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白作為修仙界的活化石,按照道理來說,天底下應當少有她不知曉的事情。


    事實也是如此。


    盡管她不喜出門,對外界的事情也不感興趣,可架不住修仙界最頂尖的那一撮都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她還未上暮雨峰之前,李知白根本就不需要了解發生了哪些大事兒,那些所謂的大事就會自然來到她的麵前。


    什麽叫地位?


    幾乎每一個大宗門下一代宗主的確認……李知白全都是第一個知曉的。


    但凡是能和她扯上一些因緣的,都會有她的人情。


    而李知白作為乾坤之下的第一人……誰都不會放過與她親近的機會。


    畢竟臨近乾坤境的存在已經無法用邏輯去理解,而這位隱仙雖然孤僻了一些,可說到底還是會講情麵的。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曾經的人情越來越淡薄,到最後整個修仙界還能以人情見到李知白的……有且隻有合歡宗和玄劍司。


    於是這兩個地方抓住了機會,將未來接班人的人送到了她的道觀。


    分別是合歡宗的祝桐君。


    還有玄劍司的司空列宿。


    李知白想起了久遠之前的事情,心想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桐君在修行上都已經快追上她了,而列宿那個孩子更有隻要掌門不出,他就是正道魁首的趨勢。


    但是無論時間怎麽變,李知白想起這兩個人,最大的印象……還是少年人偷看少女修行。


    揉了揉眉心。


    知道的多就是這點不好……要知道,司空列宿這個名字如今的威勢可比她一個隱仙不知道強多少,可……她知道太多人的黑曆史了,難怪列宿長大成熟之後,見了她幾次麵色都十分不自在。


    也正常。


    李知白微微伸了個懶腰。


    當年,其實相比於祝桐君,她是更喜歡司空列宿的,畢竟她和玄劍司的因緣更深一些,而司空列宿她的確在小時候就帶過一段時間了。


    怎麽想,比起冷冰冰、臭著一張臉的祝桐君,她都會更滿意一口一個‘姑奶奶’的司空列宿。


    但是如今再看,真是反過來了。


    總之,那段時日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機緣巧合之下,少年逐漸對極為優秀的少女起了愛慕之心,炙熱的感情隻有遲鈍的祝桐君察覺不到,李知白都是看在眼裏的。


    那時候,她還不是離不開祝桐君的姑娘,於是可以作壁上觀,甚至……甚至她當時覺得讓祝平娘和司空列宿組成一對也沒有什麽不好。


    一個是合歡宗的接班人,一個是玄劍的接班人,如今上頭有朝雲仙子壓著,其他人自然不會擔心會融合出一個無法抗衡的龐然大物,所以隻要兩個人互相喜歡,說不得還是一段美談。


    更不要說,修仙界唯二的仙器正是玄劍司的神劍與合歡宗的合歡鈴。


    這種幾乎是天作的因緣,讓李知白以往覺得……也許祝桐君和司空列宿就是極為有緣的。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祝桐君給人的壓力太大,那時候的她就好像是霜天之上的雲彩、是雪山罡風下屹立的雪梅,縱然是司空列宿麵對著那一張毫無感情的麵容,也說不出感情相關的事情,更有甚者……當時的他在祝桐君麵前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


    八成,在桐君的心裏留下了‘不太聰明’的印象。


    於是,短短一同修行的時間就這麽過去。


    一個回到了玄劍司。


    一個回到了合歡宗。


    區別就是李知白對於祝桐君還算滿意,於是給了她偶爾可以來道觀找她的機會。


    之後隨著祝桐君性子的轉變,瘋女人的名號越來越響,司空列宿卻是眾所周知的爾雅君子,兩個人再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聯係。


    所以說,這兩個人之間其實是沒有任何姻緣的,有,那也是司空列宿的單相思。


    到如今,桐君變成了現在這樣荒唐的模樣。


    司空列宿其實李知白之後就沒有關注了,偶爾聽桐君提起,也是說他兒子司空鏡是個天縱之才,八歲就能與玄劍司的仙劍產生共鳴。當然,還是比不過合歡宗的顧千乘,顧千乘還在繈褓中就能讓合歡鈴認主雲雲……


