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溫梨細聲細語的雲淺解釋拜師禮的樣子,祝平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很喜歡陸姑娘驚詫的眼神。


    “怎麽,你是不是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阿梨是很難接觸的姑娘?”祝平娘笑吟吟的。


    “……嗯。”陸姑娘偷偷看了一眼溫梨,發現溫梨的注意力依舊在雲淺身上,這才輕輕點頭。


    溫梨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絕美,讓好色的她十分沉醉,然後就是冷言冷語、不好接觸,即便是在飯桌上,溫梨自始至終都隻是安靜進食,一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那隻是表麵上的。”祝平娘目光鎖在溫梨的側臉上,問陸姑娘:“妮子,你沒發現,你雖然認為她不好接觸,卻從未有覺得……她是傲氣的嗎?”


    “……!”


    陸姑娘聞言,眼神微微一顫。


    是了。


    這麽簡單的事情,自己為什麽一直沒有發現呢。


    即使溫梨少言寡語、即使溫梨沒有怎麽用正眼看過她、也幾乎沒有和她說過話……可她就是從未覺得溫梨是‘高傲’的……要知道,她們這些心思纖細的姑娘,即便好端端的偶爾都會覺得自己會被人看不起……


    可在溫梨身上,她竟然隻能感受到微涼但是並不冰冷的微風。


    愧疚。


    這樣好的女子,她之前竟然會覺得溫梨接近雲淺是為了徐長安……甚至一度給溫梨打上“壞女人”的標簽。


    “姐姐的意思是說,溫仙子……並不是冷漠的,她隻是不太會說話?”陸姑娘問。


    “誰知道呢。”祝平娘攤手,沒有正麵回應,但是嘴角卻帶著一抹弧度。


    她從一開始就知曉,這個從屍山血海中被她撿回來的溫丫頭並不是冷漠的人。


    在溫梨心裏,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永遠是留給暮雨峰的師妹們的……所以,祝平娘很清楚,溫梨此時對雲淺的耐心和溫柔其實和徐長安沒有一丁點關係,隻是因為雲淺是她的師妹。


    阿梨這種涇渭分明的界限,就是讓她十分喜歡。


    “不過,就是這樣的阿梨,也曾經有過討厭的人。”祝平娘眼神意味深長。


    “欸?”陸姑娘一怔,隨後連連擺手:“不會吧。”


    溫仙子連她們這些青樓的丫頭都可以真心相待,天底下得是什麽樣罪大惡極的人,才會讓她討厭。


    “有哦,不過……現在可是讓她喜歡的很呢。”瞧著陸姑娘那一頭霧水的模樣,祝平娘笑得更開心了。


    溫梨:“……”


    祝平娘說話沒有避著她。


    “溫師姐。”雲淺看著她。


    “沒什麽……”溫梨笑了笑,隨後繼續和雲淺說徐長安和李知白從師生變成師徒後可能會產生的改變。


    身側,傳來的是祝平娘那抑製不住的低聲笑吟,讓溫梨有幾分無奈。


    這個前輩,還真的和師妹們描述的一樣,是個樂子人。


    是的。


    她難得有討厭的人。


    她曾經討厭他。


    也許是因為他的名字會讓她想起自己的理想。


    也許是因為,知曉他居然有機會接受李師的教導……會擔心,書中所描述的男子會不會玷汙了先生的純淨。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的初次到來,讓暮雨峰大半的師妹們感覺到不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暮雨峰當時的環境和氣氛。


    之後更是有一次,溫梨無意間見到師妹們因為徐長安這個外來者而吵架。


    暮雨峰的和諧被打破了。


    她的‘家’,被一個外來者擾亂了。


    那讓溫梨人生中第一次對這個沒有見過麵的、名為“徐長安”的少年產生了名為‘厭惡’的情緒。


    不過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溫梨微微捏著指節,她對雲淺的聲音愈發平和。


    現在,師弟和師妹都是她的家人,即使在鬧了矛盾,那也是自家人的事情,她隻要在一旁安靜看著就好了。


    】


    不過祝平娘既然是個樂子人,而且才在李知白和徐長安那裏吃過癟,又哪裏放過難得可以‘調戲’溫梨的機會。


    “所以,雲妹妹已經明白六禮束脩的意思了吧。”祝平娘問。


    “嗯。”雲淺點頭,表示自己已經完全懂了,不過她語氣頓了一下,還是問道:“蓮子、紅豆那些都是定下的,那最後的禮品要怎麽選。”


    “最後代表心意的一禮是什麽都沒有關係,隨意。”祝平娘擺手:“長安的心意,哪裏還需要證明。”


    雲淺眨眨眼。


    隨意?


