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桑城的飯菜很好吃——雲姑娘是這樣認知的。


    因為定居之後,徐長安總是這樣告訴她。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不在的日子裏,雲姑娘才會乖巧的一日三餐不落下。


    而給她上了“貢品”的少女,雲淺還算喜歡。


    此時,祝平娘給雲淺安排歇腳的地方還不錯,風景秀麗,床邊放著一個小盆栽,那葉片綠油油、水靈靈的,看上去就知道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雲淺坐在窗前,一邊吃點心,一邊專心欣賞窗台上的盆栽,有風吹進來的時候,撩動她耳側長發的同時,窗前風鈴叮鈴鈴的響。


    執棹少女在雲淺身後,麵上帶著消逝不去的喜悅,能和雲淺單獨呆在房間裏,她當然身心愉悅。


    而此時,窗外本來籠罩的巨大棋盤內景消散不見。


    少女一愣,立刻趴到窗台上往外看。


    隻見一切靜止的東西都活了過來,連帶著水裏的魚兒都繼續遊動,看來大家都沒有發現自己先前有被法術給定住過。


    “果然,是祝姐姐的話,是不可能傷害大家的。”執棹少女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隻是立馬又緊張起來,對著雲淺說道:“妾不是不信雲姐姐,隻是……仙門還是……就是……”


    分明雲淺與她說了不要擔心。


    “我知道。”雲淺點點頭,繼續看著盆栽。


    執棹少女偷偷看了一眼雲淺,心想這位姐姐如今也和平娘、長安公子一樣都是仙門了,心胸自然與她這樣的小丫頭不一樣,不會與她計較的。


    仙門……是什麽樣子呢。


    柳姐姐如今也是仙門。


    想要知道修煉、仙門之類的。


    這位雲姐姐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對自己很好,她能感覺到。


    “仙門……仙門……”執棹少女小聲道:“祝姐姐能弄出來這麽大的棋盤把大家都定住,一定很厲害吧。”


    她沒好意思直接問仙門,那樣會很突兀,於是拿祝平娘做一個話引子。


    “她?”雲淺抿去嘴角的糕點殘渣,點點頭:“於這個地方來說,是這樣。”


    執棹少女咬了咬唇,鼓起勇氣問道:“雲姐姐,您覺得……祝姐姐是怎麽樣的人。”


    “他喜歡,我就喜歡。”


    “他……是說公子呀。”


    “嗯。”


    “公子自是很尊敬祝姐姐,不過……妾身更像知道姐姐您自己的想法。”執棹少女很想要知道一個新入仙門的人會怎麽想祝平娘,畢竟雲淺和柳青蘿一樣都是新人,也許可以窺視到一些仙門的輪廓。


    “我對於祝姑娘還是有些好感的。”雲淺想了想,說道:“畢竟,她也算是一段因緣。”


    或者說姻緣?


    李知白若是正妻,她的好友,這位曾經的祝仙子身上也有許多故事可以挖掘,最後八成也逃不出她夫君的手掌心。


    想到這,雲淺眼睫眨了眨,看著盆栽說道:“隻是如今我壞了這姻緣,便有些奇怪。”


    因為祝平娘的姻緣變成李知白的了。


    “……”執棹少女呆呆聽著,紅著臉:“雲姐姐,妾……妾聽不明白。”


    難得姑娘願意與她說這些。


    “沒事。”雲淺偏著頭:“祝姑娘很有眼力,我還算喜歡。”


    當初,是祝平娘相中了徐長安,覺得他很有潛力,單單憑著這一點,雲淺就不會厭惡祝平娘。


    而且。


    眼前的這盆栽,是出自她夫君的手,所以她才一直在看。


    這是暮雨峰的姑娘們拿徐長安的盆栽轉送給祝平娘的,祝平娘平日裏有好好在打理,如今發現雲淺來訪,特意將這盆栽送到了她歇腳的地方。


    這種細節,至少是個知道如何討人開心的姑娘。


    雲淺手指輕輕撫摸盆栽上的綠葉,緩緩說道:“該說他的姻緣裏,便不會有我不喜歡的人,隻是……”


    雲淺轉過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麵前這個少女船夫身上掠過。


    這個丫頭生的不算好看,與柳青蘿放在一起相比都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點了妝之後也不過是中等偏上的姿色,身材也很普通,加上常年撐船也讓她的手上布滿了黃繭。


    這些都不重要。


    少女甚至不想與自己說名字,便是不想被記住。


    “……”執棹少女耳上染起紅暈:“姐姐……您、您看我做什麽。”


    她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呀。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是一段姻緣。”雲淺若有所思。


    自己夫君雖然花心,但是會喜歡這樣的孩子嗎?


