的樣子,笑了一聲:“好,正好帶你回公司。”


    等到晚上五六點時,程啟深才拿著車鑰匙來喊昏昏欲睡的她,周期迷迷糊糊睜開眼,程啟深笑眯眯地說:“每次開盤都是最忙的,你倒好,在這睡了一下午,這要是在售樓處睡一下午,保準明天就不要來上班了。”


    沒待周期反應過來,程啟深已經大步邁出去了,周期趕緊跟上去分辨:“不是啊,我本來就是負責接引客戶到這邊,趕上開盤就好了,我做好我的本職工作,勞逸結合有什麽問題。”


    程啟深突然停下來問她:“你和我要說什麽話?”


    “就是……那個……”周期說不完整。


    他走到停車位上了車搖下車窗時,她還在努力組織語言。趕緊鑽進副駕撞上車門,在程啟深臉上逡巡一周,垂下眼瞼,決定開口。


    程啟深先開了口:“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了,你竟然願意坐副駕上。”


    周期很少坐在副駕,幾次搭程啟深的順風車都隻坐在後排。以前看過車上各個座位的生還率,副駕最低,出事時,主駕從某種程度上第一反應會是保護自己。如果她坐在副駕,那麽她一定是願意為主駕上的人豁出生命的。當然當下是為了能方便道歉。


    周期和陸珩說過這個理論,陸珩當時正在開車,目光專注,聲音倒是有些懶散:“真是個自作聰明的笨蛋。”


    若不是紅燈,周期都差點忘了回程啟深的話,連忙側過頭去回答他:“坐在這裏好察言觀色。”


    程啟深說:“又不是表白,還需要察言觀色?”


    周期輕拍大腿,故作誇張道:“你怎麽知道我是要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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