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白已經想明白了應該如何去對待徐長安,所以才開始說正事,但是讓她沒有預料到的是,徐長安卻並沒有與她想的那般著急,反而是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怎麽了?”李知白驚詫的看著徐長安。


    “先生還記得這件事就好。”徐長安輕輕歎息,他方才還以為是他過於愚鈍,悟不出先生的意思,所以她才沒有提給雲淺解決丹田問題的事情呢。


    “你要是有不滿,就直說。”李知白聽著徐長安那帶著幾分疑惑的語氣,取了一把戒尺輕柔的在他手上敲了兩下。


    “學生可不敢。”徐長安看著李知白,整個人都是一愣。


    眼前的女子輕笑,露出白皙如玉般的貝齒,她嘴角勾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目光一改之前的晦暗,明媚而充滿希冀。


    先生……有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以往的道姑嚴肅認真,很少會與他說玩笑。此時卻改了性子,目光很溫暖,這種來自於長輩的溫潤,讓徐長安無法移開視線。


    他想著李知白忽然的變化,心想這就是他被先生承認之後應該有的吧。


    也是,以往他在李知白的眼裏就是一個普通的臨時學生,如今被當認作了晚輩自然會不一樣。


    “看什麽呢?”李知白晃了晃手裏的戒尺,啪的一聲拍在桌子山,震得那墨汁泛起漣漪:“說正事。”


    隨著李知白的話音落下,一幅淺淺的人體經脈圖緩緩出現在空中。


    徐長安順著李知白的指引看過去。


    李知白隻見劃過一條經脈,緩緩說道:“天底下有一種體質,並入靈氣卻舉一漏百,稱為百漏之體為天道不喜,終其一生無法步入練氣。”


    徐長安聽得認真,在聽到一生無法練氣後,他的表情出現了一丁點的波動。


    “不過,我方才點妝的時候看過她的經脈,並非百漏,隻是俠玉泉穴處有缺。”李知白說著,有些可惜的說道:“女子的俠玉泉穴有多重要,你應當也知道,妹妹天生有缺,以至於連帶著關元穴夫君經脈堵塞,無法滲進一絲一毫的靈氣……自幼如此,她的下丹田……早就無法開辟。”


    “先天有缺。”李知白說著,微微蹙眉:“看著有幾分神魂殘缺的意味,隻怕妹妹自幼的身子就沒有好過吧,她少時可是遭了什麽難劫?”


    “回先生……我也不知。”徐長安如實說道。


    他被雲淺撿回家之後,姑娘就是大病沒有、小病不斷的模樣了。


    “算了,不知就不知。”李知白作蹙眉狀:“隻是……先天有失,關元長鎖,想要自開下丹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常年累月的弱勢,即便是補全了本源,開源也無望。”


    徐長安聽著李知白的話,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的歎息。


    關於這一點,他也清楚。


    其實他很早就給雲淺看過身子了,不過他測出來的是雲淺先天有缺,所以渾身上下各方麵都不好,如今步入修煉之後,下丹田的堵塞隻是顯現出來的第一步。


    徐長安是聰明人,哪裏看不出李知白那眉眼中帶著的幾分笑意,所以雖然李知白說的可怕,但是他並未失態。


    “先生,可有解決的辦法?”


    “有。”李知白想也不想的說道:“嗯,讓我想想該用什麽法子。”


    李知白說完之後,就作假寐狀,好像是在思考。


    實際上她是在給徐長安留有一定思考的時間。


    什麽天生有缺,經脈有塞,對於普通的修行者來說可能真的是困難的……哪怕是對於有一定底蘊之人來說,雲淺這種身體局部類似百漏之體,加之這個局部還是“丹田”位置……想要解決都不是那麽重要的。


    但是她可是李知白,是青州負有盛名的“隱仙”、“丹主”。


    就雲淺的身子她方才就看了一遍了,再大的毛病一粒玉清丹下去再由她在一旁化解藥力,管叫她百脈俱開,凡軀褪凡,一步練氣。


    但是她沒有這樣做的打算。


    玉清丹的珍貴倒不是原因,隻是掌門的話還在耳邊縈繞。


    半晌後,李知白睜開眼睛,忽然問道:“若是那雲妹妹真的不能修行,你準備怎麽辦。”