    很顯然,祝平娘直到今天,都不知道曾經有男人喜歡過她。


    而少年時期的事情總是做不得數的……但是李知白仍然記得司空列宿的眼神。


    那絕對不是會輕易放棄的眼神。


    想來,如果不是祝桐君後來的性子過於不講理、提起她幾乎就是徹頭徹尾的修煉狂……司空列宿應當依舊不會放棄的。


    想想就知道了,他若是一早就放下了情愫,又怎麽會一直單身,直到近些年才有了司空鏡。


    想到這裏,李知白忽然愣了一下。


    說起來,司空列宿有妻子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興許正是桐君下山……去青樓的時候?


    列宿那孩子不會一直到那時候才死心吧。


    想到這裏,李知白一時間沉默了。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祝桐君在青樓裏生活的這件事,極有可能……司空列宿是最早知曉她情況的幾個人。


    當他見到心中的白月光……變成後來祝平娘的模樣。


    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李知白眼角微微抽動。


    她反正不知曉,但即便是她,初見桐君的變化都半晌說不出話來。


    此時,甚至有些心疼起司空列宿了。


    至於說他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不存在的,祝桐君化名藏在北桑城這件事別人可能不知曉,但是司空列宿一定知曉。


    看看司空鏡來朝雲宗,未上山,卻先來花月樓拜見祝平娘就知曉了。


    對方十分清楚這件事。


    而司空鏡曾經做出當街掏銀票為花月樓姑娘們贖身的事情……拋開他的性格不談,顯然也是得到了不許看不起這些女子、不許惹怒祝平娘的吩咐在裏頭。


    李知白看向祝平娘離去的方向。


    其實……


    當司空鏡作為玄劍司的少宗主,司空列宿又是最重規矩的人,他八方迎客的時候不先上朝雲,而是先來和祝平娘請安……這裏頭就已經可以看出來許多東西。


    先來見她,還是見一個現在連暮雨峰大師姐都不是的祝平娘,無論如何都是不合規矩的。


    桐君一定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李知白歎氣。


    不能全怪桐君,在她的視角看來,實在是男子沒什麽出息。


    她雖然明察秋毫不假,但是你要說真的喜歡這麽多年,司空列宿卻幾乎都沒有和桐君在一起說過話,就算有,那也全是公事……


    怪不得他在桐君心裏和路人沒有什麽分別。


    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沒出息的男人嗎?


    這個模樣,就算桐君真的對他有意,桐君的姐姐也絕對不會同意。


    好在一整個修仙界,隻怕沒有幾個人知曉,司空列宿曾經極為愛慕祝桐君這件事?


    “……”李知白垂下眼簾。


    還是有的。


    桐君的姐姐是知曉。


    那個女子比任何人都要關心自己的妹妹,就算桐君注意不到司空列宿的眼神,那個女子一定能夠注意到。


    所以,當今合歡宗和玄劍司的恩怨,其實並不是兩個仙器的交鋒。


    盡管如今兩個最耀眼的小輩,一個傳承了仙劍,一個傳承了合歡鈴,看起水火不容……似乎還夾雜著初代和二代之間的情感糾葛?


    但想想就知道了,一直以來,都隻有合歡宗將玄劍司當成假想敵,而玄劍司也好、司空鏡也好,對於合歡宗都沒有絲毫的惡意。


    這本來就不太對勁。


    司空鏡比起顧千乘那個沒腦子的丫頭,要更加冷靜溫和,許多時候……他麵對顧千乘的挑釁與其說是忍讓,不如說是兄長的大度和無奈。


    這顯然是教育上的問題。


    合歡宗單方麵告訴顧千乘那邊都是壞人,當然會是現在這樣。


    “……”


    沉默了一會兒,李知白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


    有時候,她真的不想知曉太多。


    可許多事情隻要串聯起來,一些看似無法解釋的事情……就浮出水麵了。


    比如。


    玄劍司要向暮雨峰的求親這件事。


    暮雨峰的女人一直想不通,司空列宿是如何能夠做出像溫梨求親這件事的……就因為司空鏡激活了仙劍?


