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徐長安的被子之後,劫雷像是感覺到了尊貴的東西,緩緩的散去。


    貓兒昂著頭。


    它……又一次被保護了。


    躲在徐長安的被子裏,就如同它正被那個好看的、讓人安心的少年所認真的嗬護。


    它,真的好喜歡自己的主人。


    貓兒抓了抓被子,這樣想。


    ——


    李知白想養一隻狸花,於是將主意打到了小花的頭上。


    而小花卻從未有將自己當成獨立個體的妖族去看。


    它認為自己是寵物。


    而徐長安,是它的主人。


    ——


    簡單的房間中,小花趴在徐長安的榻上,蓋著他的被子,靈動的眸子中是劫後餘生的後怕。


    雖然說它如今是一隻純血的妖族,可相比於保留了全部心智的溫梨而言,小花完全就是一個新生兒,對修行者與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大部分都是和徐長安在一起之後才開始有所了解。


    它很無知。


    哪怕現在是大白天,哪怕因為雷劫大部分是針對溫梨,留給它的隻是迷你的小閃電,可是在天威之下,貓兒本能的就會感覺到恐懼。


    所以,它才會下意識的尋求幫助。


    而天底下對於小花而言能驅散它的恐懼、讓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它能夠感到一絲安慰的……就隻有那個人的胸懷。


    如同無數次受傷後跑到徐長安的身邊尋求安慰那樣,無論它有多麽不開心,隻要將腦袋埋進他的胸口,蹭一蹭,就會很開心。


    若是還能被他手用手抓一抓……


    很安心。


    這就是主人的安心感。


    被子中的貓兒嗅著徐長安那殘留的、澹澹的氣息,可愛的麵上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隻是,這種幸福並未持續多久,小花身子就緩緩僵硬了起來。


    它緩緩從徐長安的被子中爬出來,輕輕跳在桌子上,瞧著空蕩蕩的屋子,垂著腦袋。


    自己……


    闖禍了?


    不經允許,是不能這樣闖進來的。


    可它方才隻顧著害怕,不單單是闖了進來,甚至還……弄髒了主人的物件。


    轉過頭,小花看著褥子上被自己踩出來的澹澹腳印,十分的心虛。


    都……都是那大家夥的錯。


    溫梨平日裏各種限製、欺負它就算了,如今如今還要用天劫來嚇唬自己。


    讓自己犯錯了。


    小花在這一刻十分的害怕,可愛的耳朵也軟了下去。


    如果是以往,以主人對它的寵愛,即便不會恃寵而驕,可它也不會認為主人會懲罰自己。


    哪個狸花還能是不調皮的呢。


    它可沒少被徐長安用寵溺而又無奈的眼神看著過,哪怕是真的闖了禍,被溫梨給關了緊閉,到最後不還是徐長安將它救出來的?


    所以,小花本是無條件相信徐長安的,而如今……雖然依舊無條件的相信,但是橫在它和徐長安中間的,出現了一座可怕的大山。


    如今的小花心裏有一個陰影,那是一個堪比大魔王的存在——


    雲淺。


    “……”


    當時雲淺隻是看了它一眼,它就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子巨大的恐怖,差點、差點嚇的尿在了雲淺身上。


    那種感覺……


    小花身子使勁抖了好幾下,連身子都站不穩了。


    雲淺帶給它的恐懼比天劫可怕太多。


    小花這靈智尚未開多少的腦袋實在無法理解它為什麽看到雲淺就頭皮發麻……但是那種極端的恐懼與陰影的確是已經刻在了它的心上了。


    最關鍵的是,它引以為傲的保護傘對雲淺無效。


    天劫都能被徐長安的氣息擋下來,所以不可怕。


    能擋下來天劫,卻擋不下雲淺。


    小花仍舊清楚的記著,當它從雲淺的魔爪中逃出來,鑽進讓它無比安心的主人的懷中後……逐漸恢複了勇氣它亮著爪子衝著雲淺喵喵叫,語氣中充滿了對於雲淺的不滿而向徐長安告狀。