    徐長安聞言,目光從經脈圖上移開,平靜的說道:“北桑城是個好去處,到時候……隻怕時不時還要麻煩祝管事了。”


    李知白聞言,目光一聚。


    若是雲淺不能修行,他也放棄修行……嗎。


    整個朝雲宗應當沒有人比她更知道徐長安對於修行的執念和向往了……


    她搖搖頭,說道:“你這孩子,我是你先生,遇到了麻煩不去想我,總是念著祝姑娘做什麽。”


    “若是去了北桑城,還能算是先生的學生?”徐長安問。


    “自然是算的。”李知白感受到了徐長安心裏的波動,終是認真了起來,認真的與徐長安解釋修行一道和丹田的聯係。


    隨著李知白嚴肅起來,徐長安也隨著認真傾聽。


    ——


    ——


    許久後。


    徐長安明白了李知白的意思,可是他眉宇間的愁思卻更濃了幾分。


    人的丹田分為上中下三種。


    起步練氣靈力遊走全身,最後鎖於關元、也就是下丹田的位置。


    之後隨著境界的提升,對於真氣的掌握細致,下丹田便不夠容納精純的真氣,這時候就會開辟中丹田,也就是胸口膻中穴附近的絳宮,從這時候才算是正是邁入了修煉,肉身從後天轉為先天。


    此時騰躡眕霞,彩雲捧足,已經可以算得上的常人眼中的修煉有成。


    等中丹田絳宮完全開辟,身體神魂如一,經過練心小劫就有資格開啟上丹田,也就是眉心的紫府識海,到那時晝夜常明,遊諸洞宮。


    每一道丹田就像是一道坎,下丹田引靈力入體,效率不高,開源境都有機會將用靈力將下丹田填滿。


    中丹田絳宮的效率更甚下丹田,存儲靈氣的空間更大。


    至於說上丹田紫府識海直接是廣闊似海,修煉的速度比起之前可以說是一步登天,甚至可以說步入開辟了上丹田才算是真正意義上走進了修仙者的世界。


    但是這些和徐長安這個開源境的人都沒有關係,就算是溫梨也不過才開了中丹田絳宮,足以見得這裏麵的難度。


    “丹田之妙你以後自毀知曉。”李知白緩緩說道:“修行一道、後天返先天、肉身返神魂,等到上、中、下三個丹田三點一線,渾然一體……舉手之間皆可以引天地靈氣。”


    徐長安點點頭。


    他明白了李知白的意思,也知道了丹田進階的重要性,一個開辟了識海的修士,哪怕使用最基礎的吐納法,效率也遠遠要高處使用下丹田或者中丹田絳宮修行者。


    “先生,以後我也是要開辟中丹田的?”徐長安問。


    “那是自然,隻是你現在境界還不夠。”李知白看了一眼一旁的胭脂盒子,說道:“你和那溫丫頭走的挺近的?她如今明心境就開了中丹田,天資極好。”


    “不知道要什麽境界才能開辟中丹田?”徐長安忍不住問。


    練氣、開源、明心。


    溫梨看起來隻是超了他一個大境界,便已經接觸到了中丹田的存在,徐長安不太清楚這裏麵的意義。


    “沒有境界的要求,隻要靈氣純度足夠就可以。”李知白知道了徐長安的意思,她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既然雲妹妹的下丹田不能用,那就從中丹田開始修行……是吧。”


    徐長安一怔,問道:“先生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他聽了李知白的解釋,怎麽想她都是這個意思。


    “你不會是覺得,世上有繞過關元直接修絳宮的好事吧。”李知白看向經脈圖上眉心的位置,回身說道:“若是這樣,世人幹脆都直接從上丹田開始修行不就行了?個個都修識海紫府,早早的道成仙。”


    “……”徐長安心想也是,哪裏有這樣簡單的事情。


    “沒有足夠的境界支持,別說識海,哪怕是中部絳宮穴都凶險非常,至於說識海……那至少要是第四境才有機會嚐試,想要提前開辟紫府識海的人也不是沒有,大多都是身死道消了,你以為。”李知白說著,歪著頭瞥了徐長安一眼,若有所思的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世界上也不是沒有天生三丹田如一的人……古書上有記載過,仙人轉身重修,天生可修神識紫府,百脈廣闊似海。”