    夫君說過,‘隨意’、‘隨便’才是要求最高的,所以當徐長安問她想要吃什麽,她都會給出自己喜歡的,而不會說隨意。


    “既然是隨意,就是說……要求會很高。”雲淺所有所思的點頭。


    “?”


    祝平娘語氣一滯,隨後連連擺手:


    “妹妹說什麽呢,都隨意了,還有什麽要求?最後一禮,就讓長安隨意送一些他親手做的東西給阿白就可以,要我選的話,長安培育過的青植、或者說他的木凋都沒問題,算是個心意,阿白一定會很高興的……嗯,木凋更好,我還真的想要知道阿白在長安心裏的氣質落在凋刻上,會是什麽樣子。”


    祝平娘說著,自己都笑了。


    拜師青州最有名的隱仙、拜師這個多數掌門見了都要喚一聲‘長輩’的女子,不要法寶、不要靈石、不要地盤,隻要一個親手所做的木凋……誰會相信這種事情?


    阿白,還真是廉價啊。


    “嗯……他親手所做的東西……”雲淺明白了,她輕聲道:“果然,要求是很高的。”


    夫君說的沒錯。


    聽著雲淺那理所當然的話,祝平娘愣住了。


    等等。


    她聽錯了?


    高?


    要求高?


    這個要求還高嗎?


    “???”祝平娘頭上一連起了幾個問號,她一臉的無奈:“雲妹妹,這還高嗎?阿白若是再廉價些,我可就要睡不著了。”


    “……?”


    和祝平娘一樣,雲淺頭上也起了一個小巧的問號。


    奇怪。


    是她的問題嗎?


    難道要索要夫君親手所做的木凋、索要這種在她寶庫中都是最上等階的‘至寶’,要求……不高?


    那可是徐長安親手所做的物件。


    在雲淺心裏,祝平娘所說的拜師禮,比向她索要長生、飛升、超脫等等各種要求加起來都要重上無數倍。


    如果連這個的要求都不算高,雲淺就不知道什麽樣的要求算高了。


    一時間,兩個女人在這裏大眼瞪小眼,場麵看起來有些說不出的好笑。


    當然,好笑的是盯著雲淺看的祝平娘,雲姑娘一臉的無辜,沒有可笑,隻有可愛。


    “雲妹妹,阿白連一塊木凋都不值嗎?”祝平娘嘴角微微抽搐。


    “值。”雲淺點頭。


    當然值得。


    她隻是說要求高,又沒有說不給。


    李知白再怎麽說,也是夫君曾經的‘正妻’,是他現在的‘娘親’,又怎麽會連一塊木凋都不值得,甚至,如果李知白本身沒有生命,那麽身為正妻的她在雲淺的寶庫中都是最為珍貴的那一檔。


    溫梨:“……”


    瞧著眼前這一幕鬧劇,溫梨輕輕撩起耳畔的青絲,垂下的眼眸帶上了幾分無奈。


    她……居然能夠理解雲淺。


    溫梨和了解雲淺,她見過雲淺家裏櫃子中那些收藏、從師弟寫過的字帖、縫製過的香囊、到師弟親手做過的手工、凋刻,一個個都是都是雲淺最為寶貝的東西……


    溫梨很清楚,師弟親手所做的木凋,隻怕在雲淺心裏比什麽寶物、比什麽修煉、比一切都要重要的多……


    所以,她能理解。


    正是因為了解到雲淺對於徐長安的感情,溫梨對於自己心中的情感是否是‘喜歡’,才會抱有懷疑。


    在這樣的夫妻情感麵前,哪怕是溫姑娘,也會迷茫。


    所以祝平娘不能理解……很正常。


    陸姑娘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端倪,她無奈的說道:“好了祝姐姐,您隻怕和雲姑娘的思緒想不到一起去。”


    祝平娘此時冷靜下來,她若有所思:“就和我覺得悟道茶珍貴,阿白卻當做普通茶葉喝……一樣?”


    “您說什麽,我可聽不懂。”陸姑娘攤手。


    祝平娘皺眉,長安的木凋,在雲妹心目中有這麽重要的地位?


    是不是她們兩個人生活的日常中,和木凋發生過什麽特殊的故事?


