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知白多少也意識到了曾經那個會按時給她打掃庭院的少年有多麽犯規了。


    所謂規矩,是四方上下,古往今來。


    天底下最大的規矩就是天地至理,橫豎方圓中全在規矩中……可現在,有人可以在這規矩上肆意塗抹,於是包括李知白和石青君在內,所有人思考方式都需要轉變。


    徐長安就像是一個是淵海下的黑洞,智慧衍生的一切放在他身上都會失效。


    畢竟,當一個人有可能在這張寫滿了規矩的紙上塗抹修改,就不好說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就和祝平娘想著怎麽才能讓李知白中姣藥,然後瞬間就想到徐長安一樣。


    李知白在聽到掌門想要吃醉後,也想到了他。


    李知白心想也許她應該早些發覺了長安特殊的……分明她那劍堂裏的環境極為特殊,在丹劫和藥香的催化下,就算是雜草都無比堅韌,根本就不是徐長安能夠處理掉的。


    可當初徐長安能夠輕而易舉替她打掃庭院,李知白還隻覺得是小特殊,是和他特殊識海所帶來的東西……如今再想起,才發覺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在破壞規矩了。


    總之,若是遇到了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交給他應當是沒錯的?


    ——


    在聽到掌門的要求後,李知白下意識就覺得徐長安能夠做到……可她也隻是一個想法,畢竟徐長安那孩子湖塗的很,他連自己身上有什麽特殊都不知曉,所以李知白就算知道徐長安能夠打破規矩,卻也不知道要怎麽去實施。


    李知白這才發現,長安身上的異象是不可控的。


    “?”


    石青君在提出問題後,就見到李知白陷入了沉思,讓她頗為意外。


    其實她隻是隨意說了一句,本沒有讓李知白回答的意思,畢竟石青君也清楚,到了她這個境界,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醉’的。


    因為她的識海早就升華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已經不能用常人的思緒去理解,無論什麽狀態,一定都會是最為純淨的。


    於是她和李知白的話,隻是在表達自己的惋惜,惋惜在自己在少女時期的時候,沒有享受過應有的感受……


    至於說為何她忽然會有這種惋惜,還不是在花月樓中的所見所想。


    當石青君在與那群姑娘玩著巧牌的時候,看著一些女子與杯中物相得益彰,麵上帶著好看的韻色,眼中含著那不知是醉意還是春意的連漪後,她就心動了。


    可心動終歸隻是心動,如今的她是無論如何都享受不到這種感覺。


    就算她可以做到暫時封印修為,將身體的一切都拉至於普通人無異,可說到底……生命階層的不同會讓她真正的靈台始終清明,隻要一個念頭就恢複全盛。


    就如同這一片天地。


    將酒撒到空中,能讓這一片天空醉酒嗎?


    這般想法隻會讓人覺得荒唐。


    對於石青君也是一樣。


    她心中早就放棄了嚐試這種感受,於是……當她看見李知白居然很認真的在思考後,才十分意外。


    “有法子嗎?”石青君問。


    “……應當是有的。”李知白輕輕歎息,說道:“長安。”


    “長安?”石青君一怔。


    她還真的沒有想過這件事。


    那位少年‘點醒’了她,將她從融合天道的深淵中拯救出來,所以在石青君心裏甚至有幾分神聖。


    所以,她就沒有將這種小事兒往徐長安身上去想,如今李知白提醒後,她忽然覺得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她會喜歡上花卉,便是他的功勞。


    “可是,要如何做。”石青君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很難。”


    徐長安對於他的能力整個是失控的,所以想要定點的讓他去破壞‘乾坤境不會醉酒’的規矩,怎麽想都不可能。


    “我也沒想明白。”李知白輕輕歎氣,所以她才說“應當”。


    她看了一眼石青君手上的酒盅,緩緩說道:“我聽長安說,他其實也是會釀酒的,隻是……自從修行後沒了時間,於是都是買著喝。”


    “他會釀酒?”


    “就和他有一手好廚藝一樣。”


    “這樣啊。”


    石青君安靜想了一會兒,李知白也不出聲。


    讓徐長安釀烈酒給掌門吃,有可能還真的能將她灌醉???