    “姻緣?誰的姻緣?”執棹少女收起了害羞,轉而換上了茫然,隨後搖頭,堅定的說道:“雲姐姐,妾沒有嫁人的打算。”


    贖身的打算也沒有。


    隻要花月樓還在一天,她就不想離開這個地方。


    雲淺點點頭,問道:“你是想修行?”


    “啊……姐姐真厲害,果然瞞不過您。”


    執棹少女被雲淺一下摸透了心思,頓時紅了小臉,不過她還是輕輕搖頭:“沒有想要修行,隻是有些好奇。”


    “他們都想長生,你不想?”雲淺很清楚如今徐長安和祝平娘在說些什麽。


    “妾也不知道,不過……該是不想吧。”少女攥著自己的袖子,她是很知足的人,性子也懦弱,仙門很精彩,但是也很危險,她隻要能安慰過一輩子就好。


    “你與他們不太一樣。”雲淺更喜歡她了。


    也許因為她夫君也是一樣沒出息?


    “那是當然的。”執棹少女驕傲的說道:“至少,花月樓的姑娘們都想要讓姐姐您記住她們的名字。”


    她卻不想,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告訴姑娘。


    以沒出息為驕傲,這就是小姑娘難得可以驕傲的地方。


    “妾身隻是有些好奇,那可是仙門。”執棹少女語速加快了一些:“小時候很喜歡聽先生說書,談談修行的事情。”


    “嗯。”雲淺知道她感興趣了,但是她對於的修行的態度其實也就那樣。


    “姐姐不喜歡修煉?”少女敏銳的察覺到了雲淺的心不在焉。


    “對我來說,修煉沒有意義。”雲淺說著,又覺得那是以前。


    對於以前的她而言,修煉是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修煉不僅能讓自家的夫君高興、能讓夫君享受突破所帶來的成就感,而且還能讓她有更多的體力去溫存,不至於躬身子時連窗台都抓不住。


    “還是有一些意義的。”雲淺改口。


    執棹少女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說道:“雲姐姐,難得修行的機會……姐姐和其他人真的不一樣。”


    “你喜歡修煉?”雲淺問。


    “說了隻是好奇。”執棹少女笑著在將手撐在窗台上抵著自己的臉頰:“聽說,修煉能延年益壽呢,書上還說,修仙者一次閉關都是一個甲子多,興許以後……”


    她說著,沒有在繼續往下講。


    興許以後柳青蘿閉個關,自己就入土啦。


    “雲姐姐,是不是修煉越厲害的人活的就越久?”少女好奇的問。


    “不死的話,是這樣。”


    “可以輕鬆活過一百歲嗎?”


    “嗯。”


    “欸……”


    執棹少女心想原來所謂的仙門並沒有那麽神秘,與書上說的也差不多嘛。


    她噔噔噔的跑到房間,摸索了一會兒後取出一本在北桑城很火的奇聞異誌,翻開一頁後念道:“海之南有冥龜,裁定四極,以千歲為春,千歲為秋,動輒白浪滔天——”


    雲淺安靜聽著。


    對於自己喜歡的,又有可能是徐長安因緣的姑娘,她極為有耐心。


    讀完了書,小姑娘忍不住問道:“這也是書上說的,難道水龜也是有修仙的嗎?”


    “有。”雲淺點頭,說道:“不過現在沒了。”


    “真有呀。”


    少女眼睛閃閃發亮。


    她卻是沒有想過,為什麽現在沒了。


    這一幕很奇怪,因為這種事情明顯不是雲淺一個尚未入門的人該知道的,但是少女不懂這些,雲姑娘不會想這些,她隻負責回答問題。


    “雲姐姐,店裏的姑娘們也有養水龜的,畢竟好養也不愛動彈,即使是十天半個月不吃東西也餓不死,就是沒有貓兒可愛……不過妾身更喜歡水龜,畢竟妾是在船上嘛,能活這麽久的水龜,一定很厲害吧。”


    雲淺想了想,勾起嘴角,眉梢含笑,她咽下口中的點心,懷念的說道:“很好吃。”


    執棹少女:“……?”


