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打了一個哈欠,眼角泛著水潤。


    她想要吃酒,但是既然徐長安說他不需要酒來調解氛圍,那麽雲淺覺得完全可以跳過吃酒,快進到下一步,和夫君早些安歇。


    一起入夢不好嗎?


    所以她身子一斜,就要往徐長安身上靠,讓他抱自己上榻。


    不過,讓雲淺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即將要靠在徐長安肩頭的時候,後者雙手按住她,止住了她依靠的姿勢。


    隻見徐長安一改往日的溫和,認真的說道:“醒醒困,這酒還是要吃的。”


    ‘?’


    雲淺腦袋上飛起一個小小的問號。


    “不許困。”


    徐長安伸手抹去了雲淺眼角的水潤,平靜的說道:“讓我去暮雨峰拿酒,不喝就想去休息,小姐,世界上可沒有這麽好的事情。”


    雲淺一怔,看著眼前一反常態、甚至有些霸道的夫君,眼睫微微顫著。


    他……就這麽想要喝酒嗎?


    這樣的他,也好好看。


    雲淺被徐長安突如其來的主動和霸道一激,竟然醒困了,她眨眨眼,問道:“你怎麽了。”


    “我一邊要自己修煉,一邊還要照顧小姐修煉……你怎麽也得給我點報酬吧。”徐長安眼神很嚴肅,仿佛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雲淺問:“一起喝酒算報酬?”


    “當然。”徐長安點頭。


    “一起歇息就不算了嗎?”雲淺又問。


    “不算。”


    徐長安心想一刻鍾的事情先放一放,對於他而言,看到一個虛弱的雲姑娘,可算不上報酬和獎賞,要不是雲淺要求,他不會舍動她。


    所以,吃酒,這是他和雲姑娘隻見少數可以盡興的娛樂活動了。


    酒行歡,也不是一句空話。


    “……”


    一起歇息不算報酬?


    雲淺心想她是很貧窮的姑娘,而她閨房裏收藏的寶物又都是徐長安送給他的,也拿不出手。


    想了好一會兒,她對著徐長安說道:“我可以讓你抱著我睡。”


    “……小姐。”徐長安扶額:“這也能拿出來說?平日裏難道就不是這樣了。”


    “平日裏是我抱著你睡。”雲淺理所當然的說道。


    徐長安經常會說她的睡相不好,所以雲淺認為她可以後退一步,不去抱他。


    “這個不算。”徐長安勾起嘴角:“一起喝酒。”


    態度十分堅決、強硬。


    “為什麽。”雲淺很不理解,她好奇的問道:“是因為你說要主動點?”


    “不是。”徐長安搖頭:“我今日很想喝酒。”


    “說實話。”


    “好吧。”徐長安無奈的歎息,說道:“以小姐你的作息,算你推遲半個時辰睡……差不多天才亮就要醒了,所以不如吃些酒,晚點睡,夜裏也能睡的更沉。”


    他對雲淺可太了解了。


    吃些酒,算是為雲淺的睡眠質量考慮,讓她不至於醒的太早,影響了白天的狀態。


    “原來是這樣。”雲淺表示自己明白了。


    “我想喝酒也是真的。”徐長安手指撩起雲淺的頭發。


    “那就喝,我陪你。”雲淺眸子裏閃亮閃亮的,困意祛除了大半。


    沒辦法,雖然徐長安的霸道是他裝出來的,但是真的解鎖了一個夫君的新形象,她就醒困了,將其刻印在腦海裏,準備等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再反複取出來看。


    “好。”徐長安笑著說道:“我去備酒。”


    接著,徐長安熟練的溫酒、燙杯,取出來提早準備好的下酒菜後將房間裏的火石往其他的地方挪了挪,把酒桌附近的光線調暗。


    雲淺披了一個紅衣,安靜的坐在桌前,昏暗的光芒落在她的麵上,很快的……飲酒那種曖昧的氛圍便有了。


    “……”


    徐長安將幾種酒放在桌上,他偷偷看了雲淺一眼,隨後為了避免沉迷而立刻移開視線。


    有一句話,徐長安沒有說。


    他非要吃酒,除了想讓雲淺睡好,還有一個目的。


    他明天在暮雨峰還有工作,所以一大早就要離開,他覺得他離開的時候,最好挑在雲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


    要不然等她醒了,便是穿衣、洗漱、做飯在等著他,這麽多好事一起湧上來,徐長安知道他又要舍不得走了。


    所以,一起喝酒,讓她多睡一會兒,算是一舉三得。


    “……”


    酒準備好了。


    但是雲淺卻沒有急著喝,她想著徐長安剛剛偷看她一眼卻馬上移開的模樣,微微蹙眉。


    我那麽可怕嗎?