    就是不知曉,會不會耽誤了長安的修行。


    縱然對於掌門極為憧憬,可李知白在第一時間所想的還是她學生本身的意願。


    這裏她就想多了。


    在不牽扯到雲淺的情況下,隻要是她這個先生的想法……徐長安無論什麽事情都會答應。


    在徐長安的心裏,先生不知幫了他多少,別說是釀酒,就算是真的要他去做什麽過分的事……隻要給一個理由,他都不會拒絕。


    其中,甚至包括一些違背道義的事情。


    如他所說的,他本就不是什麽好人,從始至終,他所在意的就隻有他在意的人,這些人是人、是妖、或者半妖都沒有關係。


    李知白興許也是知曉一些徐長安的性子,所以許多時候,也不願意讓徐長安去做什麽事情。


    她其實更願意被徐長安當做是‘親近的長輩’,而並非是‘需要報恩的前輩’。


    每一句話都被學生放大、認真去執行的感覺,讓她還是有些苦惱的。


    但是釀酒……


    應該沒關係吧。


    也可以弄一些給雲妹妹喝。


    李知白相信,比起買的酒,雲淺一定更喜歡徐長安親手做的酒……而這酒能讓雲淺吃醉,說不得就能讓掌門也醉呢。


    也許隻要讓徐長安堅信,這酒能讓掌門吃醉就可以。


    她這樣天馬行空的想著。


    ——


    不久後就得到了石青君的回應。


    “罷了。”石青君搖搖頭:“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莫要去打擾他。”


    為了這種可有可無的事情,去試探徐長安的神秘、去嚐試讓她破壞規矩?


    石青君可做不出這樣的事。


    “桐君與我說了一句話。”李知白微微猶豫了下,最終語氣輕柔的開口:“天大地大,大不過姑娘家喜歡。”


    隻要掌門喜歡,便沒有不能做的事情。


    讓長安釀個酒算什麽?


    沒看見祝平娘什麽事兒都沒做,也死皮賴臉的讓長安給她做晚食嗎。


    掌門還比不上桐君?


    李知白認為在這青州,再也沒有第二人比掌門更有任性的資格,當如今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承了她的恩情,又有什麽是需要讓她去退讓的。


    石青君沒有怎麽在意李知白的話,她說放棄了這個念想,也就放棄了。


    又不是說隻要徐長安出手,她就百分之百能夠喝醉。


    便沒有必要去麻煩他。


    畢竟……


    石青君笑了笑,心想她於徐長安而言,可沒有什麽人情可以揮霍,甚至可以說她欠了徐長安許多人情,這種時候讓她去要求對方做事。


    “知白。”石青君看向李知白,若有所思的說道:“你還真是喜歡他。”


    “是很喜歡。”李知白沒有猶豫的點頭:“他……很好,各方麵都是。即使沒有那些神秘,也是極好的。”


    “會這麽想,所以你才會是他的因緣。”石青君語氣緩和:“把握住機會。”


    突破的機會嗎?


    其實李知白完全不著急,也沒想過從學生身上得到什麽……不過既然是掌門的話,李知白還是點了點頭。


    說起來。


    桐君人呢?


    自己和掌門在這兒聊上了,祝平娘去拿飯,反而見不到人影了。


    “在想桐君?”石青君問。


    “是。”李知白如實說道:“您在這兒的事……最好還是不要讓那妮子知曉。”


    不然,也許會很麻煩。


    石青君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隱藏的意思,不過既然她是客人,便聽李知白的也無妨。


    不過,她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酒杯,又看了看遠處棚下祝平娘給李知白備好的那一壇一壇的好酒,眨了眨眼。


    她說過的。


    人總會會下意識追求更好的。


    她吃不飽,但是可以品嚐美味,於是一直在吃。


    她吃不醉,卻是可以嚐嚐味道的。


    “知白,那些酒,給我挑一杯。”石青君說道。


    “好。”


    李知白答應的極快,她……從先前就注意到了掌門看上桐君那些酒了,所以一點都不驚詫。


    隻是,祝平娘準備了很多的酒,而掌門的酒杯就那麽點,既然她點明了隻要一杯……所以便要她好好的挑選了。


    李知白與石青君一同走到棚下,仔細挑選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了果香濃鬱的清酒。


    她取出一瓶白色精致酒壺。


    挽起長袖,側開身子,沒有擋住那灑下的月光。


    月光灑在桌上,映著石青君的酒杯。


    石青君靜靜看著李知白。


    規矩。


    這是倒酒的規矩。


    她瞧著麵前李知白優雅的身姿,心想這就是‘千金小姐’的樣子吧。


    也不知道桐君那妮子有見過這樣的知白嗎?