    徐長安聽著,卻沒有怎麽在意。


    他不覺得雲淺會是什麽仙人轉世。


    李知白也這麽想。


    仙人轉世可以直接修行上丹田,但是徐長安卻老老實實修行,不過要說識海……徐長安的靈台有的確很神秘,穩的可怕,無論是什麽級別的內景都對他無效。


    “世界還是很大啊……”李知白輕輕歎息,掌門步入乾坤境尚且無法窺視天地一角,何況她這樣的人。


    “先生,若是不能以中丹田開,那內子怎麽才能修行?”徐長安提醒李知白,他現在可是著急的很。


    “急什麽。”李知白眼睛眯起了一些,緩緩道:“《東醫寶鑒》上書:中丹田,藏氣之府,重氣感……雲妹妹想要修行也很簡單,她隻是下丹田無法存儲靈氣,那暫時先把靈氣存絳宮這個藏氣之府不就行了。”


    “?”徐長安不解的道:“不是說不能提前開中丹田嗎?”


    “沒讓你開,隻是暫存於絳宮一個時辰左右,不礙事。”李知白搖搖頭,心想徐長安終究不是有底子的修行者,她十分耐心說道:“聚集來的靈氣暫是存於絳宮,然後這時候找一個人引導這些靈氣,以這些她自身的靈氣慢慢打通雲妹妹的下丹田……”


    隨著李知白的解釋,徐長安若有所思。


    李知白的意思是,既然雲淺的下丹田堵住了,那就讓她先將修行而來的靈氣存在中丹田,再讓人引導這些靈氣去緩緩解決下丹田堵塞的問題。


    在這裏麵,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開辟雲淺丹田的必須是她自己修行來的靈力,別人的靈力是不行的。


    “先生,這一步……很危險嗎?”徐長安忽然問道,他覺得如果真有這麽簡單的話,李知白是不會與他說這麽多的。


    “很危險。”李知白毫無隱瞞的說道:“丹田是成道之基,開辟丹田之時不僅是通了經脈,亦是在神魂上留下刻印,這個刻印若是借由他人之手……留下的隱患不可謂不危險,稍稍一點點失誤都會對修行有極大的影響。”


    “開辟丹田等於在神魂上留下刻印……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徐長安忍不住蹙眉。


    他不懂什麽意思,但是聽著就感覺極度危險。


    “你就當是交由其他人之手會留下心魔好了,所以引導之人必須要得到對方全心的信任、做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才能做到真正完美的、不留下後遺症的開辟丹田。”李知白坐直了一些:“明白了?”


    “明白了。”徐長安點點頭,隨後問道:“還有別的法子嗎?”


    李知白沒有正麵回應,反而說道:“如果妹妹能夠絕對的信任你,你也絕對的信任她的話,一心同體,目前這個引中丹田清百漏的方法是最好的選擇。”


    徐長安:“……”


    他沉默了。


    徐長安的沉默讓李知白有些驚詫。


    她方才的話語裏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也摻了一些自己的東西,但是大方向沒有問題。


    “怎麽,你在擔心?”李知白蹙眉:“是怕妹妹不是那麽信任你?”


    “很危險。”徐長安麵色凝重,他當然不是懷疑他和雲淺隻見的感情,而是他生怕自己引導的過程出現差錯傷害了雲淺,畢竟他從未有做過類似的事情。


    但是李知白說的也很清楚了,開辟丹田是會在神魂上留下刻印的,除了他……其他人也不可能讓雲淺卸下心房。


    “你倒是仔細,的確……沒人管著會有危險。”李知白欣慰的看了一眼徐長安:“我會幫你看著點的,外人開劈下丹田可不是一日之功,期間若是妹妹的氣息有恙我來解決。”


    李知白起身,說道:“你隻要保證……你們兩個之間的感情不出問題就行。”


    “學生明白了。”徐長安沒有別的法子,自然會信任李知白,他起身行了一禮:“請先生教我引導之法。”


    “?”李知白一怔,隨後扶額。


    夫妻之間陰陽兩修之妙,她怎麽教徐長安。


    李知白無奈的說道:“我教不了你,你自己去學。”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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