    卻被笑著告知,他不會幫自己。


    不僅不會幫它,甚至如果它和徐長安起了衝突,他反而會向著……那個可怕的女人。


    從這時候,小花的‘天’就塌了。


    要知道,完全不誇張的說,雲淺沒有上山之前,整個暮雨峰和徐長安最為親近的就是它了……沒有之一。


    但是自從雲淺出現,它就已經不再是能夠讓主人百般包容的小可愛了。


    這讓靈智初開的小花十分的緊張,生怕會被更加的疏遠,這種時候……它自然是一丁點的錯都不想犯的。


    要是主人不要它,隻喜歡那個可怕的女人而不喜歡它,那該怎麽辦啊。


    更甚至……


    根據它所了解的這個世界的那些小寵們,是有很多主人不願意養了之後就送給其他人的。


    雖然睡在溫梨家裏,但是小花隻認徐長安一人。


    溫梨在它心裏和它的地位差不多,哪裏能配做它的主人。


    它……它可不想被徐長安送給別人。


    誰都不行。


    小花寧願在雲淺那個可怕的女人身邊生存,也不想被送給別人。


    小花耳朵輕輕抖著。


    自己要需要作為一隻合格的寵物開始修行了。


    目標是,絕對不要被丟下。


    這樣想著的小花,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想著……它是不是應當要討好一下那個可怕的女人?


    害怕。


    貓兒隻是想了一下自己被雲淺抱著,就害怕的不得了。


    這種害怕哪怕它再一次鑽進被子裏都擋不住。


    一定、一定是它還太小了。


    小花覺得,自己怎麽說也是一個妖族,隻要它長大了……甚至可以化形了之後,一定就不會害怕那個可怕的女人了。


    到時候,它……就有資格爭寵了吧。


    而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在徹底成長之前,不要被認定的主人給丟掉。


    再一次依依不舍的從被子中爬出來。


    既然錯已經犯了,被徐長安教育長大的小花也不會去掩飾什麽,它以小爪子將自己的天賦空間打開,從裏麵叼出了幾樣自己的“珍藏”,將其整齊的擺在桌子上。


    這是賠禮。


    一顆撿來的,被衝刷的圓滾滾的石頭。


    一顆閃亮亮的、半透明色的魚珠子。


    還有一條依舊新鮮的、從湖裏偷來的紅尾魚。


    做好了這一切,小花有些不舍的看著自己的寶貝,然後扭過頭去,離開了房間,重新回到院牆上軟榻榻的趴著,等著徐長安回來。


    期間,它瞧著溫梨院落的方向。


    就如同溫梨能夠通過它感受到徐長安的氣息一樣,小花也能隱隱感知到溫梨的狀態。


    ‘喵~’


    語氣中有澹澹的不滿,但是……也有幾分期望。


    能渡劫的,一定是很厲害的,所以它暫時可以收起對溫梨壞女人的稱呼。


    不知道,如果她渡劫了之後,能不能對抗那個可怕的女人呢。


    ——


    此時,在小花的心裏,雲淺的存在幾乎已經能夠和‘敵人’畫上等號。


    可‘雲淺的敵人’,這個詞本身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姑娘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而在這個世界上,哪怕真的有人因為各種原因而敵視雲淺甚至想要找雲淺的麻煩,也會在隱晦中被拖入黑暗,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算是天道,也無法容忍會有敵視雲淺之物的存在。


    但是……


    小花不一樣。


    它叫做‘徐小花’,在雲淺的眼裏,小花甚至是被徐長安當著女兒養著的丫頭。


    所以,隨意它怎麽看雲淺。


    敵人就敵人了。


    可是,天底下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如果小花是徐長安當女兒養的,那麽……溫梨算什麽?


    如今雲姑娘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但是可以想到的是,溫梨如今也算是半個“女兒”?


    那輩分,該是就比天道要高了。


    雲淺心想這下真的不關雲姑娘事兒了,是夫君和小花的關係好才這般。


    所以,溫梨會變的厲害這件事,徐長安也是有責任的。


    不能全怪雲姑娘。


    ——


    北桑城中。


    天劫乃是天地磨礪萬物的一種機製,因此,並非是到了太虛境才會遇到雷劫……本質上,隻要修士達到了與自己境界不相符的實力,就會遇到雷劫。


    甚至不僅是修行者,任何事物都是同樣的道理,所以有時寶物出世會伴隨著雷劫。


    祝平娘也出手幫李知白攔過丹劫的餘韻,於是……


    她瞧著一道道閃爍著雷光的烏雲,正在溫梨的頭頂上孕育,腦海中起了一個不甚禮貌的想法。


    這劫雷是針對人,還是物的?


    這劫雷是將溫梨當成是修煉者了,還是一個境界不相符的物品?


