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你知道佛門有個說法叫以身飼虎嗎。”祝平娘說完之後,自己都若有所思。


    若是按照修仙界大方向的規矩來說,柳青蘿這樣一個才開源,就已經可以預見到無比光明未來的存在……縱然心性有缺,但隻要有解決的辦法,便算不上什麽事情。


    徐長安:“……?”


    佛門?


    以身飼虎?


    祝姐姐在說什麽呢。


    不過提起佛門,徐長安想起了下山時候見到的那個頗有修為的大和尚。


    祝平娘:“……”


    站在整個朝雲宗的角度去看,若是為宗門爭取最大的利益……讓徐長安“以身飼虎”,穩住柳青蘿的心態應當是最正確的選擇的。


    可那是一般情況。


    關鍵是,柳青蘿也不是普通的丫頭,徐長安就算真的想要接近她,也得她願意才行。


    天底下哪有不給寄生者添麻煩的菟絲子?


    柳青蘿就是。


    她分明是依托著他存在,卻希望離得遠遠的……也不知道那丫頭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


    想了一會兒,祝平娘才微微歎息。


    所以麻煩的姑娘,總歸是麻煩的。


    抬起頭,眼看著徐長安一頭霧水的看著自己,祝平娘擺擺手:“不說佛門了,提起來姐姐就來氣,你還記得咱們城裏有個破廟嗎?”


    徐長安一怔,點頭。


    說的不就是祝平娘刻意留在花月樓附近,用以給姑娘們做精神寄托的地方。


    “青蘿平日裏常去那裏禮佛。”祝平娘說著,嘖了一聲:“那個老家夥今日也拜山去了……他當初對你天賦的評價可不怎麽高,我年輕時就有人傳那老東西相麵、算命有多準,如今瞧來也多是誇大,現在……打臉了吧。”


    祝平娘說著,哼哼了兩聲。


    老和尚當初對徐長安的評價十分一般,甚至那一丁點正麵的評價都可能是看在徐長安和她的關係上才給的。


    但是事實證明,她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那老東西就是個沒眼力的。


    “……”徐長安聽著祝平娘言語裏的不滿,不知該說什麽。


    祝平娘口中的“老家夥”在他眼中……那可是個龐然大物,徐長安還記得自己下山時候時候看到的那漫天霞光。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前輩,而作為修行者,總是對佛門這種神秘的東西……敬而遠之。


    徐長安還記得老和尚對他說過一句他與佛門有緣,聽著還怪瘮得慌的。


    至於祝平娘所說的打臉……徐長安覺得有些奇怪。


    老和尚給他的批命很普通,正符合他的性子,怎麽就打臉了。


    “別這樣看著我,都說女子頭發長,見識短。”祝平娘雙手在心口前抱了個圓:“老家夥頭上半根頭發沒有,不也是沒有見識?你很奇怪,他瞧不出特殊來姑且還可以說是你的問題……”


    可柳青蘿呢?


    柳青蘿三天兩頭的就跑去老和尚的眼皮底下給徐長安祈福,老東西不也沒有看出柳青蘿有仙品天賦在身上?


    徐長安聞言,微微眨眼。


    祝平娘這叫什麽話。


    什麽叫他很奇怪,老和尚看不出……是自己的問題?


    是說自己的靈台穩重嗎?


    徐長安偏著頭,看著麵前罵罵咧咧的祝平娘。


    很明顯,在提起柳青蘿後,祝平娘的好心情肉眼可見的變差了。


    “哼,我看老家夥以後在我麵前還怎麽媏架子,相麵……以後我給他安排個小攤,掛個旗子城南算命去吧。”祝平娘嘟囔著,隨後抬頭看著徐長安。


    她本來還覺得是不是可以靠佛門的一些秘法來對柳青蘿起到正麵效果。


    可事實證明,柳青蘿天天去禮佛,也沒見到她看輕徐長安。


    老和尚又一點本事都沒有,這個念頭便也隻能想想。


    “總之,你把琴帶上山給青蘿的時候,記得和她提一下這次下山聽我演曲的事兒。”祝平娘雙手攥在一起:“多與她說說琴的好,隻要你能讓她將荒廢下來的琴藝重新撿起來……姐姐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祝平娘說著,又改口道:“不對,這也是委托……青蘿以後在暮雨峰住下,是你分內該管的事兒,給我用心起來啊。”


    對於祝平娘想要讓柳青蘿練琴的事情,徐長安完全沒有多想,這也很正常。


    畢竟,任誰去想,也猜不到祝平娘是想要用琴來取代……或者說是營造柳青蘿心裏第二個“精神支柱。”


    讓徐長安有些驚訝的是。


    “祝姐姐,您說……柳姑娘也會入暮雨峰?”


