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姑娘比做花,這是很合適的,至少雲淺這麽認為。


    在他夫君身邊的那些姑娘,便都是花兒。


    於是雲姑娘就能看見一片花海,無數鮮紅色丹點聚合在一起,像是一片片火燒雲,又像是燃燒的業火,集妖異與神聖於一體。


    因為是將人比作花兒,所以看著花海就能感覺到很多東西。


    雲淺站在那裏,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難以升起一絲一毫的連漪,想了想……就走進了花海。


    她在花海中行走的時候很小心。


    一路之上,沒有踩到任何一朵花,但是偏偏有鮮紅試圖攀上了雲淺的身子,攀上了雲彩,似是要將那天空也染成紅色。


    她走走停停,看著眼前那一朵一朵嬌美的花兒,停在了一束小白花前,看了一會兒後,又往前走了一步,平視著眼前樹梢前精美的小梨花。


    很好看。


    而有時候,不隻是盛開的花兒好看。


    雲淺覺得一旁頑強的在石壁上生存、仿若碧綠色藤蔓的青蘿也有自己獨特的姿態。


    所以這片花海是很有魅力的。


    想了想後,雲淺還是離開了這片花海,在花園外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來一張小竹椅,慵懶的躺了上去,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欣賞眼前的花園。


    雲淺無法想象自己進去會是什麽樣的花兒。


    牡丹?


    海棠?


    亦或是那不太好看的石蒜花。


    應當都不是,至少她是遊園人,而方才也沒有在花海中瞧見有赤紅色的彼岸花。


    說到底,雲姑娘若是做了花,那滿園子一定就隻剩下她了,還有其他花兒什麽事情。


    眨了眨眼。


    花園再好看,那門也開著,夫君也完全沒有遊園的興致,所以連花園都沒有必要存在。


    伸了個懶腰。


    夢,該醒了。


    雲淺側躺在竹椅上,視線穿梭,可以看見背著一個琴盒的少年朝著這個小花園而來,不過想來最後也會停在她的身前,不會去遊園,也沒有興致。


    除非……她願意陪他一起遊園。


    “所以……關鍵……在我嗎?”雲淺走下竹椅,彎下腰,似是在於花兒的耳語。


    她伸出手,想要去摘下園中一朵,但是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還是停下了動作。


    摘屬於夫君的花兒,雲姑娘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說到底,她還是不太能理解……女子和女子之間的什麽感情,就像她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花兒想要往她身上蹭一樣。


    她是遊園人,也不是花兒,維度不一樣。


    要改變這一點,興許需要夫君親自動手將她也變成一朵普通的花兒收入眼前的花園……那時候身份和花兒對等的雲淺應當才會有興趣和花兒們相處。


    也不是。


    雲淺心想要她理解姑娘之間的感情其實很簡單,隻要徐長安變成個姑娘家,她馬上就能理解了。


    並蒂合花,也不是那麽罕見。


    如今……


    她隻是瞧著少年背琴、白衣踏水,順著小路朝著北苑而來。


    於是雲淺從夢中醒了過來,字庭院中的石桌上起身,輕輕打了個哈欠,旋即偏著頭看著自己麵前的筆墨紙硯。


    “喵……?”雲淺輕輕喵了一聲,似是在想這有什麽有趣的。


    不過無論是不是有趣的事情,徐長安在秦嶺那兒對著一隻小奶貓喵喵叫的事情……雲姑娘已經深深的記住了。


    提起筆,將自己的名字也寫了上去。


    ——


    當徐長安回到家,尚未推開門,本能的就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北苑靜謐且安靜,不過能夠看到一束束雨後的微光穿過雲層,那些光影漫開,零零散散的黑白分明,將這世界渲染得有些格外的不真實——就好像,庭院上開了一片花海,而他將要變成遊園人似得。


    徐長安精神恍惚了一瞬,半晌後搖搖頭,聽著愈發急促的係統報警聲,這才安心了點。


    經曆了做完那無比真實的夢境後,即使是他……也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果然,那樣清醒的夢境,還是越少越好……秦師叔提醒的還是有道理的。


    莫讓姑娘久等了。


    徐長安輕輕推開漆木紅門,踏過青石,穿過月亮門,然後就愣在了那裏。


    原因無他,因為他看見了很好的景色。


    雲淺。


    姑娘正端坐在庭院一側的石凳上,腰背挺的筆直,些許青絲垂下,而這裏的環境極好,那同樣垂下的陽光揮灑在雲淺的身上,隱隱可以見到姑娘周身那些漂浮在陽光之中的塵埃。


    不是沒力氣?


