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本來正在吃茶,忽然被祝平娘用一種‘深邃’的眼神看著,弄得他十分不解。


    祝平娘給他一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是在……讓自己給她做僚機嗎?


    徐長安很是無奈。


    他並非是不想幫襯著祝平娘一手,也絕不是沒有眼力的人,他能感覺到祝平娘心裏的急切……但是作為晚輩,這種場合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開口的。


    若是祝平娘不那麽著急,他可以找話題給祝平娘創造機會。


    可如今祝平娘的直白進攻,讓徐長安連插話都做不到,畢竟他一開口,那可就是真的站到了祝平娘身邊,明著支持她攻略自家先生了……


    先生發火,他可吃不了兜著走。


    實在是沒有辦法。


    徐長安自認為無視了祝平娘的‘求助’,準備將皮球踢給雲淺,借雲淺來轉移話題。


    他也是個壞人。


    “咳,小姐,祝前輩問你話呢。”


    徐長安不動聲色的將自己從漩渦中摘出,然後將雲姑娘塞了進去。


    可徐長安妄圖讓雲淺擋槍的壞動作沒有起到作用,因為……雲淺正鼓著左邊的腮用力嚼著。


    “……?”隨著徐長安的話,雲淺偏著頭,一隻手輕輕托著腮,似是不知道他想要自己說什麽。


    “咬不動就別嚼了。”徐長安忍不住歎氣,取出手帕放在雲淺嘴邊。


    “吐了。”他說道。


    “唔。”


    雲淺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後對上徐長安強硬的眼神,便點點頭,聽話的將口中那一團仍舊堅挺的牛筋吐出來,旋即俏臉抽了抽,似是“受傷”不輕。


    顯然,在和食物的鬥爭中,雲淺完敗,從頭到尾都被碾壓了。


    雲淺心想她居然連一塊牛肉都征服不了,那……菘菜上的辣椒,更是她不能觸碰的‘禁忌存在’。


    “……”徐長安很是無奈。


    他不過是被祝前輩吸引了注意力,隻有一會兒沒有看姑娘,姑娘就和一塊牛筋杠上了?


    真是不知曉如果自己不在,她會不會連飯都不會吃。


    “咬不動,吐了就是,倔什麽。”徐長安說道。


    雲淺眯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平靜的說道:“是你做的東西。”


    非是他的要求,她舍不得吐的。


    總是她的寶物的。


    李知白:“……”


    陸姑娘:“……”


    溫梨:“……”


    此時,小夫妻之間日常的對話和那融入骨子裏的親近讓在場的女人們同時陷入了沉默。


    她們忽然明白,祝平娘方才那一句“桌上”的食物都是雲淺的‘珍寶’是什麽意思了。


    夫妻……


    都是這般,讓人無話可說嗎?


    李知白咽下口中的牛肉,其實這部分牛筋已經被徐長安處理的很好了,正常的姑娘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吃下的,純粹是雲淺……太弱。


    李知白甚至覺得,就雲淺這個樣子,長安將手伸出來給她咬,都破不了皮。


    見到這一幕的姑娘們各懷心思,隻有祝平娘仍舊心思淩亂,完全沒有吃到這一份恩愛。


    祝平娘怪異的看了徐長安一眼。


    她怎麽差點將徐長安這個小子給忘了……真要說起不講理,除了魔門那位和自家掌門,這還有一個活脫脫的怪物呢。


    甚至,隻怕就連掌門在他麵前,也得順著他的規矩來——這一點,從徐長安腰間那塊琉璃玉上多少就能體現出來。


    祝平娘緩緩低下頭。


    雖然她不認為徐長安會對李知白做些什麽事情,可說到底……徐長安身上的確擁有讓她、讓李知白栽倒的可能性。


    如果這孩子要給阿白用藥,也許是做得到的?


    祝平娘麵色怪異的看著這一桌子好菜,心思不知道飛到了什麽奇怪的地方。


    不過她很快就麵色緋紅的啐了自己一聲。


    有些慶幸。


    幸好這個不穩定因素……是長安。


    因為了解徐長安的性格,所以祝平娘認為徐長安也許是三個‘論外’中最安全的那個,他的眼睛中隻有雲淺一個人,就算用藥,也是給雲淺……


    不對。


    祝平娘揉著眉心。


    她是怎麽了,怎麽就一直想著用藥這種奇怪的事情,人家夫妻之間,哪裏還用得著用這種東西。


    所以,就算長安有‘威脅’,可他的性格和現狀決定了這種威脅幾乎不存在。


    祝平娘又想起了什麽。


    如今徐長安顯然是受到雲淺的影響才專情,才會變得人畜無害……


    那如果……沒有雲淺呢?