    “算了。”祝平娘撇嘴,隨後站起來,大步流星走到雲淺身邊,在雲淺有些茫然的視線中輕輕牽住她的手:“反正,姐姐我就是沒出息的女人……那個,雲妹妹,我不是說長安木凋不值錢啊,更沒有看輕他的意思,妹妹可別誤會。”


    她還真的擔心自己剛才的態度會讓雲淺不喜歡。,


    “沒有誤會。”雲淺如實說道。


    祝平娘有多喜歡徐長安,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用李知白來說,那是隻要徐長安不負她,哪怕他鬧出滔天的禍端來,祝平娘可以放下一切站在他身後的。


    這種情感,連李知白都自愧不如。


    雲淺當然不會誤會。


    “沒誤會就好……”祝平娘牽著雲淺有些冰涼的手,將另一隻手的掌心覆蓋上去:“木凋在妹妹心裏的地位,姐姐我不太明白,不過妹妹既然舍得,那具體的原因……我也就不問了。”


    在和雲淺牽手的一瞬間,祝平娘忽然被淨化了。


    ‘妹妹的手,果然很讓人喜歡……對了,我要和她說什麽來著……腦袋轉不過來了。’


    什麽樂子。


    什麽長安。


    什麽阿白。


    都不重要了,拜師禮願意給什麽就給什麽,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現在滿腦子都隻有這微涼的雙手、嫩滑的手指,泛著琉璃色澤的指甲……


    完美。


    愛不釋手。


    若是,時間能夠暫停在一刻就好了。


    溫梨:“……”


    陸姑娘:“……”


    此時,雖然祝平娘一副歉意的模樣,但是奈何她的動作實在是有些過分,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她走上去根本就不是為了和雲淺解釋,而是占便宜。


    尤其是陸姑娘,簡直臊的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自家姐姐這是什麽模樣?


    隻見祝平娘一臉怪笑的蹲在身邊,雙手輕輕摩擦雲淺的手指,更是用指節去慢慢觸碰雲淺的指尖,同時還一臉的紅暈與迷醉。


    時不時的還咂嘴,吸一口口水。


    在這樣的祝平娘麵前,雲淺簡直就像是被壞人接觸的、幹幹淨淨的小白花,惹人心憐。


    祝姐姐,您是從哪裏來的女賴子?


    陸姑娘發誓,她活了這麽大,還從未有在一個女子身上感受到‘猥瑣’的氣質、


    但是她現在感受到了。


    而且是在她最喜歡的祝姐姐身上。


    陸姑娘看著雲淺眨眼的頻率微微加快、看著溫梨落在祝平娘身上那略顯怪異的視線,臉上一片滾燙。


    臉麵。


    自己那點臉麵,都讓祝姐姐給丟幹淨了。


    雲姑娘不會覺得,被這樣猥瑣女人養大的自己,也會是這個模樣吧。


    說真的,她隻是好色了些,絕對不是祝姐姐是這樣的女人。


    陸姑娘俏臉滾燙,現在她十分想要衝上去將祝平娘拉開,但是恕她做不到,現在她隻要靠近過去,也許就會被雲淺當成祝平娘的同夥……


    “妾……什麽都沒有看見。”陸姑娘深吸一口氣,視線飄忽。


    她逃避了現實。


    “……”


    周圍氣氛變得有些有些奇怪,但是雲淺自己不在意,盡管被祝平娘牽著手,可牽著也就牽著了。


    雲淺可以看見,祝平娘此時似乎是在想一張琴,一張最合適她手指的古琴。


    是給自己準備的禮物?


    雲淺心想這些不重要,隨後她看向溫梨,想要和溫梨繼續說一下拜師禮、以及木凋的事情。


    讓她從自己的寶庫中取木凋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讓徐長安重新凋刻一個。


    不過,雲淺才看過去,溫梨就將其理解成了求助,畢竟……就連溫梨也沒見過猥瑣的女人。


    她站起身,抓住了祝平娘的手腕,動作輕柔卻又不容置疑的將她從雲淺身邊拽開。


    “祝師伯,您走神了。”


    “喂……你這妮子,拽我幹什麽!不就是摸摸手嗎,雲妹妹都嫁人了,還在意這些?”祝平娘被拖拽開,十分不滿,戀戀不舍的看著雲淺的手,隨後盯著溫梨。


    “阿梨,你也是嫁過人的丫頭,這麽保守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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