    怎麽出來了。


    哦……曬太陽嗎?畢竟雨早早的就停了。


    徐長安怔怔的看了一會兒,才看見了雲淺正握著筆。


    微光下,姑娘十指晶瑩剔透,瑩白如玉,那墨毫在紙上輕輕地遊動,雲淺的動作很緩,很慢,輕描淡寫,卻給了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


    徐長安的精神又出現了片刻的恍惚。


    他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極為荒唐的感覺。


    就是這雙手。


    就是這雙會被菜刀傷到的手,如今卻好像是雙執掌著所有……輕輕慢慢的寫著,俯瞰一切。


    “……”雲淺慢慢呼吸著,極為認真的在紙上寫下了徐長安的名字。


    大抵是她本來就很累,所以沒寫幾個字體力就耗盡了,於是就這麽趴在了石桌上……側著臉看著自己寫的東西,一動也不動的像是一條鹹魚。


    鹹魚。


    就這一下,那些營造出來所有氛圍全部如同泡沫般碎裂。


    徐長安:“……”


    姑娘完全沒有發現他回來啊。


    徐長安輕輕歎息,為自己方才那種荒唐的感覺而感覺……荒唐?


    他也能解釋。


    人在看到極為美麗的場景時,總會產生與現實極為不協調的割裂感的,如今就是。


    而徐長安在歎氣後,雲淺就發現他回來了,但是依舊沒有什麽力氣,於是艱難的撐起身子,轉頭瞧著站在門前的人,眨了眨眼,角上邊卻是帶著笑。


    “回來了?”雲淺有氣無力的問。


    “嗯。”


    然後氣氛就停滯了,緩緩安靜下來。


    此時,雲淺歪著頭,趴著讓她的衣裳顯得有些淩亂,在徐長安的視線裏,他入目就可以看見一道近乎完美弧形曲線。


    啊,我家的雲姑娘……真是好看。


    他看呆了,想要將這夢境一樣的場景刻在心裏,偶爾翻出來瞧瞧。


    眼看著徐長安也不說話,雲淺攢了些力氣,這才問道:“怎麽……不過來?”


    徐長安站在門前,傻愣了一會兒,這才喃喃說道:“這樣好看的畫麵,真是像極了夢境,我若是過去……夢散了,就再也看不見了。”


    雲淺那極為好看的手抵在自己的臉上,對著徐長安眨了眨眼:“我不是夢。”


    “也是。”


    徐長安便走過來,摸了摸雲淺的臉,隨後認真的說道:“果然不是夢。”


    “嗯。”


    雲淺感受著麵上的溫度,眼裏轉著幾分水潤。


    徐長安將背上的琴盒卸下來放在一旁,然後在雲淺身邊坐下,伸手替她整理了衣裳:“倒是小姐,這麽累就在屋裏歇著,寫個字還特意跑出來做什麽。”


    “出來曬曬太陽。”雲淺說著,指著琴盒問道:“這是什麽。”


    “七弦。”徐長安眯著眼睛:“從秦師叔那兒借來的……”


    他話說了一半,忽然收了回去,疑惑的看著雲淺麵前的紙張:“小姐,你在這兒寫什麽呢?”


    他以為雲淺是如往常那樣抄什麽書,卻不想一眼看過去……居然全都是名字。


    “寫名字。”雲淺如實說道。


    書寫,名字,僅此而已。


    “我當然知道……”徐長安看著紙上。


    李知白、柳青蘿、等等都寫了上去……中間還有一些名字被她劃去,看不清具體的,而在這一旁還有雲淺和他的名字。


    這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但是徐長安本能的覺得姑娘有什麽深意。


    但是徐長安怎麽想都覺得自家雲姑娘不可能有什麽深意,所以他沒有亂猜,直接了當的問道:“寫這個做什麽。”


    “是我能記住的姑娘。”雲淺想了想,看著徐長安:“隻是記得姑娘……應當不礙事吧。”