    沒有辦法。


    實在是溫梨如今在祝平娘的心裏已經可以不算是人,以明心境的修為引動太虛劫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想象的事情。


    “就算……就算加上暮雨峰那隻貓,你們都到不了騰雲境吧。”祝平娘眼角輕輕抽動。


    兩個認加起來都到不了騰雲境。


    這是怎麽做到的?


    哪怕知道是不會落下的雷劫,祝平娘依舊被溫梨的天賦驚嚇到了。


    “……呼。”溫梨平穩的呼吸,緩緩睜開眼。


    此時,她依舊保持著特殊的狀態。


    “師伯……如何?”溫梨問。


    “你說呢。”祝平娘瞪著眼睛。


    此時,方圓之內的靈氣,全被溫梨給薅了個幹淨,短時間內,整個北桑城都處於無靈狀態。


    “你是怎麽做到的?”祝平娘匪夷所思。


    “不知道。”溫梨幹淨利落的搖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做到這般鯨吞的吸收靈氣,但是就是能做到。


    “這可不單單是汲取靈力速度快的問題。”祝平娘抓緊了衣角,隨後緩緩鬆開。


    短時間這樣往身體內塞靈氣,先別說能不能真的轉化吸收提升修為,能夠不被撐爆都已經走了大運了。


    真以為天地靈氣是什麽溫和的東西?


    所謂的天地靈氣,本質上就是天地至理。


    不引導、吸收、轉化,直接吞……和自殺沒有區別。


    沉默了一會兒,祝平娘簡單解析了一下溫梨現在的狀態。


    “所以,你如今可以直接將周身的靈氣一口氣全吃下去,來暫時到達……太、太虛境?”祝平娘說著,嘴角忍不住的抽動。


    “隻是靈力存量。”溫梨補充道:“能利用這股龐大的靈氣,太虛境是什麽,我具體的還不清楚。”


    “夠了,已經夠了。”祝平娘看怪物一樣看著溫梨。


    就算徐長安修煉的速度也能引起眾人驚歎,甚至能引起比溫梨還要誇張的靈力旋渦……但是徐長安可沒有像是溫梨這樣能夠直接利用這股龐大的靈氣。


    “說到底,你能夠強行將境界暫時拔高到太虛境,是因為……”祝平娘認真的說道:“你本身依靠劍意,就已經足夠和初入太虛的人鬥上一鬥了。”


    溫梨現在全麵解放本身就有了太虛境的實力,所以能夠暫時拔高境界,便隻能這樣解釋。


    “師伯,我不了解這些。”溫梨搖搖頭。


    她隻是前些時日忽然某一天修煉的速度大幅度增加,吸收靈氣的速度就是以往的百千倍。


    甚至可以輕而易舉超出明心境的界限。


    讓她去理解自己的變化,那自然是做不到的。


    “姐姐我大概是懂了。”祝平娘將這件事記在心裏,問道:“你這種……天賦……”


    姑且稱之為天賦而不是異象。


    祝平娘好奇的看著她:“這種天賦,是和你覺得自己劍道有大幅度進展……同時出現的嗎?”


    “是。”


    “……哦。”


    祝平娘更好奇了。


    究竟是出了什麽樣的事情,讓溫梨會出現這麽大的變化。


    “莫非,你這妮子……真的是天道的女兒?”她忍不住說道。


    溫梨:“……”


    “行了,姐姐不說了。”祝平娘搖搖頭:“你的事兒,回去之後……再與你師父她們說清楚吧。”


    溫梨點點頭,停止運功,而後祝平娘可以很清楚感覺到溫梨的修為在緩緩的後退,那些本來吸收的靈氣似乎並不能短時間的在她身體中停留,真的隻是能夠被她利用。


    在溫梨停下運功後,靈氣緩緩散盡,與之相對的,天上的劫雷也逐漸消散。


    依舊是暴雨傾盆。


    祝平娘看著重新退回明心境巔峰的溫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從未有見過這樣的秘法。


    無損收納遠超自己能力的靈氣,還沒有任何後遺症,要知道哪怕是她都不敢這樣做。


    關鍵是這些靈氣入體轉了一圈還很安分,溫梨讓來就來,溫梨讓走就走,聽話的不得了。


    “阿梨。”祝平娘抬起青蔥一般的手指,正對著溫梨的臉。


    “不是你有問題,就是你的半身有問題,姐姐我說的。”


    祝平娘思考了許久,還是覺得,她就是天道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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