    雲淺拿起窗台側的小鏡子,打開後順著昏暗的燈光瞧過去。


    微微一笑。


    唇紅齒白,十分的好看。


    雲淺心道他是會喜歡的,所以不敢看自己,一定是他的問題。


    “喝酒。”雲淺放下鏡子,在她的麵前,低度數的玉露酒散發著熱騰騰的白氣,她隻是嗅著酒香,並未飲酒,麵上卻帶著些許緋紅。


    雲淺握著酒杯,清澈酒水泛起漣漪,她看向徐長安,發現他沒有喝玉露酒,而是帶了兩種烈酒來自己喝。


    都是在北桑城時候買的。


    “叮。”


    清脆的交杯後,徐長安和雲淺各自抿了一口酒。


    雲淺喝的玉露微辣,帶著幾分回甜,口感香醇,她早就已經喝習慣了。


    徐長安咽下口中的烈酒,歎息。


    說是烈酒,但是度數著實算不上高。


    徐長安看雲淺,說道:“小姐,你懂酒嗎?”


    “酒……”雲淺喝的慢,所以並沒有上頭,她手在腿上輕輕擦著:“我也不知道懂不懂,我隻知道酒不能一個人喝。”


    “不能一個人喝?誰說的。”徐長安搖頭,起身推開窗,說道:“看月亮……哦,現在沒月亮。”


    窗外雨聲淅瀝,滿天被黑雲遮擋,哪裏來的月亮。


    這天氣也是奇怪。


    雲層分明在朝雲宗的腳下,但是如今天上,竟然有了高天之雲。


    “月亮怎麽了?”雲淺捧著溫熱的酒杯,小口的呷著。


    徐長安正要說話,忽然一愣。


    隻見天上的雲層緩緩挪動,接著就好像整片雲從高天忽然墜落到他的眼前,化作一陣風吹過他的耳畔,闖入他的懷抱。


    “雨要停了?”


    徐長安抬頭看過去,眼中映照了深邃的星空,下弦月的光輝給天明峰的斷崖披上了一層霞光。


    便隨著絲絲細雨落下,此時的夜景格外的美麗。


    他也沒有多想,在窗邊坐下,對雲淺說道:“所謂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酒怎麽就不能一個人喝了?”


    伴著明月、清影,趁此美景良辰,及時歡娛。


    “三人?”雲淺歪著頭,覺得麵上有些燙,不過她還是繡花鞋在桌子下輕輕踢了徐長安一腳,接著將腳放在他的腿上,疑惑的說道:“不就是我與你在吃酒,哪來的第三個人。”


    “……”徐長安眼角一抽,心想他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那點詩意都被雲姑娘一腳給踢散了,他無奈的說道:“小姐倒是想想詩裏的含義,別總是看表象。”


    “?”雲淺想了想。


    分明隻有兩人,徐長安卻讓她找第三個人出來?


    便是讓她從詩裏去找?


    “舉杯邀明月……邀月?是在說邀月宮主嗎?”雲淺喝了一口酒,紅著臉道:“你嘴上說喜歡那阿青姑娘,不許我學邀月姑娘,卻總是惦記著她。”


    雲淺看向天上的明月,眸子裏起了幾份玄妙的光彩,心想若是徐長安真的喜歡到與自己喝酒也要提這個姑娘,她倒是可以將那邀月宮主拽進這個世界來陪夫君吃酒。


    “邀什麽月。”徐長安聽著雲淺的話,差點讓嘴裏的烈酒給嗆著,他十分無奈看著麵前一臉無辜的雲姑娘,說道:“是月亮,月亮。”


    “嫦娥?常曦?還是望舒。”雲淺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你寫的書裏神話傳說太亂了,我不知曉誰才是月神。”


    “……”徐長安單手掩麵,歎氣:“我真不知道該讓小姐多看書……還是少看書了。”


    徐長安都這樣了,雲淺要是還不知道自己想錯了,那她就真是個傻姑娘了。


    “原來我想錯了。”雲淺點頭,她眼裏些許光芒散去,她吃了一口菜,緩解了口中的酒味後說道:“三人……三人,若不是月亮,難道是在說想要孩子?”