    “廢話,不然我讓你幫我盯梢?”祝平娘給了徐長安一個白眼,嗔道:“平日裏有空就幫我盯著點,別讓我閨女讓那些不檢點的女人給欺負了。”


    不檢點……


    也不知身處青樓做鴇母的她是怎麽說出口的。


    但是徐長安也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柳青蘿上山就上山,她畢竟是祝平娘的晚輩,這件事也不值得他多想……


    不過,徐長安還是挑了挑眉。


    說起來,他一直想要雲淺有一個朋友。


    曾經認為溫梨有機會,結果溫梨教她修行就隻是教,完全沒有朝朋友方麵發展的意思。


    後來覺得李知白很喜歡雲淺,可聽雲姑娘說她們在一起就是單純的化妝師與妝偶的關係……


    如今這個柳姑娘……


    雲姑娘說過很喜歡她,也喜歡她的酒。


    這是不是個讓雲淺成功交到一個閨蜜的最好的機會?


    徐長安沉思著,總覺得應當是有機會的,但是這種事情也強求不來,所以讓雲淺和柳青蘿交朋友的事情隻是在他腦海中浮起一會兒,便沉到了水底。


    “長安,你想什麽呢。”祝平娘看著難得走神的徐長安,有些奇怪的眨眨眼:“……哦,你是覺得她都上了暮雨峰,不可能有女人欺負她是吧。”


    徐長安聞言,點點頭。


    祝平娘說的也是。


    鼎心峰他不了解便算了。


    暮雨峰的師姐們看起來愛捉弄人,但是那絕對算不上是欺負,他當初被刁難也隻是因為自己男子的身份……


    而且暮雨峰又是祝平娘的大本營,她的“女兒”怎麽會被人欺負。


    所以,徐長安才沒有往心裏去。


    “這你就不要管了,我說你記住就行,反正就當是捎帶手的事情。”祝平娘擺擺手:“到時候你給我傳阿白消息的時候,順勢提一下她最近的狀態是不是正常,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就行……正常就好,若是有一丁點和你見過的不同,就要匯報給我。”


    開玩笑。


    暮雨峰上那群老女人知道眼前有一個史無前例的仙品天賦,甚至是一個比仙品天賦還要誇張的“天道之女”,能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她們為了試探徐長安,都能朝黑石塔裏塞自己年輕時候的投影,結果導致整個黑石塔承受不住都崩潰了。


    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麽試探柳青蘿呢。


    讓徐長安盯著點,總歸是沒有錯的,可不是她有什麽私心。


    “祝姐姐。”徐長安卻搖搖頭,有些不解,他秉著接下了任務就要負責人的心態,問道:“您說瞧著柳姑娘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可她如今入了仙門,總歸是有改變的。”


    若是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回報……徐長安總覺得不太合適。


    “仙門?”祝平娘聞言,擺擺手:“一般人入了仙門當然會改變,但是這也是分人的。”


    對於柳青蘿這種姑娘而言,說不好聽的……


    仙門和有錢人、有權人在她的眼裏都一樣。


    指望短時間內柳青蘿因為接觸超凡力量就心性改變,以她對丫頭的了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一旦柳青蘿出現了特別明顯的變化,那不用想,百分之百是因為徐長安。


    祝平娘在這一點上可是看的通透,她輕輕拿起一粒黑子,再一次輕輕壓在中心的天元位上,緩緩說道:“長安,莫要想當然……最簡單的,你入仙門前,入仙門後,心性可有太大的變化?”