    ——


    倘若徐長安沒有認識過雲淺,便入了朝雲宗,那按照後來的發展,說不得阿白還真的會……


    嘛。


    祝平娘搖搖頭。


    她隻是思維發散,隨意的想想。


    如今長安的現狀已經成了,去想雲淺不存在的世界線……隻是女子的臆想。


    也還好隻是臆想,因為祝平娘怎麽理都覺得,如果徐長安真的還是單身,既沒有心愛的妻子,也不需要和女子避嫌……


    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青蘿、溫梨、陸丫頭,甚至還有……自己。


    祝平娘想起了先前自己的心動,心虛的看一眼李知白,才用對她的愛意驅散了那莫名的季動。


    “妮子。”祝平娘偏著頭,對著陸姑娘一臉後怕的說道:“幸好有雲妹妹,還好有雲妹妹。”


    “……?”


    陸姑娘無奈:“姐姐又在想什麽有的沒了的,您什麽時候能正經些。”


    “我說你聽著就是了,再廢話,下次仙門的丹藥你最後領。”祝平娘瞪眼。


    “……隨您的意。”陸姑娘忍不住歎氣,隨後小聲說道:“不過姐姐你有一件事說的對了……看來,這一桌子菜,還真的是雲姑娘的寶物。”


    “那當然,我還能騙你們不成。”祝平娘說著,疑惑的眨眨眼。


    嗯?


    妮子何出此言。


    方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錯過了什麽?


    算了,和祝姑娘沒有什麽關係。


    祝平娘覺得時機到了,便繼續問雲淺:“請我們這群女人吃你的珍寶,不會心疼嗎?”


    “不會。”雲淺如實說道。


    “果然。”


    祝平娘笑了笑,視線在李知白身上掠過,忽然問道:“是因為我們這些女人,在妹妹的眼裏,算不得是外人,所以才不心疼?”


    祝平娘笑著,將‘拱火’兩個字的意義發揮到了極限。


    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雲淺隻是輕輕點頭。


    雲淺完全不覺得有什麽羞恥,她隻是認真的說道:


    “你們不是外人,所以不礙事。”


    “也不是誰都能吃他做的東西的。”


    ——


    不是誰都能吃他做的東西的……?


    雲淺肯定的話讓祝平娘愣在了原地,麵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她忽然心跳加速。


    不隻是她,在場的姑娘們此時都明白了雲淺的意思。


    原來她們在雲淺的心裏,都是親近的人。


    “……小姐,你…罷了。”徐長安有些高興與雲淺認可了自家的長輩,就是她這個說話的方式……


    雖然說他早就習慣了雲淺這種動輒說‘情話’的性子,可很明顯,其他人是很難麵對姑娘這種直白的心裏話的。


    看看陸管事,那臉上都要滴出血了。


    就連先生,都在呆呆的看著她。


    隻有溫師姐……


    徐長安眨眨眼。


    溫梨仍舊在吃著麵前的食物,好似雲淺的話對她而言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咽下口中香甜的蝦餃,溫梨偏著頭。


    真的沒有殺傷力,因為她已經聽過許多次了。


    以往她教雲淺修行常識的休息之餘,雲淺會邀請她喝徐長安曬的茶,邀她一起起書房看徐長安親手寫的。


    那時,便已經有說過類似的話了。


    因為雲淺認可、喜歡她,所以才願意與她分享這些。


    初次聽的時候,溫梨自然也會心動,可如今作為一個過來人,她隻是安靜的吃著自己的東西。


    “……”


    隨著雲淺理所當然的話,桌上本來僵硬的氣氛如沐春風。


    “雲妹妹,你也真的是,真就這樣說出口了。”祝平娘耳尖上有一抹紅。


    她都這樣的在宴上搗亂了,卻不想……雲淺沒有一丁點嫌棄、討厭、覺得她煩的意思。


    說實話,祝平娘作為女人都認為自己這樣的女人有些討厭。


    “好了,你安靜些。”李知白也回過神來,將麵前的茶杯推到祝平娘麵前,解了她莫名其妙的“尷尬”後,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青葫劍仙》