    她愣了好一會兒。


    千歲做春秋的大烏龜,很好吃?


    難道仙門的書裏是這樣記載的嗎。


    “可真奇怪……”少女嘟囔著。


    她自然不會認為是讓雲淺吃掉了。


    而她沒問,雲淺就沒有解釋。


    其實,關於那王八的事情,雲淺難得能夠記住。


    雖然不算是什麽有道行的東西……但是難得就難得在,那是他夫君下海摸魚時候抓到的,專程給她熬了一鍋湯。


    然後第一次做王八沒有做好,腥味撲鼻,便不許她繼續喝,都倒掉了。


    而之後再沒抓到類似的東西,讓徐長安懊惱了許久。


    雲淺也很可惜,畢竟徐長安用心做的東西,她卻隻嚐了一口。


    這樣的事情,雲淺自然記憶深刻。


    他用心做的,什麽味道都好吃。


    ——


    經過了方才的事情,執棹少女收起了好奇,想要問一些更現實的問題。


    她覺得書上說的奇聞太過於遙遠,畢竟雲淺應當也是從仙門裏了解到的……


    總之,那麽厲害的水龜被吃了什麽的,她也還是覺得很奇怪。


    少女重新組織語言後問道:“長壽一些的人能過百歲,那麽五百歲的……就是修行者了?”


    “嗯。”雲淺點頭。


    “那千歲的修仙者,有嗎?”


    “有。”


    少女滿足了自己的求知欲,伸出一根手指,輕聲問道:“那……再往上呢?”


    再往上,那可就是萬字打頭了。


    能夠到這個級別的,應該隻有曆代飛升的仙人了吧。


    “有。”雲淺點頭,又說道:“以前有。”


    “欸?”少女眨眨眼,懵然後櫻口微張:“雲姐姐,以前有……是什麽意思。”


    雲淺眼睛微微睜開,她看向窗外,視野開闊後瞧著遠處,曲指輕輕在空中往前推:“現在沒有。”


    對於少女所理解的仙人而言,莫說是萬年,飛升之後十萬年甚至更高的也不是沒有,畢竟仙人就是該長生的。


    人能活這麽久?


    執棹少女眼裏泛著獨有的光芒,膽大到輕輕牽住雲淺的衣角,憧憬的問:“雲姐姐,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嗎?”


    雲淺咬了一口點心,回應道:“沒有。”


    世界的本質,對於雲姑娘而言隻是一個普通的問題。


    “……哦。”少女相信了雲淺的話,抿了抿唇:“原來,是沒有仙人的。”


    雲淺瞧著好像蔫了的狸花的少女,看了一眼手上吃了一半的點心,平靜的說道:“我該是說了,仙人以往是有的,隻是如今沒了。”


    少女難以理解的抬頭:“書上說,仙人飛升去了仙界,都是與天地同壽,吃的都是靈果,喝的都是瓊漿……難道仙人也是會死的嗎?”


    “會死。”雲淺說著,移開視線,瞧了一眼霜天之上那已經完全破碎的“三十六重世界”。


    嗯。


    不關雲姑娘的事情。


    就如同一個人想要坐下,但是會壓死凳子上的微生物……她會在意嗎?


    當然不會,甚至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她想都不會想一下這種事情。


    至於說事情發生之後,霜天如何應對新的飛升者,是削去感情將其化作修補世界的養分還是圈養在規矩之內——那就是真的不關雲姑娘的事情了。


    “仙人也會死嗎。”執棹少女仿若被嚇到了,緊接著她將手中的奇聞異誌抱在胸口,後怕的說道:“那……還是算了。”


    果然,她這樣膽小、沒出息的人隻要好好活著,偶爾看看圖畫書就可以了。


    之前雖然說不想修煉,但也是會憧憬一下的。


    說完,少女還對著雲淺解釋了一句。


    “姐姐,妾很怕死,仙門……果然還是很可怕。”


    “人都會害怕,書上這麽說。”雲淺的視線往徐長安和祝平娘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仙人不可長生。


    但是隻要麵前的丫頭不想死,便是死不掉的。


    ——


    這邊,祝平娘依舊在質問徐長安。


    事實證明,方向很重要,不然努力了再多也是白費。


    她問的如果是雲淺,雲淺也會都與她說。


    問錯了人,便不關雲姑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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