    雲淺想著徐長安飯後來碰著她微鼓小腹的樣子,心想他果然想要個孩子的。


    有了孩子,那以後吃酒,可不就是三個人了。


    “……這個坎是過不去了。”徐長安一陣頭疼,他此時開始懷疑這個清水一樣的烈酒是真的能將他灌醉的。


    “又不對?”雲淺咬唇,微微用力的踢了徐長安一腳,說道:“知道我不是聰明的人,還讓我去猜。”


    “是我的問題。”徐長安無奈,說道:“方才的詩是說明月,與我的影子相對,便成了三人,帶著幾分詩人孤寂憂愁與幾分灑脫的情懷,別有一番滋味與境界。”


    雲淺聞言,她身子一顫,大拇指扣在食指指節。


    “你想要一個人獨飲?”她問。


    “不是,隻是說詩人這個境界,有幾分吸引人。”


    “一個人……一點也不吸引人。”雲淺說著,拿起酒杯,將剩下的半杯一飲而盡,隨後俯身在桌麵上,借酒勁盯著對麵的少年看。


    他覺得向往一個人孤寂的什麽境界,還說什麽別有一番滋味。


    若是他一個人,豈不是說,她又要一個人了。


    雲淺有很多想要體驗的事情,唯獨這件事,她不喜歡。


    人是不能忍受黑暗的,除非她從未有見過光。


    “小姐,你怎麽了。”徐長安捕捉到了雲淺麵上的一抹不安,他微微一怔後,輕輕抓住了自己腿上雲姑娘的腳踝,說道:“我可沒有要離開小姐的意思,隻是佩服作詩之人……我也不喜歡獨飲,不然也不用小姐陪我吃酒了。”


    雲淺感受著腳踝上傳來的溫度,有些艱難的起身,認真的看著徐長安:“你都知道,卻還要說這種話作弄我。”


    “我是興所致,是小姐你想的太多。”徐長安對於雲淺敏感、容易不安的性子完全無話可說。


    他家的雲姑娘有時候高冷的很,有時候就像是一隻害怕被人丟下的貓兒似得。


    而一般情況下,會害怕這種事的貓兒,表明它已經被人丟下過了。


    徐長安不會讓雲淺不安,便從雲淺的對麵坐到了她的身邊,說道:“方才那句詩,小姐忘了吧,反正不是什麽好詩。”


    徐長安為了安撫雲姑娘的情緒,強行說著違心話。


    “嗯。”


    二人靠的很近,雲淺可以嗅到一股好聞的味道,她便有些安心了。


    徐長安為了轉移話題,將一壺酒推到雲淺的麵前,說道:“小姐,這酒也是在北桑城買的…算是烈酒,但是味道還好,要嚐嚐嗎?”


    “我?”雲淺斜視玉壺,酒標上寫了三個字。


    【一盞春】


    “你不是不讓我喝烈酒。”雲淺問。


    “抿一下,試味道,不算喝。”徐長安提醒雲淺:“這是我喜歡的酒。”


    “你喜歡的?”雲淺忽然就來了興致。


    徐長安說喜歡的,她就想要嚐嚐了。


    一陣潺潺流水,伴隨著酒的香氣,酒杯滿了八分,徐長安便輕輕抬起手,在酒壺口抬起來時,讓酒壺旋轉一個角度,讓瓶口上的酒滴沿瓶口自然流淌,給雲淺也倒上一些。


    當然,雲淺的很少,真的就是讓她抿一下。


    徐長安的動作很流暢,很連貫,雲淺看的認真,說道:“你倒酒越來越熟練了,這裏麵也是有規矩的吧。”


    徐長安說道:“酒的規矩相比於茶道,隻是一點小規矩,小姐你不喜歡就沒有必要學。”


    “可以嚐嚐。”徐長安說道。


    雲淺點頭,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佳釀入口的一瞬間,雲淺的眉頭就直接皺起。


    聞著挺香,但是一點都不好喝。


    真的一點都不好喝,也許口感挺好,比較潤滑,但是味道……雲淺根本就沒有喝出什麽味道,隻感受到了刺激喉嚨的強烈辛辣感。


    她放下酒杯,此時杯中的佳釀沒有看到一丁點的減少。


    雲淺的臉紅了,她認真的說道:“不好喝,不過……不是那麽辣。”


    至少她沒有被辣出眼淚。


    聽著一盞春的酒名,雲淺還以為可以感受到春天的味道,現在很是失望。


    徐長安的杯中之物減少了一大半,他麵色如常的說道:“還可以。”


    “還可以?”


    “嗯,喝了之後身上暖洋洋的。”


    “可是我不喜歡。”


    “不喜歡就不喝。”徐長安說道:“小姐不喝,我也不喝了。”


    “那就不喝了。”


    說完,雲淺便將酒杯放下,不過徐長安卻拿起來一飲而盡。


    雲淺想著那辣味,說道:“你果然很能喝酒。”


    “咳……是嗎?”徐長安放下酒杯,笑著。


    雲淺問:“為什麽喝完了,不是說不好喝所以不喝嗎?”


    “因為是你喝過的。”徐長安說道。


    “……”


    雲淺看著徐長安,覺得有什麽東西擊中了自己的心,她說道:“我有些明白一盞春是什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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