    若是沒有……那自己搶先了,那妮子該是會惱怒吧。


    一陣潺潺聲,伴隨著酒的香氣,酒杯滿了八分。


    李知白便輕輕抬起手,在酒壺口抬起來時,輕輕讓酒壺旋轉一個角度,讓瓶口上的酒滴沿瓶口自然流淌,隨後走到石青君身子右側,將酒杯移到她的正前方。


    “掌門,您請。”李知白說道。


    石青君拿起酒杯:“這就是千金小姐出身了。”


    李知白心跳微微加速,麵色卻如常,她平靜的說道:“隻是一點小規矩,我也不大習慣,是才想起來。”


    “嗯。”


    相比於李知白規範的動作,石青君就很沒有規矩了,她隨意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李知白卻覺得十分自然,因為本就應該是這樣。


    掌門不需要規矩。


    她就是規矩。


    “味道……還是那樣。”石青君放下酒杯。


    她先前品嚐花月樓姑娘們給的酒,其實味道並不好,比起點心差遠了……但是她瞧著姑娘們喝的盡興,便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酒不好。


    可事實證明,祝桐君的收藏,也沒好多少。


    “不好喝嗎?”李知白說著,忍不住低眉。


    掌門……


    這樣微微蹙眉,甚至有些無知的掌門……


    真的是……


    她心動的厲害。


    可為了禮數,李知白縱然指甲嵌入了掌心,也不讓自己腦海中冒出‘掌門是可愛的’這種罪大惡極的詞。


    “聞著很香。”石青君搖搖頭。


    但是味道不好,香氣重卻辛辣,如今對於食物的了解還在美味上的石青君無法理解這種東西到底哪裏好喝了。


    這個味道,居然會讓喜歡吃點心的雲淺……喜歡?


    無法理解。


    石青君當然無法理解,所謂茶清心,酒行歡,她這樣的女人當然無法理解雲淺的想法。


    所以石青君覺得若是不能醉酒,那再好的酒,也失去了意義。


    拿起酒杯,她問了李知白一個問題。


    “醉酒,是一種怎麽樣的感受?”


    “咳……”李知白握拳。


    不行……


    她怎麽能覺得如今的掌門像是個好奇的孩子呢……要冷靜。


    深吸一口氣,李知白說道:“醉酒,其實就是身體不舒服。”


    “不舒服?”


    “嗯。”


    李知白也能知道掌門對於醉酒的好奇,可說到底,那真不是什麽新鮮的東西。


    她簡單和石青君解釋了一下醉酒的感受。


    無非就是在酒精的影響下,麵部發熱,此時會感覺到疲勞感正在消失,精神也開始放鬆,人的性格可能會發生一些變化,這個受環境影響比較大。


    說到底,醉酒什麽的真的有意義嗎?


    解除疲勞?


    別開玩笑了。


    隨便一個修士在修行、感悟天道時候的感受都要大於醉酒千百倍。


    “喝多了,大抵會感覺飄忽忽的,腦袋處在清醒與模湖的狀態,身體失去控製。”李知白想了想,舉了一個例子:“與被搜魂卻不傷及本源之人的感受有九分相似。”


    石青君:“……”


    搜魂……


    原來並非是浪漫的東西。


    她看著酒杯中的晶瑩,忽然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


    李知白看見石青君那一瞬的表情,忽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她……


    是不是破壞了掌門的期待?


    李知白忽然有一種衝動。


    要不,讓喜歡喝酒的雲淺來給掌門講述醉酒的感覺。


    一定比自己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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