    李知白不知道原因,可她大抵能夠感覺到一個憋屈了一輩子的男人想要在兒子這裏找回來一些東西——對暮雨峰的念想之類的。


    可司空列宿顯然沒有明白,現在的情況下……暮雨峰就算把祝平娘給踢了,對溫梨也絕對不會放手的。


    說到底,司空鏡的名字……這個鏡字,就很有意思。


    桐君最有名的法器是什麽?


    李知白默不作聲。


    許多都是她的無端猜測……但是,她此時忽然對於玄劍司的那位故人感覺到了內疚,畢竟……自己將玄劍司的傳人變成了這樣沒出息的男人,該是她沒有教好。


    正麵一個字不敢說,側麵倒是會自我安慰。


    她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也許不能怪列宿那個孩子……實在是祝桐君以往站的太高,性格讓人無法捉摸,身份更是朝雲仙子的徒弟,極有可能是下一任朝雲宗主。


    諸般光環疊加後,司空列宿曾經是少年時都無法鼓起勇氣,更不要說如今的他。


    稍稍心疼一下自己故人的後代後,李知白隱隱能夠察覺到也許司空列宿沒有完全放下,但是也沒有什麽作用。


    說不好聽的,天底下喜歡仙子祝桐君的多了,不差他一個。


    而且,他都有兒子了,若是還惦記著桐君……


    李知白就要將這個故人之後的性子品級,往下使勁的挪一挪了。


    男子,總是要專一些的。


    比如長安。


    李知白就很喜歡他。


    桐君也喜歡他。


    李知白以往覺得徐長安有時候過於優柔寡斷、許多時候謹慎過頭會給人一種不太利索的感覺。


    但是長安比起他這個連幾句話都沒有怎麽會桐君說過的師兄,不知道要強多少。


    總還是長安好一些的。


    對於女子而言,無論是誰……都會是更喜歡長安這樣的少年。


    李知白此時之所以喝著酒卻想起了司空列宿,其實就是因為徐長安。


    她是為了徐長安,才想到了別的人,因為李知白在想,若是讓長安現在直接跳輩,他是能接受的嗎?


    應該能吧。


    畢竟,他和祝平娘都能姐弟相稱。


    說起來,長安應當是距離桐君最近的男人了?


    眨眨眼。


    師兄……嗯,是師兄。


    她這兒想的並不是徐長安口中的‘司空鏡司空師兄’,而是司空鏡他爹。


    她想要收徐長安做徒弟。


    不是學生,而是可以傾囊相授的弟子。


    這樣一來,某種意義上祝平娘就是他的師姐。


    司空列宿就是他的師兄。


    這應當……是長安一直想要的後台?


    李知白眨了眨眼。


    她以往不會在意這些俗事,但是如今為了學生,卻也會去利用自己這些東西了——是徐長安今日的不安,讓李知白覺得自己做先生的,還是要對他好一些的。


    將先生的資源變成師父的資源,再碰見些許小事兒……


    他就不會不安了吧。


    李知白這樣想。


    ——


    而若是收徒,輩分的事情就繞不過去。


    沒辦法,李知白知曉自己準備收長安為徒,那徐長安的輩分自然會蹭蹭的往上漲,說不好聽的……這時候就已經不是長安的問題了,而是真按照規矩來,司空列宿的輩分都比不上徐長安。


    可為了不讓長安過於抗拒,李知白知曉給他加到那個位置……就是極限了。


    是的。


    她真準備收徐長安做入室弟子了,並且打算無視徐長安意願,單方麵決定。


    顯然這和徐長安所想的李知白不會收他為徒而是會選擇雲淺什麽的有所出入,可李知白是深思熟慮過的。


    她以往隻有學生,沒有徒弟。


    長安就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所以……暮雨峰的人也不用搶誰來做長安的師父了,交給她就行了。


    讓她下這種決定,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李知白想了一下,倘若日後徐長安會喚另外一個人……


    師父?


    她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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