    “……”徐長安聞言一愣,若有所思。


    祝平娘見狀,勾起嘴角。


    按照他的理解,他上山之後就應當有變化,可事實上,除了眼界、修行的提升,徐長安的性格並沒有和上山之前的他有出入。


    人這種生物,靈魂在幼生時所創造出來的形狀,若是不經曆特別大的變故,在定型後就很難發生改變了。


    “你明白就好。”祝平娘看著棋盤上的天元子,又捏起一粒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盤的其他星位。


    徐長安之前自己和自己下棋,如今輪到她了。


    “一子天元。”


    祝平娘自己與自己下棋,手法就隨意了許多。


    天元是棋盤的正中心,故有“金角銀邊草肚皮”的說法,她這樣的舉動是最蠢的……但是姑娘家就是喜歡這種一子定天元的氣概。


    天大地大,大不過我喜歡,大不過你喜歡。


    大不過……我喜歡你。


    祝平娘抬頭瞧著徐長安,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與其讓丫頭們喜歡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男人,還不如喜歡他的。


    至少,他始終是幹淨的,始終符合丫頭們心中對心上人的預期。


    她沒有說柳青蘿是肥水的意思,隻是柳青蘿遇見徐長安之後,的確重新拾起了打扮,常年隱藏的身材也放開了,瞧起來豐滿了許多,不然也不能三天兩頭的就引男人要給她贖身。


    祝平娘捏著棋子,想著下一步應該怎麽走。


    天元一子是很瀟灑,可……接下來會吃不少的苦頭。


    就和她喜歡李知白,柳青蘿在意徐長安一樣。


    這便是喜歡和任性的代價,注定是一條不好走的路。


    她想的清楚,柳青蘿也該想的清楚。


    柳青蘿想不清楚,那就由她這個當姐姐的替她想清楚——本該是這樣的。


    祝平娘對著棋盤冥思苦想,旋即有些苦惱、甚至帶著幾分委屈的看著徐長安:“長安,我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柳青蘿此時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讓她也不知曉如今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


    “……?”


    提問,被警鍾的前輩用微微發紅的眼眶瞧著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徐長安縱然知曉她是故意的,卻依舊脊背發寒,半個身子都微微發麻。


    他小心翼翼的說道:“祝姐姐,您說的我不明白,不過若是下棋,那……順其自然,見招拆招就是。”


    “順其自然……”祝平娘點點頭,撇嘴:“道法自然……嗎?是阿白這個假道姑會說的話,你果然是她的學生……可事實上,姐姐我就是聽信了她那知白守黑、道法自然的鬼話才錯過了說喜歡她的最佳時機的。”


    現在她不相信道法自然,她相信事在人為,得不到的,想辦法強求也要得到。


    徐長安看著祝平娘,閉上眼睛。


    不得不說,聽見祝平娘說要和李知白表白說的那麽平靜,他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個世界,當真是很奇怪,與他所認知的一丁點都不一樣。


    “不過,天底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家雲姑娘那麽幸福的,對的時機遇到對的人……讓我都很羨慕。”祝平娘嘖了一聲。


    麻煩歸麻煩,柳青蘿的事情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的清楚的,順其自然、見招拆招也是有道理的。


    反正她手裏握著徐長安這麽一個大殺器,暫時也不怕柳青蘿不聽話。


    她一隻手指著徐長安的臉。


    “你是個大麻煩。”


    “柳青蘿也是個大麻煩。”


    然後在徐長安愕然的眼神裏,祝平娘又指了指她自己,委屈的說道:“原來,姐姐我不單會撿人,還很會找麻煩……難怪阿白總是這麽說我,給我都氣餓了……要知道,我今個可是還沒有吃東西,聽見你要來,就在準備琴曲了。”


    徐長安:“……”


    這時候,裝死可太有用了。


    祝平娘心想柳青蘿的事兒,便到此為止,畢竟除了徐長安所說的順其自然、見招拆招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


    除非徐長安真的逆轉了性子,把青蘿這株柳樹收入那空蕩蕩的院子,種下做個點綴,不然問題解決不了。


    所以,與其繼續糾結,不如想想她本來的念頭。


    她可是想要品嚐徐長安的手藝的。


    起個話題吧。


    “長安,你身上有什麽吃的嗎?姐姐我餓了。”


    祝平娘說著抬起頭,然後整個人愣住。


    隻見徐長安默默的取出一袋蜜餞,打開後放在她的眼前。


    香甜的氣息彌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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