    “……”祝平娘沒好意思說話,甚至放棄了來之不易用李知白茶杯喝水的機會。


    她知道李知白在怪她,怪雲淺都將她們看做親近的關係,和她們一起分享珍寶了……她還要毀了這宴上的氣氛。


    “我不是故意的啊。”祝平娘輕輕歎氣。


    實在是沒有辦法。


    祝平娘發現自己還不如下麵彈琴的藍丫頭,藍丫頭寫給心愛女子的那首“契若金蘭”,她是很喜歡的,去聽了許多次。


    可做娘親的,她遠不如自家的姑娘。


    她也想給李知白演奏這樣的曲子,卻沒有膽量,隻能在這裏聽別人求愛。


    她也想和徐長安一樣堂而皇之的喂喜歡的人吃東西,可就李知白這個直女的性子……說不得還要嫌棄她喂著不如自己吃的舒坦,所以……所以她才要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呼出一口濁氣後,祝平娘恢複了自信的笑容,也堅定了內心的信念。


    一不做二不休。


    “阿白,我來喂你吧。”


    祝平娘忽然一臉認真、毫無遮掩的說道。


    “嗯?”


    李知白愣了一下,蹙眉:“我自己來就好。”


    “你自己來?你會吃嗎?”


    祝平娘看著李知白麵前淩亂的蝦殼,毫不客氣:


    “就你這樣吃,分明就是在糟踐長安的手藝,雲妹妹的珍寶,似是這樣牛嚼牡丹,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這妮子,說誰是牛呢。”李知白察覺到祝平娘仍舊不老實,瞪了她一眼。


    “總之,你這樣吃是不行的,還是我來喂你。”


    “吃還有什麽不行的。”


    李知白感覺到徐長安等人的視線看過來,對於祝平娘真的是又無奈……有沒有辦法。


    自己還能連吃飯都不會嗎?


    可即使是她,也不會真的在宴上惱怒,壞氣氛的。


    “我知道我讓阿白你不高興了。”祝平娘眨眨眼,看著滿桌子的好菜說道:“阿白,你之前荷葉卷餅都是直接吃的吧,顯然是不怎麽會吃,不如我來伺候你用餐。”


    “伺候我……?”李知白問:“隻是吃東西,還有不會的說法?”


    “自然有。”


    祝平娘盯著一道道菜肴,認真道:“就好像這一盤海蟹,哪些部位好吃,用什麽順序吃才最美味,你知道嗎?”


    “螃蟹,難道不是直接吃腿……”李知白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那荷花鴨呢?”


    祝平娘指著李知白盤中吃了一半的骨:“哪有像是你這樣吃的。”


    “還有,長安備的肉,你就直接吃,都不先解了繩子的嗎?肉都糯了……”


    “還有這個,長安魚脯做的這麽好,最好吃的就是這一塊,結果被你混著魚刺給扔了?”


    祝平娘在一側喋喋不休,讓李知白有些疑慮。


    難道,桐君說的都是真的?


    自己這樣吃東西,是不對的?


    可她本就是大小姐出身,以往吃東西都有人伺候。


    後來更是不講究這些了,還真的不知曉吃東西有這麽多的說法。


    李知白下意識看向徐長安,於是就見到徐長安一臉無奈的對著她點頭。


    雖然徐長安覺得吃東西不用講究這麽多,以一個舒適為主。


    可花月樓裏諸多規矩,祝平娘說的還真的是對的,這一點他不能否認。


    此時,徐長安忽然知道祝平娘想要做什麽。


    她……是要喂先生吃飯。


    而李知白的確是最重規矩的人。


    祝平娘在利用雲淺,利用了雲淺對於美食的這份看重,利用了李知白喜歡雲淺的心思。


    畢竟,雲淺真的表現出了對著一桌食物的重視。


    祝平娘這屬於是打到李知白的七寸了。


    徐長安心道在了解先生心思這方麵,果然還得是祝前輩。


    “雲妹妹也說了,這一桌子的菜都是她的珍寶,似你這樣吃……不是在糟蹋妹妹的珍寶?不開玩笑,這就是暴殄天物的。”


    祝平娘認真的說道:


    “我來教你吃,可以吧。”


    李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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