    雲淺這沒頭沒腦的話,一般人聽不明白,可徐長安偏偏聽明白了。


    徐長安很是無奈,他能猜到一些。


    雲淺……這不會是因為害怕自己吃醋吧。


    畢竟,她在自己麵前說過還算喜歡柳青蘿,之前又被先生纏著……


    “小姐,我是這樣小氣的人?”徐長安看著她,他巴不得雲淺能多幾個朋友呢。


    雲淺想了想,沒有說話,隻是伸了個懶腰,依靠在徐長安的身上:“我累了。”


    “累了,就少想這些有的沒的、少想奇怪的事情。”徐長安溫柔的攬住雲淺的腰。


    雲淺腦袋依靠在他的肩頭,問:“你怎麽知道我在想奇怪的事情?”


    “……?”徐長安腦袋上飛起一個的問號,然後他立馬說道:“你想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不會又在想自己喚她“娘親”的事情吧。


    徐長安隻覺得自己的腦袋是一天比一天的跟不上她的思緒了。


    “我……”雲淺正要解釋。


    徐長安忽然打斷了她:“我來猜猜。”


    他總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雲姑娘這件事……很有挫敗感,就好像他輸了似得。


    “嗯。”雲淺當然沒有意見,她甚至還想知道徐長安能猜出什麽來。


    “我瞧瞧……”徐長安看向雲淺所寫的紙張。


    雖然很難辨認,但是仔細去看,還是能認出李知白、溫梨、柳青蘿、秦嶺、祝平娘甚至是顧千乘的名字的……


    而且,之上最顯眼的,莫過於是他的名字的。


    【徐長安】三個字就寫在一旁,仿佛是在給這張紙署名、仿佛是在給那些名字署名似得。


    “小姐,你還真把這些人的名字都記下了啊。”徐長安有些驚訝。


    “都是你身邊的人,我能記住。”雲淺平靜的說道。


    徐長安歎息。


    他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真相。


    毫無疑問的,這些名字就是與他有“羈絆”的存在了,是【徐長安】這個人身邊的人際關係網……那麽若是拋下這個名字,他還剩下什麽?


    徐長安沉默了一會兒,認真說道:“小姐,我說了不會在意過去的事情,包括以往的家人……暫時都沒有一丁點興趣的。”


    “你在說什麽?”雲淺偏著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不是在想我娘親的事情嗎?”徐長安看著雲淺那水光流轉的眸子,伸出一根手指:“對我而言,還是現在的人際關係更有價值……也就是紙上的那些名字,而這些人之外的……我沒有興趣,哪怕是我丟失的那些過去。”


    這就是徐長安猜測的東西。


    畢竟,他走之前和雲淺說的話題就是這樣,所以他怎麽想都覺得雲姑娘是在整理他現有的人際關係,說不定還在想若是將他那些尚且存在的“親人”找出來會對他生活產生什麽改變。


    隻是,他說完之後,就看見雲淺怔怔的看著他,那好看的眸子……罕見的出現了幾分不滿。


    雖然很淺、雖然一閃而過,但是徐長安還是捕捉到了。


    “我說錯話了?”徐長安問。


    “……”雲淺低下頭,看向攬著自己腰肢的手,輕輕抓住他的手指,說道:“我知道我做錯了事情。”


    她知道她無意間泄露了他親人的事情,犯了錯。


    但是……


    “你說好可以當做沒有聽見的。”雲淺手上微微用力。


    “可我畢竟聽見了。”徐長安有些懊惱:“原來不是?那我早知道不這麽說了。”


    “果然,犯了錯還是要被懲戒的,不然……這件事過不去。”雲淺將自己方才寫字的手伸到徐長安的麵前。


    “小姐,我能舍得打你?”


    “懲戒,就應當狠心一些。”雲淺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不行。”徐長安將雲淺的手壓下,隨後轉移她的注意力,問道:“所以,你寫這麽多名字,是在想什麽呢。”


    雲淺看向紙張,說道:“我她們是與你認識的,卻離我越來越近了。”


    “這是自然的,我說過了,小姐你是很有魅力的。”徐長安笑著。


    先生態度不用提,溫師姐是她的引路人,秦師叔一口一個雲姑娘……就連那顧千乘,對她也是一見鍾情。


    “所以……我在想,她們若是都喜歡我,你該吃誰的醋?會不會不高興……”雲淺偏著頭,對著徐長安說道:“不過我沒有想的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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